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她又看向三个儿子,耳提面命地交代他们要记得安清对他们的好。
三人自是满口应了下来。
这伊德日默默叹了口气,“唉~小妹,我又占你便宜了。”
安清闻言,一拳头捶了过去,“什么占不占便宜的,这事我是领头人,成了也是我功劳最大,你可抢不走,再说了,我又不能在那边长待,总归要有个放心的人替我管着才好,三哥你这也是在帮我忙。”
胤祺也在旁边笑道:“三哥,咱们是一家人,互帮互助都是应该的。”
伊德日自是知道两人在劝慰自己,他大手一挥,也不再矫情了,反正从小到大,他都快被小妹罩习惯了,也不在乎多这一次。
*
齐齐哈尔城,黑龙江将军府衙门驻地。
黑龙江将军博定看着手中银库主事递上来的文件,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了,“怎么又没军粮了,我记得三个月前不是才从盛京调来一批粮食吗?”
主事苦哈哈地回道:“回将军,上次盛京那边只调过来了200石粮食,咱们黑龙江整个驻防这么多士兵,能撑三个月已经是极限,要不是之前将士们轮班时去挖野草打野味一切吃,根本就撑不到现在。”
但如今已经外面冰天雪地的,哪里还能找到野菜和猎物啊。
博定一听这话,也有些诧异,“怎么才调来这点军粮?”
主事忙回道:“当时恰好赶上山东大饥,皇上从盛京和吉林也调了不少粮食过去,他们也是实在匀不出来了,说是先让咱们顶顶,待秋收时,咱们军屯田里总能收获些粮食吧。”
一提起今年军屯田的收成,博定脸上的愁容更重了几分。
他们这边条件太艰苦了,地里根本就没法子种庄稼啊,这些年他们尝试了不少法子,但每每都是以失败告终,谁能懂一亩地里播下35斤种子,最后只收获26斤半小麦的酸楚。
今年更是惨淡,因着冻害严重,地里的庄稼基本都绝产了,那里还能收获得了粮食啊。
折腾了这么多年,只是一次一次证明了,他们这千古荒原,真的没法子大丰收啊,博定很是泄气地想,以后还是不折腾了吧,免得还浪费粮种。
主事不知想到什么,突然试探性问道:“将军,皇上不是派了五贝勒和五福晋过来了吗,说不定能有转机呢。”
他们虽在边远防区,但关于五福晋的大名还是听闻了的,毕竟,谁能想到曾经要靠着朝廷每年接济粮食的蒙古各部,今年竟在山东大灾时有余粮运出救灾。
既然蒙古各部可以,他们这里说不定也行啊。
博定却摆了摆手,很是沮丧道:“咱们和蒙古各部还是不一样的,这里的天气可比他们冷多了。”
一年中有三分之二的冰霜期,就算是再会种地的人,面对这般严峻的天气,又能有什么办法,难道五福晋还真能逆天而为?
主事一想也是,旁人不了解也许还能抱着些希望,但对他们这些亲身经历过无数次失败的人而言,早已经心灰意冷了。
博定慢慢收回了思绪,罢了,远的也顾不上,还是把眼前的难题解决了再说,总不能让将士们断粮吧。
“你先带人拿银子去找城中的百姓们那里买些吧,我这就写折子递去京城,求皇上拨军粮。”
主事回道:“那将军您快些啊,城中百姓们的粮食也快见底了。”
博定轻点了点头,转身回到了桌案前,开始奋笔疾书地写折子,半晌后,他传来通信兵,让人八百里加急送回了京城。
*
安清又在科左后旗待了几日,陪了陪她阿爹阿娘,然后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准备和胤祺启程去黑龙江。
“额娘,小宝也要去,你和阿玛不能丢下我。”小家伙眼眶红红地说道。
安清见他可怜兮兮的样子,也是于心不忍。
自打前几日告诉他,这次他要留在草原,不能跟着他们去黑龙江了,小家伙就哭了好几场了。
但也是实在没法子啊,那边条件太苦了,这会才十月底,据说已经开始飘雪了,他们也是实在担心小宝会受不住。
“你听话啊,额娘和阿玛要去办正事,你过去了不方便,就留在草原上陪外爷外奶奶,等我们回到盛京,就第一时间来接你好不好?”安清轻声哄道。
小宝撇了撇嘴,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不好,额娘,小宝很乖的,我不会打扰你和阿玛办正事,你们就带着我吧。”
安清见惯了小家伙调皮捣蛋的样子,他突然这个样子,她哪里受得了啊,眼眶也不由红了。
再加上,她本来也就舍不得他,小宝如今四岁了,除了这两年他偶尔会在宫里留宿一晚,他们母子还真的没分开过这么长时间。
不舍归不舍,她的理智还是在的,这个时代的小孩子这么脆弱,她可不敢拿自家儿子冒险。
就在她左右为难之时,胤祺走了进来,他看见安清红了眼眶,立马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神色也不由严肃了起来。
“弘晊,忘记我同你说过的话了吗,嗯?”
