岱布却不以为然道:“没事,孩子想喝酒让她喝点呗,咱们都在旁边看着呢,出不了什么事的。”
说罢,就把自己的酒壶递到了安清的面前。
安清忙小鸡啄米点头,看着那酒壶也不敢动,“对对对,我真的就喝一丢丢,绝对不多喝。”
娜仁王妃看着沆瀣一气的父女俩,忍不住瞪了岱布一眼,“你就惯着她吧。”
说罢,她把那酒壶往安清面前推了推,“就只能喝一点啊,看着些倒。”
安清忙连声应了下来,拿过她阿爹面前的酒壶,很是乖觉地就给自己的酒杯倒了一点,然后端到娜仁王妃面前,让她过目。
待对方轻点了点头,得到首肯后,她这才端起酒杯轻抿了一口。
嘶~有点辣,但够劲,就是这个味!
不过,她也有自知之明,就她这点酒量尝个味就行,多了就不能再喝了,这毕竟在木兰围场这边,不管是紫禁城还是蒙古这边,不知多少双眼睛看着呢,万一再醉个两天两夜的,那到时候她怕是真的要出名了。
娜仁王妃见她那样子,活脱脱像只刚偷了腥的小猫似的,忍不住轻笑着摇了摇头。
安清把浅浅的一个杯底的酒抿完后,也算是得偿所愿了,心情顿时又美上了一个新高度。
她倚在阿娘身侧,看着前方熟悉热闹的场景,大哥和大嫂在说说笑笑的吃着烤肉喝着酒,胤祺和她二哥坐在一起,两人不知在聊什么,看样子还挺投机的样子。
而不远处的篝火旁,她三哥正和乌日图在玩闹,那臭小子试图想把他小叔叔摔倒,岂料直接被他小叔叔一个反身摔倒在地。
小家伙躺在草地上很不甘心地蹬了两下腿,然后又再接再厉爬了起来,似是在找机会来个出其不意。
这种被家人围绕在侧的感觉,真好啊。
吃饱喝足后,夜色渐深,草原上的篝火慢慢熄灭了,大家也纷纷散了场。
两人回到营帐后,安清却突然来了兴致,想出去看星星。
主要是晚上喝了点酒,这会酒意正上头呢,她虽人还很清醒,没什么大碍,但大脑也兴奋地毫无睡意。
所以,与其在帐篷内干瞪眼闷着,那定是出去透透气看星星比较好了啊。
“草原上的星星很美,咱们出去看星星吧。”安清眼巴巴地看着胤祺,说道。
胤祺愣了下,“现在?”
安清使劲点了点头,也没拐弯抹角,直接承认道:“我有点睡不着,想出去逛逛。”
两人也并未走远,绕了一圈后,最后在帐篷后的草坡上停了下来。
安清率先躺在草坡上,然后很是豪爽地拍了拍旁边的位置,示意胤祺也躺下来。
胤祺摇了摇头,笑着朝她伸出一只手,“先起来下,待会再躺。”
安清懵了下,但还是拉着他的手站了起来。
就在她以为对方要做什么时,胤祺突然把身上的披风解了下来,然后铺在了草地上,“草原晚上冷,草地上会上也会反凉气,这会可以躺了。”
安清“哦”了一声,然后默默躺了下来,还很自觉地给他留出了一半的位置。
不是,和他比起来,自己是不是显得有点糙汉了啊。
安清默默反思了一秒,然后果断抛弃了这个烦恼,没所谓了,他们草原儿女向来不拘小节。
两人并肩躺在草坡上,望着低垂的天空,兀自发着呆,谁也没说话。
草原的夜晚真的很美,星光闪烁,繁星点点。
就在安清感觉自己快要睡着时,忙甩了甩脑袋,这搁外面睡着了怕是要着凉的,不能睡。
但她偏偏又不舍得回去,于是决定以聊天的方式来醒神,她也是确实有事要问胤祺。
这康熙上次明明说把她阿爹和哥哥们的功劳记下了,但这些日子却偏偏一点动静没有,真是让人心里越发没底了啊。
毕竟,她那日要赏赐时也是收着要的,还变相许出了以后培育麦种的承诺,若是康熙真的食言了,那她岂不是要亏死了。
啧啧,这老康的心思,她是实在拿捏不准了,所以只能求助胤祺了。
胤祺思索了片刻,回道:“你二哥三哥这次的差事也完成的很是出色,两人接下来应还是会被委以重任。”
昨日黄茂大人亲自找他皇阿玛去请旨了,说是想继续这个在蒙古各部指导农耕的差事,但同时他也提出自己能力有限,无法胜任领头官员一职,遂他皇阿玛推荐了安清的二哥。
当时他皇阿玛虽未直接应允,但瞧着也是有这个心思的,毕竟罗布藏喇什的能力确实有目共睹。
安清听到这话,下意识点了点头。
之前科左后旗的垦荒农耕之事,虽主要是她在牵头,在整个的执行与规划,她二哥也是全程参与进去的,而且这些年,安清旁眼瞧着,她二哥对这事也是感兴趣的。
蒙古各部垦荒农耕是个长线的活计,但做好了又很是容易出功绩,那这差事对他而言倒是个不错的出路。
至于她三哥,他对骑马打仗感兴趣,但这短期内也没仗给他打,所以他暂时就别想了,还是老老实实领个差事干着吧。
“那我阿爹呢?”安清问。
她二哥三哥这事,总的来说还是他们自己那差事干的好,不管是升官还是继续领这差事,总归都是他们应得的。
可她的功劳要怎么算啊,那日瞧康熙的意思,也是默认了把那些算到科左后旗和她阿爹的身上,所以,安清这会比较关心的是这个。
“皇阿玛向来赏罚分明,你之前那两件功劳都不小,想必赏赐方面不会轻了,但具体如何我也猜不透。”胤祺如实回道。
‘青风病’是板上钉钉解决了的,至于那预防小麦冻害以及那些提产的法子,虽还暂时未见效果,但这些日子,像黄茂和那些农政司的官员整日抱着安清那种植笔记研究,都纷纷表示受益匪浅,他皇阿玛自也是看在眼里的。
安清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其实也是她顾虑的地方。
康熙向来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但种地的事就这样,想见到切切实实的效果必然要经历一定的时间,就像之前那青风病,从治好到收成时确定没有减产的影响,这前前后后都经历了好几个月。
而这小麦种植的事,至少要到明年六月才能让他看到切切实实的成果。
所以,即便康熙这会已经信了自己,但这份功劳在他那里怕也是要折半的吧。
安清也没拐弯抹角,径直问道:“你觉得有可能提爵吗?”
