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出一包,撕开远不如后世精致奢华、在大队长眼中却顶级精致奢华的烟包盖子,捏出一只递给大队长,又去兜里找火柴。
“干嘛啊?现在就抽啊?狗窝里藏不住过夜的包子!咱们等过节的时候再抽啊。”大队长嘴上不舍得,手上却兴致勃勃地将烟送到嘴里,拿牙咬住,舌尖顶住,像孩子一样等林雪君划着了火柴,憨笑着凑头去接火。
烟被点燃,他轻轻一嘬,烟头红焰一亮,大队长闭着眼睛细细地品这口烟,表情幸福得很。
林雪君看到他这个样子,就觉得开心了,站在他面前笑,等他睁开眼,又说:
“您还是得少抽两口,对身体好。”
“哎!哎!知道了。”火爆脾气的瘦长大叔,这会儿像个小孩儿了。不仅没脾气,还露出幼稚又和气的傻笑。
把他高兴的呀,啧!
阿木古楞完全没参与身边两个人围绕一条香烟展开的幸福对话,他一边扛着草编的大包,一边埋头走路。
摇摇晃晃地不让脚踩到泥,土堆也要绕开,可不能让新白鞋轻易沾了污渍。
专挑干净地方走路,可把阿木古楞累坏了。
又拐过一条小路,眼看就要走到公共马厩,拐角一个土胚房檐上安装的大喇叭忽然又传出开启的电流声。
林雪君仰头看了看大喇叭,心想是不是到了广播站读文章的时间了?她还没听过场部广播站的节目呢,满心好奇正想听一听。
于是放慢了脚步,侧耳期待起来。
然后就听大喇叭里再次传出之前播报表彰的男声:
“这里播报一条寻人启事,注意,第七生产队的林雪君同志、大队长王小磊同志、社员阿木古楞同志,如果听到本条广播,请立即到社长办公室。第七生产队的林雪君同志、大队长……”
“……”林雪君。
一对青年从巷子中拐出来,跟林雪君擦肩时,其中头发短的人开口道:“今天是‘林雪君日’啊?咋净播报‘林雪君’了?刚才播报表彰林雪君同志,现在又是社长找林雪君同志,啧啧。”
“可不咋的,大红人啊,这位林同志够忙的。”另一位矮个子的青年笑呵呵地应声。
“……”林雪君。
大队长王小磊倒是又乐呵起来了,他就喜欢在广播里听到自家生产队小孩的名字,现在连他的名字也有了,嘿。
虽然这是寻人通知,并不是什么表彰,但不管,就是高兴,嘿!(嘬烟,嘬嘬嘬~)
第106章 礼物
林雪君左右腋下个搂着一条,正躺在草坪上享‘齐人之福’。
《草药野外识别图鉴》这个想法有机会实现真的太好了!
在陈社长的办公室里,林雪君和陈社长商定了关于这本图鉴的创作规划——阿木古楞已经画了非常多的草原药草,现在缺口最大的点在于那些生长在森林中的草药。
再过一个月入秋后,上山采榛子等各类坚果、地莓树莓等浆果、捡干柴等的人会非常多,到时候如果能顺便采回大量草药那该多好。
为了提前给每个生产队都教出几个认识大量生活在野外的中草药的人才,陈社长提议每个生产队送出两个认字的人来跟林雪君学习。
林雪君则敲定不如等人到齐后,直接进山。
一则往深里走,见更多草药、顺便也采一部分。
二则路上阿木古楞可以一边走一边写生。
路上林雪君就将所有人一起教了,这比坐在课堂上硬教肯定要生动得多。
“你准备进山多久?”陈社长站在自己的办公桌后,一边思索一边问。
“我也不太清楚安全采药可以走多深,不然初定一周,先不走太深这样?”林雪君一边讲一边回头看向王小磊,想参考一下大家的意见。
她从来没有进过山,对于当下山林里的危险程度并不十分清楚,但肯定是进山越深、呆得越久,能采集到的品类和量都越多。
“人能背的草药也有限,第一次进山不要想着采太多,就一周吧。如果顺畅,可以多呆一两天,但最好初次进山不要呆太久。山里蚊虫要比草原上多很多,地形复杂程度、野兽分布情况都更难预估。”陈社长抬头看向王小磊,沉思道:
“必须优先考虑人员的安全,到时候我会让每个生产队带的人都尽量强壮,最好是背枪的猎手。
“王队长,你那边能不能派一两个了解森林的神枪手专门负责保护林雪君同志的安全?”
