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内蒙人大代表,林雪君同志。”老领导语气很平,表情却很郑重地道。
林父还没反应过来,门里门外的同事们倒是反应过来了。这些一向沉稳老练的老家伙们终于耐不住了,纷纷带着压抑不住的轻叹,回头望林鹰志。
“霍!”
“哎呦,老林,你闺女要去大会堂开会了!”
“我的天呐。”
“老林!哇,老林!”
待无数个巴掌拍在自己手臂上,林父才恍然回神。
他不敢置信地望向老领导:“真的?”
小梅,要去见大领导……们了?
“我听到的消息,还能假吗?”老领导拍拍林父的背,长舒一口气,望着林父的眼神里全是艳羡。
到了他们这个年纪的人,谁不羡慕孩子成龙成凤的哟。
……
……
在一个大雪纷飞的上午,林雪君三人所坐的火车终于驶进海拉尔站。
马车载上归心似箭的年轻人,木轱辘将碎石路上的积雪压实,嘎吱嘎吱地驶向呼色赫公社。
在场部办公室跟社长报个到,又到草原研究所的三层小楼办公室里报个到,三人便要立即回生产队。
杜川生教授等人当即围上围巾戴上栖鹰帽,大家非要跟她一起走不可。
去第七生产队也好,去别的生产队也行,反正要跟着她去庆祝庆祝,要在吃饭时、休息时、劳动时听一听她亲自讲在西藏和四川发生的事。
于是一群人坐上马车,一起赶往第七生产大队。
大雪漫天,但从场部到第七生产队的碎石路已经修好了,往来间被大雪覆盖的路上隐约可见下层雪壳子上还有车辙印。
洁白的雪鸮从雪雾中来,掠过低空,又隐入雪雾。
快到时,林雪君不禁悄悄在毡毯下握住了阿木古楞的手。两只手隔着两层厚厚的手套,紧紧攥着。
大概是这个时代的路太难走,城与草原的距离太遥远了,她每次回来都有非常明确的穿越千里才归来的慨叹。
一想到要见到沃勒它们了,要看到王小磊阿爸爽朗的笑容,又能吃到大食堂的美味,就觉得恨不能插上翅膀飞回去。
终于回到家时,他们收到了大队里每个人的热情接待。
不止大队长从家里跑出来,连其他社员也都出来迎接。
“大英雄回来了!”
“小梅不得了了,救了好些动物好些人啊。”
“我就知道我们小梅一定行。”
在大家的簇拥下,林雪君从东家炕头坐到西家炕尾,在大队长家磕了瓜子,在乐玛阿妈家喝了奶茶。
呜呜,熟悉的草原上的咸奶茶,好好喝哇!
林雪君捧着奶茶简直放不下,直恨不得将脸埋进去一样。
王小磊看得哈哈大笑,他们的小梅出去一趟发了好些光、散了好些热,但回来后还是他们的小姑娘。
“慢点喝呀,奶茶有的是。”胡其图阿爸乐呵呵地又去拎奶茶壶。
草原真好哇,铜壶里流出来的是奶茶,锅里炖着的是肉汤,每个拥抱你的都是亲切的阿爸阿妈。
托娅冲进乐玛阿妈家,一个健步扑倒林雪君,两个丫头当即倒在炕上哈哈大笑起来。
大队长转手出去招呼人去山坡上的地窖里取肉取菜,晚上开宴席庆祝英雄回家喽。
乐玛阿妈家门再次被打开,刚去河边取冰回来的塔米尔走进屋,看着林雪君几人,他笑着摘下帽子。
从苏联出差回来后,塔米尔又在北京待到10月,接着便以实习研究员的身份被派到草原研究所来协助杜川生教授工作了——研究所里堆积了好些外文书需要他翻译。
明年他就要毕业了,今年冬可以在第七生产队和草原研究所之间两边跑,呆到明年6月份才需要回首都去考虑接下来的分配问题。
林雪君拉着托娅的手从炕上坐起来,在兜里掏出个牛角笛,手一扬,牦牛角做的笛子便飞出一个弧度后落在了塔米尔掌中。
“礼物。”她笑着说。
塔米尔擦了擦牛角笛,放在嘴边吹了吹,怪声怪气的调子响起,混着大家的笑声,把屋顶积的雪都震落。
簌簌细雪随风飘舞,仿佛给窗挂上了白色绒绒的帘子。
与大家热闹够了,林雪君、衣秀玉和阿木古楞才暂时回家收拾行囊,在晚宴前暂作休息。
院子里的大动物们上山了还没回来,鸡鸭等小动物已经由塔米尔代劳喂过了。
糖豆、阿尔丘它们大概都跟着沃勒去后山巡逻了,林雪君只在院子里看到了它们留下的脚印。
