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清笑了笑,顺着她的话哄道:“好好好,那咱们就好好养着,您到时候要是在府里住不惯,也没关系,咱们就去庄子上,反正我如今大部分时间都在庄子上,那里风情水秀的,住着舒服着呢,以后有机会,我们再带您四处转转……”
总而言之,好不容易自由了,自是怎么舒服怎么过。
*
安清这次从庄子上回来,除了接大美人婆婆出宫外,还有另一件事,那便是参加八阿哥府上宴席。
雍正继位后,便加封八阿哥为廉亲王,这次宴席便是为了此事。
这日,安清和胤祺早早带着几个孩子出了门,他们离八阿哥住处并不远,只是隔了一个街道,他们过来时门口已有不少马车,可见这次宴席请了不少人。
胤祺眉头下意识皱了皱,神色似是有些担忧。
安清大概也猜到他在担心什么,雍正继位后,封了两位亲王,一是八阿哥,另一个则是十三阿哥。
前些日子,十三阿哥因加封办的宴席很是低调,只请了他们兄弟和一些亲戚,旁的一概没请,但如今八阿哥却大开筵席,还邀请了这么多朝廷要员,怕是有结党营私之嫌吧。
毕竟,当初八阿哥也曾被朝臣举荐为太子的,如今雍正登基,他的身份本就敏感,如今还这般张扬,哪里是什么好事。
八阿哥这场宴席办得的确不小,两人进到院子里便看到了不少熟悉的面孔,宴席开始后,安清被领去了女眷那边,正好在路上碰上了九福晋、十福晋和十三福晋,四人便结伴而行。
她们过来时,八福晋刚招待完其他人,直接朝着她们走了过来。
“五嫂、九弟妹、十弟妹、十三弟妹,你们来了,快些坐吧。”八福晋道。
安清笑着点了点头,随即坐在旁了的位子上,九福晋和十福晋亦是。
“还没来得及祝贺八嫂呢,八哥如今封王了,还被任命为总理大臣之首,恭喜恭喜啊。”十福晋笑呵呵道。
八福晋脸上却未见任何喜色,很是消极道:“有什么好恭喜的,谁个晓得这位置能坐几日。”
这话一落,现场不由一滞。
安清眉头不由一皱,随即低声呵斥道:“八弟妹,请慎言,别给八弟招祸!”
八福晋愣了下,立马也反应了过来,这边除了她们妯娌几个外,还有好几个朝廷要员家的内眷。
若是刚刚那话要传到雍正耳朵里,怕又是得惹出好一番麻烦。
八福晋不由有些慌了,虽然话是这么说,但她也是真怕给自家爷招惹上祸事。
众人都不由沉默了起来,一时之间,谁也没开口,气氛似是就这么僵住了。
安清瞥了八福晋一眼,她大概也知道八福晋为何会说出那番话。
在二废太子之后,四阿哥夺嫡局势也越发明朗了起来,那会自是要和八阿哥一党对上了,这些年来怕是兄弟两人没少交手吧。
夺嫡本就不是过家家,那可都是真刀真枪要见血的,不出手则已,一出手都是奔着弄死对方去的,所以,兄弟两人这仇早已就结下来了。
而雍正在上位后,加封八阿哥为亲王,可能存着几分修补兄弟情分的念头,但更多的则是顾忌着其身后的八爷党势力。
但不管如何,八福晋都不能把这话说出口,成王败寇,自古如是,败了就要认,逞口舌之快,只会徒增祸事罢了。
安清默默叹了口气,开口道:“今日这话我就当没听见,出了这院子,不管谁问,我一概都是没听过。”
众人怔了下,立马明白她的意思。
九福晋和十三福晋对视了一眼,立马也跟着说道:“我们和五嫂一样。”
十阿哥本就是八爷党的人,十福晋自是也不会多说的,那剩下的便是那几位朝廷大员家的内眷了。
但几人也不傻,在安清和十三福晋表态之后,她们便也只有闭嘴这一条路了。
毕竟,谁不知道当今皇上最是信重怡亲王和恒亲王了。
这场风波算是平稳渡过了,接下来宴席仍旧继续。
