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植物源农药又是什么?
安清解释道:“其实就是利用一些中草药,按照不同药剂配方去给农作物治病,也可以叫中草药农药。”
来到这里后,她便发现没有化学药剂农药的掣肘之处,但好在上辈子研究过一段时间的植物源农药,像《本草纲目》里就至少叙述了1890种药品,其中有很多就是防治病虫害的农药。
植物源农药的最大特点,就是来源于植物本身,它是利用某些植物的根、茎,叶、花、果实和种子等等,按照一定比例的进行粗加工,不仅可以杀虫杀菌,还可以兼具一些肥效,比如草木灰。
胤祺整个人都听的怔住了,他是怎么也没想到还能这样种地。
刚刚她说和他皇阿玛的丰泽园差不多,但这样一细听下来,还是有很大区别的,至少他就没见丰泽园里的那些农人研究这些。
“你做的这些和御医治病真的好像。”他有些感慨道。
安清笑了笑,“也可以这么理解吧,就是给庄稼治病的大夫。”
只是目的不同,大夫给人治病,目的是让人健康,当然,给庄稼治病,自也是希望它们能健康,但最终目的却是为了提高产量啊。
胤祺轻点了点头,不知想起什么,突然道:“那既然你浸种的法子有效,那要不我明日就去禀了皇阿玛,让户部的人推广下去,这样也能有更多的农人受益。”
安清见他这般着急,连忙拦住他:“爷,先别呀。”
胤祺不解地看着她。
安清耸了耸肩,无奈解释道:“得眼见为实啊。”
胤祺愣了下,似是有些明白了她的用意,“你是想,等你这块地收成时再递到皇阿玛面前?”
就像当初种西瓜一般。
安清轻点了点头,没否认:“还有,种庄稼这事从不是一个环节就定胜负的,要想让农作物得到良好的生长,除了选种育种外,还要加强对土壤、肥料、病虫害等等方面的管理才行。”
所以说啊,与其想法子去证明某个环节有用呢,所性不如用结果说话,到时候一起说出来反倒省事,也更有可信度。
但她也没把话说死,“不过,这季小麦能否达到理想收成,暂时还尚未能确定,若是能的话,我也希望能让农人们受益,但若是不能,又怎么好让皇阿玛空欢喜一场呢。”
胤祺静静地看着面前人,他觉得直到这刻好像才第一次认识安清。
若说之前那祥瑞牡丹之事是意外,那上次种西瓜,以及这次那地里的小麦,都足以说明,安清看似随意的举措,背后都有着一定的深意。
以前她说喜欢种东西,他便简单都以为她做这些都是因为喜欢,但如今看来,还是他小看她了,就她方才说的那些来看,即便是他不甚了解,但也知道每一样做起来定都很难很辛苦,以她的身份又何苦去做这些呢。
只能说明,她胸中有大义。
“日后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若是有需要我的地方,随时开口。”胤祺郑重地说道,“等以后皇阿玛允我们出宫分府了,咱们府里随便你折腾,想辟出多少地种东西都行,庄子上也随你去,我绝不拦着你。”
听到这话,安清愣了下,不由有些没反应过来。
她承认,今日之所以同胤祺说这些,是有着自己的小心思的,她想拉拢他站在她这边,两人总归是一条船上的人,不管她日后要做什么,有了他的支持,那必然是要轻松不少的。
但她是万万没料到胤祺会说出这番话,心里也不免有些感动。
安清有时候觉得自己真的很幸运,上辈子虽是孤儿,但老师和师兄师姐们待她都很好,不管是在生活上,还是学业上都给她很多的帮助。
而这辈子呢,她有了这么爱她信任她的家人,有着不用为生计担忧的家世,即便如今被突然指婚嫁到了陌生的紫禁城,也遇到像胤祺这般温良的人,还有宜妃和太后等等。
不得不说,她的身边好像一直都在被善意围绕着,所以,如果有可能的话,她也想用一些力所能及的善意去回报。
所以,自打决定在那块地里种小麦后,安清心里确实有着更大的打算,如果有可能的话,她也希望尽自己的绵薄之力,为这个时代的农人做些什么。
当然,这个前提是在确保安全的前提下,这也是之前种西瓜之事埋下的伏笔,至少她确定了康熙的态度。
安清静静地看着胤祺,很真诚地说道:“谢谢。”
胤祺怔了下,相比以往那些甜言蜜语哄他的话,对于她现下这般正经样子还真有些不适应,顿时有些不知所措了起来。
“那个,我觉得种地挺有意思的,怪不得你会喜欢。”
安清自是看出了他的不自在,笑着顺着他的话说道:“对吧,那你觉得有有意思的地方是什么呢?”