朝着后山呦吼呦吼几声,没喊回来狼和狗,倒把在后山穿梭觅食的海东青飞白召回来了。
林雪君惊喜得忙爬上房顶,给海东青洒了些肉粒。
摘下手套,试探性地去摸飞白的尾羽,它居然没有躲。
指腹凉丝丝、滑溜溜的,羽毛的触感真奇特。
几分钟后飞白吃光了肉粒,站在采食板上梳理羽毛。
林雪君伏在房檐上目不转睛地欣赏神鸟梳毛,只觉得它好像更神俊、更英武了。
她直站到飞白展翅飞走,才哆哆嗦嗦地下了梯子跑回家。
进屋还没等在炕上暖和一下,电话忽然响起。
是陈社长打来的电话,向林雪君宣布一个好消息:
她成为人大代表,1月底要去首都开会了。
呼吸渐渐变急促,林雪君握着话筒激动得说不出话。
视线忽然捕捉到窗外笼罩天地的白色间,一抹黑色闪电破开雪雾直射而来,沃勒回来了。
第330章 人民之子【正文完】
雪让世界变得干净,也让沃勒黑得像夜,让狐狸锦鲤红得像火。
激动地感谢陈社长后,林雪君冲去开门,一下接住扑过来的沃勒。
它身上太凉了,毛发里全是寒意,冻得林雪君一哆嗦,但抱着它的双手还是没有松开。
糖豆和已经长到半大的白狼小雪山一左一右地舔她的脸,灰风它们对她又是拱又是撞,傻灰风居然还跑到她身后激动得拽住她衣领直往后扥,也不知道在干嘛。
雪从外面飘进屋,洒了林雪君和她的‘狼’群一身白霜。
手指插进沃勒的毛发,很厚实,外层硬硬的,内层绒绒软软。肩膀很强健,腿很粗很结实,屁股上的腱子肉拍起来崩崩响,很好,她的狼还很结实健壮。
又展臂去摸糖豆和小雪山它们,每个都不错,膘很肥,肌肉很硬。
坐起身,她捞来自己的羊皮大德勒穿上,裹紧围巾戴好帽子,走进院子关好瓦屋的门——不然一会儿屋里的热乎气儿都散尽了。
陪着大狼大狗们在院子里玩了一会儿,跟每一条都亲热过,这才歇下来。
寒冷的大雪天,她愣是忙活出一身汗。
在屋檐下的小板凳上一坐下,膝盖上边爬满了狼和狗。这个头拍一拍,那个头摸一摸,心满意足。
小雪山已经长得很长很高了,居然还想像小时候一样窝进她怀里,真是不害臊。
转头见院子里多了好几个狼窝,并排一直码放到院子边缘,一定是穆俊卿帮忙给小雪山它们做的新窝。
她这院子都快成了全科动物养殖基地了。
才撇开头分一下神,耳边边响起狐狸媚得不得了的吭叽哼哼声,她忙收回视线,继续撸狐狸又蓬松又柔软滑溜的大尾巴。
锦鲤很配合地倒地翻肚皮,林雪君才在它肚子上摸了一把,别的狼就过来凑热闹。灰风一屁股坐在锦鲤脸上,锦鲤嗷一声叫,瞬间跟灰风缠斗在一起。
边上的小银被打架的两只误伤,转头也加入了战斗。
家里娃多了就这点不好,太闹腾。
非得把沃勒搬出来才制止了闹剧,锦鲤当即拱到林雪君胳膊下一边扭动身体一边嗷嗷低叫,显然是在向她告状。
林雪君干脆将红狐锦鲤抱上腿,把它蜷成个红团,专心地撸。
它总算开心,在她腿上翻肚皮吭吭。
糖豆却又不乐意了,扒着她的腿一个劲儿地扒拉锦鲤,逗得林雪君哈哈直笑。
多孩家庭想要一碗水端平可太难了。
阿木古楞整理好了东西,跃过院围栏落在院子里,在糖豆它们扑过去时一边抱摸一边走到她身边,捞过个小马扎挨坐。
林雪君转头拿眼睛乜他:“阿木,我被选为今年咱们内蒙的人大代表了。”
忽然起了一阵风,房檐上方的雪被吹成轻纱笼住了两个人的头脸。
眯起眼,透过圣洁的白色雪纱,林雪君仍看到了阿木古楞的惊喜和笑容。
“我陪你去首都开会。”他说。
“嗯。”
天色渐暗,草原上放牧的人归来,后山上的大动物也下山了。
穿过铺上白色雪毯的生产队主路,巴雅尔带着马啊、牛啊、狍子啊、羊啊、大驼鹿啊,拉了好长一条队伍。
“我的院子应该再扩张一下了。”林雪君笑着望向浩浩荡荡回来的大家伙们,“我的大动物们回来了。”
阿木古楞先站起身,转头又伸手将她拉起。
院门打开,原本是第一位的巴雅尔被小红马超过了。
阿木古楞抱住小红马,用脸去蹭它的脸。
“赤焰~”
“唏律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