等宴席结束后,安清找到了胤祺,他们方才已经各自与八阿哥和八福晋提出告辞了,这会倒是不用再过去。
但谁知就在两人正准备离开之时,却被赶来的八阿哥和八福晋喊住了。
“五哥、五嫂,请留步。”
第150章 五福晋150
安清看到两人后,不由愣了下,知道他们在忙着送客人,她和胤祺本打算直接走的,没想到却在这里遇到了。
这里恰好是小花园,离大门还有一段距离,附近也没什么人,说话倒也方便。
“八弟,何事?”胤祺问。
八阿哥转身看向安清,俯身行了一礼,“今日多谢五嫂了。”
安清不傻,立马反应过来八阿哥是为了之前八福晋失言之事,胤祺有些没反应过来,但安清轻摇了摇头,示意他稍后再说。
“八弟客气了。”
八阿哥笑了笑,开口道:“五哥五嫂心善,始终念着兄弟情分,弟弟惭愧。”
安清轻摇了摇头,回道:“八弟无需惭愧,你对你五哥一直顾念着手足之情,这些年我们也一直记在心里。”
不管八阿哥同旁人怎么样,但就冲着当年他强压着手下之人不对他们出手,以及这些年从未对他们私下动过什么手脚的事,这情分他们都得认。
听到这话,八阿哥不由一愣,但看到安清和胤祺的样子,随即意识到什么,眼底不由划过一丝自嘲。
当年他念着情分压着手下人没率先对他五哥出手,倒是废太子按耐不住先有了动作,但结果显而易见,他们不傻,之后自是也不会上赶着触霉头。
但这个前提何尝不是他五哥从未对他做过什么,所以,他才说惭愧啊。
八阿哥是听了八福晋提了之前的事,遂特意刚过来道谢的,他很清楚那话要是传到雍正耳朵里会有什么样的后果,所以,才会越发感念于心。
几人简单聊了会,临离开前,安清思索了片刻,还是忍不住开了口:“八弟,你觉得那些站在你身后支持你的人,有多少是纯粹因为你这个人呢?”
其实,她问的还是比较含蓄了,准确来说,她想问的是,八阿哥身后那些八爷党的成员,有多少是真心欣赏他的才能,从而能为他所用的呢。
九子夺嫡之中,八爷党看着阵容强大,但仔细观察便会发现,这些基本都是当初对废太子不满的军功集团,簇拥在老八身边行成的反太子夺嫡集团,形成了所谓的八爷党。
毕竟,在这些满洲勋贵看来,清朝历史上的皇帝都是大家开会选出来的,像皇太极、顺治,包括康熙皆是如此。
而太子当初册立也实属是个意外,当时处于三藩之乱,为了争取汉人群体的支持,凝聚人心,这才让满洲勋贵妥协了一把,同意按照中原汉人的政治传统,立嫡长子为太子。
但后来战争结束后,他们与太子的矛盾重新出现了,这也是八爷党出现的一大政治背景。
所以,很多人站在八阿哥这边的原因,并不是因为他贤明或能干,而是对于那些满洲勋贵集团来说,他是更好掌握的那个。
这么说吧,如果八阿哥有个好出身,这把牌还真就打不到他手里了。
而在八爷党中,八阿哥并不像一个传统意义上的首领,则更像是一个利益集团的代表,就算当了皇帝,也会被这些所谓的从龙之臣牵制,就像当初的皇太极和顺治一样。
康熙应该也是看清了这一点,最后才把皇位传给了四阿哥,毕竟,他辛苦了一辈子搞的君主专权,又怎么可能愿意重新放回那些军功集团的手中。
但也正因为如此,当初安清听说八阿哥强压着手下的人,不让他们对胤祺出手时,她才那般颇为惊讶,因为这对他而言,确实不易。
八阿哥怔了下,自是听出了安清的言外之意。
他嘴角扬了下,露出丝苦笑,那些满洲勋贵们为何会选择他,这背后的缘由他一开始便是知晓的。
至于他皇阿玛为何不选自己,其实,这个道理他也是近几年才想明白的。
早些年,特别是她额娘去世的那几年,他一直都想不通,他和他皇阿玛之间何至于到了如此地步,他又究竟做错了什么?