“可以,我们生产队有个叫赵得胜的枪法不错,山林生存能力也很强。王老汉虽然上了年纪,但也对我们生产队后面那片林海很了解。”
王小磊说罢又拍了拍乖乖坐在边上的阿木古楞的肩膀,“这小家伙弓箭用得也很好的,回头我给他弄一把大弓。”
阿木古楞立即挺起胸膛。
“那就这么定了,你们先回去修整一下,我先把各生产队的中草药学徒安排好。到时候去你们生产队集结,从你们生产队后山出发进森林可以吧?”
陈社长想了想虽然兴安岭是原始森林,但靠近人类生活区的林海就算走深了,应该也不至于太未知和危险。
几个人又商量了些进山需要注意的事项,这事儿便先这样定了。
离开陈社长办公室时,林雪君转头朝着阿木古楞呲了呲牙,心内隐隐兴奋。
阿木古楞的画能出书了,到时候如果能像《赤脚兽医》《赤脚医生》这类书一样在所有农村、边疆区域传播开,那可就是大功劳了!
这臭小子可实在太有用了。
人才哇!
大队长王小磊跟在两个人身后走出来,心里也明白这是件造福大众的大事,他伸出手揉了揉面前两个孩子的头,心潮澎湃地想:
真是好孩子,都是有想法的好孩子啊!
未来果然要靠年轻人们去创造。
奋斗吧,你们的未来大有可为啊!
……
……
离开场部的时候,陈社长办公室的小王听说林雪君正在养小鸡,暂时还吃不上鸡蛋,竟自掏腰包去给她买了一只大公鸡和一只圆滚滚的母鸡。
“看这母鸡长得多好,回去就能下蛋。”小王将母鸡绑好挂在林雪君马背上,喜庆地在母鸡身上摸了好几把。
“太不好意思了,我——”林雪君还想推辞,毕竟到现在她都连这位小王同志叫什么还不知道呢,怎么能要他的礼物呢。
这个时代大家兜里存点钱都不容易,更何况又不是谁都像她一样父母有工作不需要牵挂,公社好多人家里都有父母孩子之类要照顾,辛苦一个月赚十几二十块钱,要花钱的地方却非常多。
小王却爽快地一摆手,“收着吧,咱们可是一起把寄生虫病那么大的事儿给扛过去了。而且这事儿叫你处理掉了,后续不用再满牧场跑地焦心牛羊生病,这是多大的好处啊。我们所有人都要感谢你。”
说着,他后退一步,笑着道:“路上注意安全,我就不远送了。”
随即朝着王小磊嘿嘿一笑,转身便大步折返场部干事办公室了。
“小王同志人真好。”林雪君摸了摸大黑马苏木被修理得帅气又工整的马鬃,这些日子在草场上奔波来奔波去,苏木却一点没掉膘,反而还壮实了许多。
走到哪里,哪里人都将苏木当座上宾一样。
牧民们想要回馈林雪君,便将她身边的一切都照顾起来了。
苏木的蹄子被修过了,马鬃被剪齐梳顺了,马脸每天都给擦洗得干干净净,连尾巴都梳通洗得蓬松又干净了。
凑近大黑马去嗅,甚至还有点花香味,这家伙在场部马厩里不会每天有花吃吧?!
转头看看已翻身上马的阿木古楞,林雪君回想了下自己来这里后养的各种小动物,觉得阿木古楞居然算不得被养得最好的一‘只’,大黑马苏木才是呢!