胤祺思索片刻,回道:“可能是种地不用想这么多吧,让人感觉很放松。”
安清却笑着摇了摇头,种地可一点也不轻松啊。
那是因为他们都不用为生计而忧,随便怎么折腾都行,但那些农人不是啊。
地里的庄稼可是全家人的生计,怕是自种子播进地里后,不整日盯着是都不能放心吧,哪里又能轻松的起来。
胤祺没发现安清的异样,此时他比较好奇的是安清在科尔沁庄子上的事,他今日才发现,他对她的了解真的很少。
安清也乐得同他讲这些,毕竟,那些时光对她来说,很值得怀念。
于是,两人一左一右分别坐在软榻两边聊了起来。
安清语气轻松生动,似是回忆一般,把曾经那些欢乐的时光娓娓道出。
胤祺越听越入神,仿佛随着她的话一起,也置身到了那段时光中。
屋内烛火摇曳,窗外夜风吹过,树梢微微摇动。
胤祺不经意地一个抬头,瞥见了烛光下那张映着轻柔的笑脸,心跳忽地漏了半拍……
*
小麦播种后,大概过了六七天的样子,便开始陆续出苗了。
安清几乎每日都要过去瞧瞧,看着那破土而出的那抹嫩绿,心情便不由的大好,这就是生命的力量。
这日,她估摸着外面的风声不再这么紧的时候,便准备出去逛一圈。
正好也有些日子没去翊坤宫给宜妃请安了,于是,安清立马决定去翊坤宫溜达溜达,顺便看看大美人婆婆养养眼。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此时的翊坤宫内却是愁云一片。
宜妃看着眼前哭肿着的郭贵人和耸拉着脑袋的四公主,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姐姐,你也别太担心,莫雅里是咱们大清的公主,身份尊贵,是下嫁到他们喀尔喀,量他们也不敢亏待了莫雅里。”她劝道。
郭贵人却显然听不进去,“我知道妹妹是好意,但我又怎么可能不担心啊,自打莫雅里出生后,我便知道她是要嫁去蒙古的,要是能嫁到科尔沁这种漠南蒙古,我也不会这么担心,可为什么偏偏是漠北蒙古啊。”
宜妃默默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
莫雅里之前的几个姐姐也都是嫁到科尔沁去的,怎的偏偏到她这里,就被皇上指给了刚归附大清的漠北蒙古喀尔喀呢。
此时的蒙古分为三部分,漠南、漠北和漠西,三者对他们大清的态度也是截然不同。
漠南蒙古在大清入关前便早早归顺了,各部对大清都很是忠诚,同样的,清廷对其掌控能力也很强,像科尔沁各部就均属于漠南蒙古。
漠西蒙古呢,则对大清很是敌对,以噶尔丹为代表的准噶尔汗国就是漠西蒙古的代表,现下噶尔丹虽已死,准噶尔也投降了,但那边依然还很是不稳定。
而夹在漠西和漠南中间的漠北蒙古,早些年间一直都是中立的状态,于康熙二十七年因受到漠西蒙古的攻打,才南下归顺了大清。
也是为了笼络漠北蒙古,康熙才把将四公主莫雅里赐婚下嫁到喀尔喀所在的漠北蒙古。
算起来,莫雅里是大清第一位远嫁漠北蒙古的公主。
但对于归顺没多久的漠北蒙古,本来就存在着很大的不确定性,若是万一那日他们叛变了,那四公主这个大清的公主,怕是第一个遭殃的就是她了吧。
这也是郭贵人最担心的地方,自从皇上赐婚后,她整日里担心的吃不好睡不好,整个人都快瘦脱相了。
“额娘,你和姨母就不必为我操心了,这都是命,女儿认便是。”莫雅里声音中透露着一股执拗的哽意。
话落,可能是见郭贵人又红了眼眶,她遂又补充了一句,“不过,说起来,女儿的运气也不算太差,总归没嫁到漠西的准噶尔去。”
此话一出,宜妃和郭贵人不由对视了一眼,两人均从对方眼中看到一抹庆幸的神色。
真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若是拿漠南比,漠北自是怎么都比不了的,但若是拿漠西蒙古比,漠北蒙古反而成了上选。
现下噶尔丹已死,准噶尔汗国也投降了大清,那此时下嫁个公主过去,也不是不可能。
