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不,上次我看着就觉得这闺女有点说叨。”大队长点点头,一边看着林雪君忙活,一边琢磨起事情:要是这次林雪君接生也成功了,那……
林雪君喊着大叔大妈们推一会儿牛肚子,又伸手进牛水门微操一下牛犊的姿势。
几番操作后,终于站起身喊大队长摇人了:
“大队长,咱们再找几个有劲儿的帮手吧,一会儿照旧得把犊子拽出来啊。”
“哎!”大队长忙应声,转头对苏伦大妈自嘲道:“我的活儿来了。”
他就知道,林雪君同志干起活来,是要把看得见的所有人都使唤起来的,他必不能幸免。
瞧,果然如此吧…
作者有话要说:
【有点说叨:东北话,意味‘有点说法’‘有点不一般’。】
第18章 扯犊子专员
林雪君忍俊不禁,忙低头掩住了自己的笑。
赵得胜又在地上疼了好一会儿,终于赶在大队帮忙的人马赶到前,颤巍巍爬起来了。让一群人看见自己躺在地上哀嚎,他还要不要做人了。
偷偷跑到棚圈最边缘,用大牛宽阔的身体当墙挡住人群视线,他自己悄悄检查了下自己,几分钟后叉着腿走回来,他跟卫生员王英指天发誓说自己没事儿。之后便走到母牛头脸边,艰难地坐在地上,一边摸牛头,一边念念叨叨跟牛说悄悄话。
林雪君趁帮牛揉肚子的机会偷听了两句,无非是“都怪我乱搞,你可得没事儿啊。”“以后我指定不乱来了,都请专业的给牛接产,你还有没有劲儿啊?要是缓过来了,你就站起来呗。”“哎呦你这一脚踹得可不轻,老子喂你吃喂你喝,你这太不地道了……”“不过我也不怪你,你好好生犊子,活蹦乱跳的就行。”……
林雪君忍俊不禁,忙低头掩住了自己的笑。
不一会儿工夫,大队长便东奔西走凑了六七个人来。
林雪君抬头一看,上一次帮忙拽牛犊的尤登帽大叔几人都来了,还是老配方啊。
“我们经验丰富,扯犊子还得是我们几个。”尤登帽大叔一走进来,就笑着跟林雪君打招呼。
看见赵得胜后,又蹲到跟前去拍赵得胜的肩膀,笑嘻嘻道:
“听说你被牛给蹬了?哈哈哈,上次林同志帮牛接生的时候我就老担心林同志被扭蹬,结果人家外面来的知青没被蹬,倒让你这个老小子给蹬了。蹬哪儿了?给我看看严重不严重?我上次被蹬得身上一大块儿,紫青。”
赵得胜乜了尤登帽一眼,脸上青一会儿黑一会儿,羞得讲不出话。
尤登帽哈哈笑起来,“你没事就好。”说罢站起身,撸袖子问林雪君:“林同志,你说吧,什么时候拽。”
“先把母牛推起来。”林雪君拍拍母牛,随即站起身。
大汉们立即上前,拽牛鼻子的,推牛脊梁的,拿小棍子抽牛屁股的,不一会儿工夫,缓了近半小时的母牛终于挣扎着站了起来。
林雪君这才伸手进牛水门去绑牛犊蹄子,她以前上学的时候虽然课上课下没少练这一手,但真正操作的经验其实并不十分丰富,是以做的时候垂眸凝神,格外专注。
看她表情严肃起来,其他嘻嘻哈哈的人也都闭了嘴,棚圈里众人的情绪原来是跟着林雪君的表情走的。
直到林雪君系好了牛腿,把胳膊拔出来,轻轻吐出一口气,四周众人才也跟着吐出一口气。
尤登帽大叔摸了摸鼻子,心道干活的是人家林同志,我跟着闭气干嘛啊?差点没把我憋死。
林雪君捏着三根绳子,找到上次拽腿的大叔,将绑腿的绳子照旧递过去,一切比照从前,大家配合得特别默契。
林雪君喊3分力,大家绝不出4分力,林雪君喊停,大家绝不多动一下。
一时间棚圈里只听到众人使劲儿的声音、林雪君指挥的声音,以及牛圈里其他牛看热闹时的仰天哞叫声。
照例是小牛蹄子先出来,林雪君伸手拨拉住牛蹄子,护住母牛水门,继续道:
“拽腿的别用那么大劲儿了,头还没出来呢。”
“拽住腿,手上没有伤口的人过来直接抓小牛腿往外拽!”
“小心——”
终于,牛犊子的白嘴巴子也出来了,只是上面糊满了粘液。
林雪君皱起眉,牛犊子头被拽出来后,她忙摆手呼喝:
“好了,好了,都先不要拽!”
扯犊子的人立即停下手,发现这次跟上次不太一样,这牛犊子生了一半,后半截还在母牛肚子里呢,怎么就挂在母牛屁股上,不继续生了呢?
“怎么不拽了?”
“牛犊子咋不动呢?”
“是不是死了啊?”
“脑袋直晃悠啊,不叫也不动啊?”
“谁知道呢——”
站在牛头处早忘了疼的赵得胜一下紧张起来,攥住牛角,探头去看林雪君。
便见林同志张开手掌,在牛犊鼻子嘴巴上一通抹擦,一拽一把黏糊糊的粘液,甩在地上铺着的干草上,一会儿就甩了好几坨。
“咋这么多粘液啊?”大队长双手撑膝,声音紧绷地探头问,“牛犊还活着吗?”
