坡地也有坡地的好处。
江枝也不使傻力干苦活,用木棒绑上绳子,一头杵在坡地高处,只需要利用杠杆原理,一抬杠就连根拔起,不费力气非常适合懒人。
小野猪哼哼唧唧跟在旁边。
每当江枝拔起一根棉杆,露出下面松土,它就赶紧用长嘴呼呼乱翻,几下就翻开一大片土,寻找里面的蜗牛和虫子还有嫩草茎。
只是吃着吃着,小野猪就走了神,看见更吸引它的东西。
其实,野猪还喜欢棉桃,要吃那种里面还没有形成棉花的嫩桃儿,一掐就冒水,吃起来还带甜。
还要吃绽开的棉花,将里面的棉籽嚼得稀烂。
江枝不让小野猪吃棉桃,棉花虽然没有长成但纤维已经有了,宽肠理肚,吃多少拉多少。
小时候见过“獾子”吃棉桃,每天都会在山泉溪水边发现一大堆粪便,里面全是没有消化的棉花。
现在野猪也吃,江枝生怕它也这样造粪。
“五花肉!不许偷吃!”
随着一声暴喝,正偷摸着吃旁边篓子里棉桃的小野猪一个激灵,篓子一下翻倒滚出老远,里面的棉花棉桃白花花倒了一地。
小野猪知道自己闯祸,转身就想溜,可已经迟了。
江枝抓住它的耳朵,左边一个大逼兜,右边一个手贴脸,打得它一声尖叫,头一摆,扯回自己的耳朵就跑。
几十斤重的野猪力气大,江枝一把没抓住反而被带了个趔趄。
野猪奔出几步回头翘着鼻子哼哼,就像是在嘲笑江枝追不上自己。
仿佛就是一夜之间,小野猪身上的花纹就消失了,小短嘴变长了,变成一个长嘴褐黄的怪物。
就连以前那双布灵布灵的卡姿兰大眼睛也没有了,成了随时翻白眼的叛逆少年。
妮妮也不能再给它扎小辫子,实在是佩奇长得太快,一旦高兴,狂起来就没轻重。
随便一碰,妮妮就要被撞得人仰马翻,弄得时不时哇哇哭。
被人嫌弃,小野猪也毫不在意,它依然喜欢跟着江枝身后转。
哪怕刚刚挨了一顿打,才半分钟就忘了,黏着人讨吃,呆萌呆萌的五花肉变成皮糙肉厚的滚刀肉。
看着皮厚的小野猪犯贱,江枝骂了一句:“五花肉,回去就吃了你!”
她没空跟野猪斗气,还得赶紧收拾棉杆。
春季时,在被山火烧过的山坡大面积撒种,这大半年下来发现绝大多数地方并不适合庄稼生长。
挑挑拣拣,只选出这片棉桃地和菜地,坡度稍缓,土层也稍微厚实,准备精心打理。
这片地大概有两亩,土质稍厚,坡度也相对平缓。
因为接下来就要在坡地播种冬小麦,在这之前会重新焚烧一遍地皮。
一是为了增加肥力,连同从旁边林子里收集树叶一起烧。
二也是为了除草灭虫,将土里的草根草籽清理干净。
开荒没有捷径可走,只能这样一年一年反复的劳作,把生土翻成熟土,把心血汗水流在土地中,才能将荒坡变成沃土。
徐二瑞和小满爷在旁边挖红薯。
今年的红薯长得勉勉强强,好在面积够大,能长的地方都被插了藤苗,现在就得掰开石缝找红薯。
小满爷好不容易从石缝里取出一根手臂粗的红薯,笑得满脸褶子:“这石头山上也能有收成,真是难得。”
靠山上种的那点粮食肯定不够吃,这一个夏天几乎都是吃瓜菜。
麦子和玉米,也是磨成粉煮糊糊省着吃。
现在有山下换来的米面,还有这些红薯和干菜,再加上马上可以收集的青冈粉,又有粮食可以熬过接下来的冬天了。
收完棉花,这些棉杆需要带回去做烧柴,暂时堆放在地边晾晒。
地里开始枯黄的草全部收拢,只等晾干一把火烧成灰。
刚才还在偷吃棉桃的小野猪跑到小满爷跟前,又开始吃红薯藤。
小满爷没有撵,只摸摸它的脊背惋惜道:“我怎么就忘了早些阉呢,以后长大看谁管得住你!”