小家伙被他阿玛喊大名,立马老实了下来,不敢再磨他额娘了,“好吧,额娘,小宝乖,你一定要记得来接我哦。”
安清自是满口应了下来,“放心吧,额娘也想你,肯定会来接你的。”
小宝这边安排好后,便轮到其他的人了。
安清准备把麦冬和春晓留下来照顾小宝,虽说在科左后旗有阿娘看顾着,自是没什么不放心的,但她还是怕小孩子身边没什么熟悉的人会害怕,胤祺也留了几个侍卫。
“小齐太医,要不你也和麦冬留下来吧。”安清道。
经过一番磨难后,小齐太医还是向康熙递了折子,自请跟随他们出京,康熙本也有意派个太医跟着,直接就准了。
这事也就这么敲了下来,至于麦冬和他的婚事仍然不变,但婚期却往后推迟了些,待安清他们在这边稳定下来再做打算。
齐重楼拱手回道:“微臣本就是随行太医,自是要在您和五贝勒身边才是,这是微臣的职责。”
麦冬也忍不住说道:“主子,您就让他跟着吧,黑龙江那边天寒地冻的,奴婢实在是不放心您和贝勒爷。”
安清本是不向拆散这对小情侣,但见两人坚持,也没再说什么了。
麦冬说的对,他们随行这么多人,队伍里还是有个懂医的人比较放心。
待一切安排妥当后,他们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早上,离开了草原,踏上了去北大荒的征程。
第123章 五福晋123
十一月下旬,安清一行人迎着鹅毛大雪进了黑龙江将军府衙门驻地,齐齐哈尔城。
从草原一路向北,这已经是他们经历的第三场暴雪了,越往北走越能感受到这自古蛮荒之地的荒凉,茫茫的荒山野岭之间,举目所望,尽是荒芜之地,只有各城周围零星散落些规模不大的小村庄,人烟很是稀少。
马车进了城门后,安清掀开车帘,往外瞧去,可能因着大雪天的缘故,城中的店铺不少都没开门,路上更是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个百姓,但能看出他们各个都面黄肌瘦,穿着破旧补丁落着补丁的棉衣,脸上满是疲惫的神情。
这些还都是城里面的百姓,相对来说还能好一些,周边那些村落的百姓过的则是更苦。
安清心里默默叹了口气,这边天气条件本就严峻,若是再没有充足的粮食,很多人怕是很难撑下去,这也大概是这边人烟稀少的根本原因。
可是,这里明明就有着很肥沃的土地啊,但愿以后能好起来吧。
就在安清思绪越飞越远时,突然从旁边传来一个孩子的哭声,她扭头望过去,看到不远处一家商铺的门口,一个老人家跌坐在雪地上,不远处还有一个小男孩趴在地上。
看这架势,应该是老人家抱着孩子走路时不小心摔倒了所致。
“停一下。”安清出声道。
车夫听到话后,第一时间把马车停了下来。
胤祺正在车上看信件,没注意到车外的情况,听到安清突然让停车,不解地看了过来,“怎么了吗?”