“活着呢,牛犊子呛羊水了,得全空出来,不然堵住了,不能呼吸,会死的。而且呛羊水不控干净,也容易肺炎。”林雪君眼睛始终盯着小牛犊,一边抹拽糊住牛犊口鼻的羊水,一边拍牛犊。
赵得胜听说还活着,便松了口气,拿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牛犊。
大队长等人也跟赵得胜一个姿势。
几息后,牛犊鼻子嘴里流出来的羊水淌了一地,脚边的干草都被黏糊住了。
大队长正想着牛犊怎么呛了这么多羊水,忽然咦了一声,“牛犊动了,动了!”
小牛犊一个弹腾,眼睛眨巴着,头也扭动着想躲开林雪君的手,在母牛屁股下扭动不休。
“还挺有精神。”林雪君终于再次露出笑容,撑膝站起身,她朝壮汉们一挥臂,扬唇朗声道:“拽出来吧。”
尤登帽大叔和另一个大叔一人拽牛犊一只蹄子,齐声用劲,牛犊终于噗通一声落了地。
赵得胜扶着母牛的头,一脸虚脱表情,仿佛这大半天不是母牛在生崽,是他在生似的。
围在棚外围看热闹的孩子们齐声欢呼,口中蒙汉语交错地大叫:
“生了!”
“成功了!”
“生了!”
“生了!”
仿佛一群复读机。
林雪君玩心忽起,扭头看向那群孩子,也学着他们的样子举高双手,高呼:“生了!”
孩子们先是被她的样子吓了一跳,随即反应过来她在跟他们玩,这才哈哈笑着又更大声地附和。
大队长又被吵得脑仁疼了,但见是林雪君带头胡闹,又不好说什么,只得转头瞪一眼外面的孩子,抿唇忍了。
林雪君将手套擦洗好还给王英,又跟满口谢意的赵得胜交代了几句,便与其他来帮忙的人一起道别准备离开。
大队长忙喊住她,走到跟前掏出5角钱塞给林雪君:“这次助产加救牛的钱。”
“多谢大队长。”林雪君惊喜地接过钱,拉直了,掏出兜里另一张,将它们并在了一起。感受到两张票子毛茸茸的手感和厚度,她扬起脸,挑了个笑容。
到底是16岁的身体,这喜悦的笑容透出几分稚气,让人难以置信她是刚刚掌控全场的那个‘林同志’。
“该谢谢你呢。”大队长拍拍林雪君肩膀,眼神里多了无限慈爱。
林雪君跟大队长道了别,又喊送行的赵得胜一家人‘别送啦,快回去吧’,之后拉着衣秀玉便匆匆往外跑。
她们临时赶过来给牛接产,耽误了好些时间,其他知青们肯定都等急了。知道的是去买羊奶,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去羊圈里偷奶呢,竟用了这么长时间。
两个姑娘冲进傍晚忽然下起来的雪絮中,被风吹得齐缩脖子。
林雪君回头朝衣秀玉抖了抖手里的钱,喜笑颜开:“虽然让他们等得久了点,但我们有更多钱了,可以买更多羊奶。今天晚上要是喝不完,明天早上还能喝一顿!”
身后传来嘈杂的踩雪声,林雪君拉着衣秀玉回头,就见之前那几个看热闹的小孩子也追着跑出来了,一边跑还一边看着她们傻笑。
林雪君也不知哪来那么多童心,顺手就在身边木垛子上抓了个松雪团,甩向身后追得最近的戴虎头帽子的小男孩。
虎头帽被打在胸口,发出嘎嘎笑声,立即带着小伙伴们反击。
雪团往来,有的还没打到人,就被风吹散了。有的打在身上,炸开银白色的小烟花。
女孩子和小朋友们的笑声、尖叫声吵了一路,在这片无垠旷野中的松散驻地里,荡起难得的喧闹乐章。
只是,她们买羊奶的速度,变得更慢了——现挤羊奶都用不了这么长时间!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穆俊卿几人等了好久没有等到羊奶,等得面包都要长毛了,等得春天都要来了。
第19章 小母牛生大牛犊
小松鼠吱的一声跳向山坡树林中……
第二天早上,知青们各自喝了煮熟的羊奶,肚子里热腾腾地出门去放牧。
因为买的多,林雪君还装了一壶羊奶挂在腰间,左边壶里是热水,右面壶里是羊奶,脖子上挂着铁制的投石索,放羊女知青已全副武装。
出发的路上,她遇到大队长拎着两桶还冒着热气的鲜奶去仓库,忽然想起昨晚睡前自己想的事儿,她大步走过去将对方拦在了路上:
“大队长,咱们大队这一批母牛都不是自然配种吧?我看接生的两次都是母牛小,牛犊大。”
昨晚难产的母牛大概只有700斤重,搭配90斤左右的牛犊,这个比例,绝对是妈小崽大了,怪不得会难产。
“你咋知道?这都能看出来?”大队长挑眉,他记得自己没跟林雪君讲过啊,难道是其他牧民跟林雪君说的?
“母牛和牛犊体型都不太一样嘛,想想牛犊子脸上那卷毛,再看那体型。”林雪君上学的时候学过牲畜育种。
呼伦贝尔三河牛的混种历史悠久,早在1898年沙俄修铁路时就带来了西门塔尔牛和西伯利亚牛,后来还有后贝加尔土种牛、塔吉尔牛、雅罗斯拉夫牛和瑞典牛,1930年代还有少量北海道荷兰牛输入,这些牛种逐渐与本地蒙古牛杂交,优胜劣汰,加上后来国人辛勤育种,才渐渐有了名满天下的呼伦贝尔三河牛。
现阶段应该是国内刚开始人工育种没多久的‘初期形态三河牛’。
林雪君又回忆了下昨晚被母牛舔得呆头呆脑的大牛犊,淡红白花,加上头、胸、肚子和腿都是白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