想想上百斤的大野猪在身边走着都可怕,不听话只能吃肉,还是五花肉。
小野猪对小满爷的话无动于衷,它只专心干饭,在这里所有人中,自己只怕一个人的巴掌。
等到收工回家,跟着混吃的小野猪已经吃得肚子圆滚滚。
吃了东西就要干活,小野猪自觉叼起自己的袋子到江枝跟前。
这次,两包棉桃将背袋装满,小野猪背负起来毫不费力,等大家一起走时,它迈着短腿悠闲走在后面。
今天自己干了活,肯定又有煮好的糊糊奖励,至少有那些红薯根须煮软吃饱。
第87章 小满练武
那一片经过整理的坡地上晾晒两天后,选了一个无风的中午,一把火烧了里面的枯草瓜藤。
几大堆的枯草烧起来黑烟滚滚,直冲上半空,在晴朗的天空下,隔着老远都能看见。
另外一处山腰上,伤好之后的络腮胡正在采野果子,看见这浓烟不由变了眼神。
他将一把火棘果塞进口中,嚼得脸直抽抽。
这野果子虽然能填肚子,可吃多了又酸又涩,咬合间牙齿都在咕咕响,哪里有白面好吃。
现在村里住的流民来来去去都有,有好几户人还想在徐家村这个地方定居。
可是医棚的张军头说了,以后得按户籍回乡,现在即便住下也是暂时。
想想自己老家欠下的十几两银子,络腮胡越想越是恼火,自己若是要回去,还得找到钱才行。
他将嘴里的渣啐出去,走到旁边正埋头挖草根的蓬头男身边道:“哎!胡老哥,你看那边!”
蓬头男看向络腮胡指的方向,一眼看见天空的黑烟,眼睛里顿时冒出火星子:“妈的,我们在外面逃荒不敢回,人家倒好,有吃有住的。”
他跟络腮胡迷路闯进山上被打后,对那户人家就恨上了,总得找回场子才行。
不过李老实是个软蛋,每天躲在村里找些草药混日子,而同行中踩到陷阱的那人也是个胆小怕事的,被放下山第二天就带着一家子跑了。
有着同一个仇家,现在这两人就成了肝胆相照的好兄弟!
络腮胡蹲下身低声道:“胡老大,你看见那几袋子白面了吗?现在这物价,卖出去就能五两银子,听说还有油……要是我们有这些粮,完全可以换一个村子住着,这个冬天就好过了。”
他掰着手指,慢慢说着自己在医棚杂工那里打听的消息。
现在虽然说要流民回乡,可是从战乱一起流匪横行,各处官府新换县尊,首尾不接,无暇顾及乡野,无论是回乡还是路上并不安全。
就是要回去,自己也要先抢些白面吃几顿好饭,有些力气也不怕被别人抢。
之前江枝几次来村里换粮,都落在那些流民眼中,想瞒是瞒不住的。
可是,络腮胡很快就被蓬头男泼了冷水:“你想啥好事!那样远的路,等你爬上去就累得够呛,哪里有力气抢。
再说了,还有那个心狠手辣的小崽子。”
提起小满,两人只感觉脑门疼,尤其是络腮胡,现在脑子上血洞还没有掉疤壳。
穷凶就极恶。
络腮胡黑了脸,一把丢了手上的火棘果,狠狠道:“我们那晚只是没有防备。
我就不信,两个大男人,还会拿一个小孩子没办法。”
蓬头男摸摸还在疼的脑袋,也定下心:“试试也无所谓,反正,我们是被人打了,医棚不撑腰,我们就给自己找个说法去。”
两人主意一合,立即商量起怎么上山。
此时,江枝几人还在山坡地里烧着干草。
虽然无风,周围也还是绿叶青草,不太担心引起山火。
但经历过那一夜的山火,谁也不想再来第二次,为了安全起见,两家人能走的都到地里来了。
几个人一边烧杂草,一边挖松土壤清理草根。
等烧完坡地,把沤了一个夏天的各种粪肥送进地里,再等一场雨来,就可以播种冬小麦。
这一次妮妮也到地里来了。
春凤已经听徐大柱说了起火的事。
“那晚上若不是有江婶子将人带去梯田上,还烧出火带,两家人不光是房子不保,就连人要被烧死。”
春凤是知道山火的,现在又要烧干草,就将女儿带上,让她从小就学会如何在山里生存。
不过此时的小妮妮没有关心烧火,而是跑去地边,攀上一堆乱石,摘着石堆里长出来的火棘果,还有黄澄澄的野菊花。
她对这些红红的果子,黄黄的花朵很喜欢,小手不停的揪着往下丢,摘完一处,她就喊一声:“奇奇,走。”
于是,她的身体就动了!
原来在她的脚下不是石头,而是野猪佩奇。
野猪此时有吃的,任由妮妮踩着自己背脊爬高处,它则乖乖低头捡丢下来的果子。
于是,妮妮摘,小野猪吃,一人一猪配合默契。
村外,小满趴在石崖边俯视着村里医棚,看那几个守兵在对练格斗术。
这只是军队里最普通的训练,可小满看得两眼放光。
因为担心流民偷跑上来报复,安排他现在不用下地干活,只管满山巡视布陷阱。
可小满最喜欢的还是打人,天天到在崖边来,模仿下面军士们的擒拿折臂动作。
“拧臂拌摔”、“别臂下压”,直练得汗流浃背,腹中饥饿难忍才歇下,从旁边的小篓里取出装水的竹筒和菜饼吃起来。
吃饱喝足休息片刻,再起来挥舞拳脚,一直练到半日时间过去,眼见太阳西斜该回家,小满恋恋不舍提起木棒一溜烟跑了。
晚上,江枝用冰冷的泉水洗过手脸,巧云把晚饭端上桌:“娘,今天还学字吗?”
她现在已经被夸上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