但后来,他终于明白了,他们父子间最大的错就是,对一个帝王来说,在皇权政治争夺的漩涡中,朝堂之上容不得第二个政治权威,哪怕是亲生儿子亦是不行。
而一废太子后,群臣在朝堂上拥戴他的那一刻,在他皇阿玛的心里,他的政治生涯怕是就已经被下了死刑。
所以,那日当他皇阿玛在畅春园宣布将皇位传给他四哥时,他只是在低头沉思了半晌,便选择接受了这一事实,并未有什么过激的反抗。
一切似乎都在预料之中,以前没到最后,便总还抱有一丝幻想,但当事实摆在了眼前,却也只想感慨一句,果然如此。
“所以,今日五嫂就多嘴劝你一句,见好就收吧。”安清语重心长道。
八阿哥身子不由一顿,脸上闪过一丝无奈:“多谢五嫂好意,可既已入局,哪里还能容得我说收便收。”
当初选择这条路时,他便明白是以身入局,一旦开始,便注定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如今他既做了这个政治权威的代表,那于皇权而言,就是个威胁,和具体有没有真做什么没有关系,也和皇位上坐的是谁也没关系。
即便他皇阿玛如今已经去了,但满洲勋贵和新帝之间的博弈,仍然需要一个靶子,如今不管他愿不愿意,他都没得选,也早已无路可退。
至于结局如何,他也算早有预料,或早或晚而已。
八阿哥看着安清和胤祺离开的身影,莫名有些恍惚,他突然想,若是再给他一次机会,当初还会不会这般选择呢。
答案似乎还是肯定的,有些道理懂归懂,但做不做的到却又是另一回事。
这宫里的人啊,真的好奇怪,好像从一出生便注定了结局。
*
回府的马车上,安清沉默地坐在那里,心里只觉得唏嘘不已。
她之前还觉得,若是八阿哥能在封王后激流而退,说不定还能有个相对不错的结局,但如今她才知道,很多事情上一旦选择了,那后续如何发展,很多便由不得人了。
就算八阿哥如今想退,他背后的那些军功利益集团和大贵族也不会给他这个机会的。
就比如这自打雍正继位后,到处散播的那些政治谣言,不管是谁做的,雍正都只会记在八阿哥的头上,因为他是权威代表,也是直接回威胁到他帝位之人。
安清扭头看向身侧的胤祺,有些不确定地问道:“你说,若是八弟一早就看透了,是不是就不会走上这条路?”
胤祺却摇了摇头,“八弟一定会走上这条路的。”
“为何?”安清不解问。
都知道要被满洲勋贵牵制,即便是能登上那个位置,也会是个傀儡,所以何必呢。
胤祺回道:“他在宫里的处境,以及他的才能和不甘,这所有因素交杂在一起,注定了他一定会这般选择。”
安清猛地回过神来,是她想的狭隘了。
傀儡又如何,大不了先走上这个位置,再同满洲勋贵博弈便是。
清朝历代皇帝不皆是如此吗,就像当初的康熙一般,在四大臣辅政这般大的政治威压下,都能强势地撕开一个口子来。
至于八阿哥的处境,他母族出身低微,注定无外家力量可依,那注定了要借助力,与满洲那些勋贵集团合作,则是他最优的选择。
除非他甘心做个寂寂无名,不被重视闲散的王爷,但以八阿哥的能力和野心,以及在宫里和他额娘自幼受的那些委屈,又怎么可能让他甘心如此啊。
安清突然扭头看向了胤祺,一脸庆幸的表情。
“怎么了?”胤祺不解问。
安清冲着他笑了笑,庆幸道:“没什么,我就是在想,还好当初嫁的人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