安清指了指窗外,道:“我们下去瞧瞧吧。”
正好她也想找人问问这边的情况。
胤祺轻点了点头,“好。”
说罢,他便吩咐旁边的侍卫先将两人从雪地里扶起来,待两人从马车上下来后,老人家正抱着孙子在那里哄呢。
“狗蛋不哭,给爷爷瞧瞧,摔到哪里没有,都怪爷爷不好,没走稳路。”
那怀里的小孩,边用衣袖抹着眼泪,边断断续续地回道:“爷爷,狗蛋不疼,可狗蛋肚子饿。”
听到孙子这话,李老汉脸上闪过一丝愧疚,“孩子,咱们再忍忍啊,晚上爷爷多分你半个窝窝头。”
家里粮食实在是不多了,得省着些吃才行,所以现下这城里大多数人家都是一天吃一顿,白天就只能这么硬扛着,晚上再吃一顿。
可大人还好,知道轻重,咬着牙忍忍就过去了,小孩子哪里懂这些,每天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喊饿,大人听着心里也不是滋味。
安清不是京城中那些不谙世事的富家子弟,她见惯了底层贫苦百姓的不易,所以,仅从这对爷孙的对话中,她便估摸出了他们的情况。
“老人家,你们没事吧?”
李老汉方才只顾着哄孙子了,这会才注意到安清和胤祺,他看了看两人身上的穿着,以及旁边的马车和侍卫,立马猜出了他们非富即贵。
“多谢贵人,若是没有你们帮忙,俺这把老骨头还真没法子站起来。”
说罢,他就把孙子放在了地上,要给两人行礼。
安清抬手将人扶了起来,“老人家不用客气,举手之劳而已,你们方才可有摔到哪里,我们这里恰好有大夫,可帮你们瞧瞧。”
李老汉一听这话,忙摆了摆手,“劳烦贵人费心了,俺们皮糙肉厚的,摔一下不碍事的,哪里用的着看大夫啊。”
安清见他推辞,也不好再说什么,她低头看了看老人旁边的孙子,那个叫狗蛋的小男孩,瞧着也就小宝的年纪差不多,脸冻得通红,皮肤都被这北方的烈风吹的裂开了一个个小口子,看着就觉得疼。
但就是太瘦了,巴掌大的一张小脸上,连小孩子常见的婴儿肥都没有了。
小男孩瞪着一双黑黝黝的大眼睛,半张着嘴巴,一脸赞叹道:“姐姐,你好像仙女啊。”
安清不由笑了出来,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人夸像仙女呢,没想到还是个孩子。
她蹲下身和小男孩保持平视的位置,笑着问道:“我刚刚听你爷爷喊你狗蛋,所以,你是叫狗蛋吗?”
小男孩使劲地点了点头,很是自豪地说道:“嗯,仙女姐姐,我叫狗蛋,我爷爷给我起的名字。”
旁边的李老汉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让贵人见笑了,俺们这边的人都说,贱名好养活。”
安清倒是没什么见笑的,她这个娶名废哪里有资格嘲笑别人啊。
“我儿子和你差不多大哦,所以,你不用喊我姐姐,差辈分了,你可以喊我姨姨。”
狗蛋“哦”了一声,很是乖巧地喊道:“仙女姨姨。”
安清见他坚持把‘仙女’这个称呼带上,也没再纠正他,而是指着不远处的一家面馆,说道:“刚刚听到你说肚子饿,狗蛋,姨姨请你吃面好不好?”
狗蛋一听能吃面,眼睛瞬间就亮了,但他没急着答应,而是转头看向了他爷爷。
李老汉闻言,忙摆了摆手,“使不得,使不得啊,俺们无亲无故的,怎好让贵人请吃面。”
安清笑了笑,“不碍事的,老人家,我儿子和狗蛋差不多大,我瞧着他就亲切,您就别客气了,一顿面我家夫君还是请得起的。”
说罢,她转头看向了胤祺,打趣道:“你说是吧,夫君?”
胤祺还是第一次听安清这般称呼他,眼底不由闪过丝笑意,这个称呼他喜欢。
“娘子都开口了,夫君自是得办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