可那准噶尔所在漠西蒙古才是块硬骨头,那边向来最爱出尔反尔,现下投降了,搞不好转头就能反悔,那边才更是个虎狼之地。
如今宫里那些膝下有公主的妃嫔哪个不是整日提心吊胆的,都生怕被指了过去。
莫雅里见两人的神色,便知自己劝到点子上了,不由默默松了口气。
这些日子,她真的是被她额娘哭怕了,本来离出嫁的日子就不远了,她还是想好好陪陪她额娘和姨母,不想让她们为自己担心。
可郭贵人显然没被她绕进去,很快便回过神来,“你别给我扯远了,我方才问你近些日子都不去你五嫂那里的事,你还没回答我呢。”
莫雅里紧抿着双唇,回道:“之前不是说了吗,我最近忙着绣嫁妆,抽不出功夫。”
郭贵人指着她,气道:“你少糊弄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嫁妆早绣的差不多了,还有,你没功夫,那还整日往八公主那院子跑?”
莫雅里一看糊弄不过去,所性直接摊牌了,“额娘,你为何总让我找五嫂,背后的目的真以为我没发现吗!”
那日,她来额娘宫里请安,在门外听到她和身边的宫女说,之所以让她去和五嫂交好,是为了日后让她五嫂开口让远在科尔沁的娘家人照应着她。
莫雅里知道后,当时便回去背着人哭了一场。
她是真的很喜欢安清这个五嫂,自打她五嫂嫁过来后,她没事便去她五嫂那院子找她,两人一起聊天,一起吃好吃的点心,喝好喝的奶茶,还一起在那西瓜地里给西瓜捉虫子,她是真的很喜欢待在五嫂那院子里。
她五嫂对她更是没得说,但凡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必然要让人给她送过去。
就拿那西瓜来说吧,刚熟那会她便让人给她送了几个过去,后来那西瓜在京城这般出名后,她五嫂还特地又让人给她送了几个,说什么让她招待小姐妹一起吃,或者送送人也成。
她五嫂待她这般好,她之前也自认一片坦诚,但若是她是别有目的地接近五嫂,她会看不起自己个的,也对不起五嫂。
所以,她宁愿不去找五嫂了,也不想让她们曾经的那份交好变的不纯粹!
宜妃看了看郭贵人,又看了看在那梗着脖子搁那死犟的四公主,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
她知道她姐姐为何非要拉着莫雅里来她这闹今日这么一出,这是看莫雅里这边走不通,所以便想着让她朝安清开口说这事吧。
但宜妃也不忍怪郭贵人这个姐姐,两人姐妹一场,莫雅里也是她看着长大的,毕竟,当初郭贵人的盘算她也是默许了的。
只是,如今宜妃却不知要如何朝安清开这个口了,主要是这事她们一开始办的便不敞亮,有了算计在先。
若是一开始便说明倒也没什么,以她对安清那孩子的了解,她十有八九是会同意的,毕竟只是让照应一下,也不是什么出格的难事。
但她们当初却偏偏走了那么一步臭棋,反而造成现下进退两难的境遇,宜妃现下回头想想,也觉得自己当时定是脑子抽了。
“你说,你这丫头怎么这么死犟呢,就是让你五嫂和家里人打声招呼的事,你就开个口怎么了啊。”郭贵人指着女儿,气骂道。
莫雅里眼睛刷地就红了,坚持道:“我不去,五嫂待我这般好,我怎么能这样啊,那我岂不成小人了。”
说罢,她似是做了某种决定,“额娘和姨母也不许去,否则就算以后我嫁过去了,万一真有什么,我就是死了,也绝不会去向科左后旗求助的,你们说了也是白说!”
郭贵人听到这话,直接就愣在那里,指着莫雅里半天说不出话来。
宜妃也一脸诧异地看着她,这孩子……
安清便是在这种诡异地气氛中进来的,她不解地看着三人,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这、这是怎么了啊,难道吵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