它挑剔又大脾气,不给好吃的就撇头绝食,让干重活就唏律律尥蹶子,慢慢成了要哄着、要顺毛伺候着的小祖宗。
果然是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啊。
林雪君伸手撸了把苏木的大长脸,撇嘴道:“臭马,还挺会调教主人的!”
拍拍大黑马的屁股,在苏木甩着尾巴昂起头时,林雪君翻身上马,坐稳后抱了抱它的马脖子,脸在它干净又整齐的马鬃上蹭了蹭。
嘴上虽然忍不住嘲它,看着它越长越壮、皮毛油亮、昂头阔步地倨傲又威风的样子,心里还是喜欢。
苏木似乎察觉到了林雪君的喜欢,前蹄在地上踏了踏,接着仰起脑袋,甩着尾巴,嗒嗒嗒地专门跑到阿木古楞和他的大青马前面炫了小半圈,才心满意足地奔向柔软的草毯。
三人并骑,满载物资和荣耀,心境轻快地回家喽。
…
林雪君一行人还没进生产队时,远远就有一条灰色的身影箭一样冲了过来。
待对方跑近,才认出是小狼沃勒。
传说狼的嗅觉有几十公里,它大概早就闻到林雪君和苏木的味道了,是以早早跑出来相迎。
跳下苏木,林雪君一把接住扑过来的少年狼——如今它胎毛尽褪,狼牙也渐渐锋利,已不再是刚带回来时的瘸腿幼狼,成了条力气不小的半大狼了。
被扑倒后,林雪君抱着它打了两个滚儿,一双手快速在它背部上下猛搓,将好好的柔顺狼毛搓得乱七八糟。
沃勒不断回头假做要咬,可每每叼住她手,又只轻轻放开,再去找她另一只作乱的手。
才跟沃勒玩了一身草屑,远处驻地里又跑出一条黑白相间的小狗。
糖豆终于反应过来沃勒为什么窜出家,追到几米远的地方,它就开始吭吭唧唧地嘤嘤怪叫,冲到林雪君身边更是激动得又是扑又是舔,甩着的尾巴不时抽到沃勒,也不知是不小心,还是争宠时故意的。
沃勒被糖豆尾巴抽得烦了,转头去咬糖豆的尾巴。
很快一人两犬玩成一团,狗毛乱了,人脸也被舔得湿漉漉。最后也不知是沃勒的功劳还是糖豆的热情,闹得林雪君一条麻花辫都松散了,像个疯婆子。
苏木在一边溜达着吃草,每每回头瞧见滚在草地里的人类和犬类,它都会不屑地撇开头,继续找好草吃。
阿木古楞将物资等东西放回林雪君的知青小院后,骑着大青马回来接她,就瞧见林雪君左右腋下各搂着一条,正躺在草坪上享‘齐人之福’呢。
他跳下马走到他们身边盘膝坐下后,林雪君转头笑呵呵地看他,左手揉了揉小狼沃勒的肚皮,向他介绍:“这是沃勒贵妃。”
接着右手又握了握糖豆的嘴筒子,“这是糖豆贵妃。”
几米外吃开心的苏木忽然抬头唏律律地嘶鸣了两声。
林雪君朝着苏木优雅、矫健的身影投以仰慕目光,又朝着阿木古楞点头道:“那是苏木贵妃。”
优雅的苏木忽然一掘尾巴,噼里啪啦地给草地洒了点肥料。
林雪君撇撇嘴,“看样子它不满意当贵妃,这是想当皇后啊。”
……
回到知青小院时,被阿木古楞解开放在院子里的大公鸡已经扑腾着翅膀站到了鸡棚上方,仰头鸣叫着宣誓起主权。
老母鸡则很快便收拢了院子里的小鸡小鸭小猪一众崽子,张着翅膀做了不同物种小宝宝们共同的‘老抱子’。
巴雅尔带着大动物们上山了还没回来,院子门敞开着,老母鸡正带着小崽子们在院外溜达。
林雪君看了看掉在地上的门插,总算知道沃勒和糖豆是怎么跑出来的了——门插子已经管不住狡猾的小狼和机智的边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