她之前想图谋个大的便是这个,今年是康熙三十七年,还处于九子夺嫡初期阶段,此时老康的多疑和敏感还没被到很严重的时候,她便想着趁着还没到完全需要避嫌的时候,直接把这事一把给敲实了。
毕竟,康熙给再多的赏赐,哪有一个亲王爵位来的实在。
要知道在清朝,与宗室爵位采取的降级袭爵原则不同,蒙古亲王郡王爵位基本都是世袭罔替的,也就是说,若无犯下大到被削爵降爵的过错,这基本就是延及子孙后代的爵位。
胤祺愣了下,扭头看向安清,他这才明白她之前的打算竟然是这个。
“怎么,被我吓到了?”安清笑道。
胤祺也没否认,“有点。”
安清的阿爹是多罗郡王的爵位,再往上提爵的话,那便是亲王,而亲王是最高爵位了。
只是,胤祺转念一想,不管是青风病还是小麦冻害提产的法子,都是自古困扰多少朝代的难题,甚至都被划到天灾行列了,但现如今被解决了,那可是延绵社稷的功劳,若是能加到她自己身上,确实也是够封爵的了。
但这事他觉得应该没用啊,要看他皇阿玛怎么想的才行。
于是,胤祺开始认真思索了起来,“但你之前那些功劳确实也不小,皇阿玛本就不太好赏赐,怕轻了会与功劳不匹配,若是想要重赏的话,给你阿爹提爵确实是个选择。”
“只是,皇阿玛对封爵一事向来慎重,这些年他从未对漠南蒙古加封过一个亲王,就算是新归顺的漠北蒙古,为了拉拢统治需要,亲王爵位也没封几个……”
而漠南蒙古这边现有的几个亲王,基本都是最早期封的,那会大清入关前后正是需要蒙古各部的支持的时候,这也是拉拢蒙古诸部的手段。
听完胤祺的这番话,安清基本明白了,所以,他这意思就是有可能,但可能不算太大呗。
她思索了片刻,又试探性问道:“你说,如果我再加点筹码,怎么样?”
这话一出,胤祺直接就怔住了。
再加点筹码,什么筹码?
她难道还有什么……筹码!
胤祺怔了下,似是想起什么,突然问道:“是不是你那庄子上……”
那日皇阿玛说要去她庄子上瞧瞧时,他便看出安清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好像想说什么,但被他皇阿玛给岔开了,他当时便觉得奇怪,想回来问问她,但这些日子太忙,便给忘了。
没想到还真有事。
安清轻点了点头,她那筹码确实是在庄子上。
那日最后,康熙突然提起要去她庄子上时,她便想提的,但因为迟疑了一下下,就被康熙给岔开话题了。
当然,主要也是她那会也有些不确定,毕竟来到这草原上后,她还机会亲眼去庄子上瞧过呢。
“所以,筹码是什么?”胤祺问。
安清挠了挠头,回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种了些番薯。”
胤祺一听是种番薯,并没有多奇怪,但他下意识又知道她肯定不是简简单单种个番薯的事。
“是能提高产量吗?”他问。
安清摇了摇头,“不是,就是普通的产量。”
这会番薯的产量已经很高了,普遍亩产量基本能达到700~900,更甚者有的地区还能达到千斤以上。
胤祺没着急说话,而是摆出了一副静待下文的架势。
安清抿了抿嘴,回道:“就是解决了在北方番薯藤种冬藏的问题。”
胤祺:“……”
果然如此!
他就说肯定不可能是简简单单种个番薯的事!
胤祺突然发现,他如今好像越来越能波澜不惊地地应对安清每次抛来的惊天大雷了。
番薯是明朝万历年间引进中国的,但在明后期基本知识在闽、粤沿海地区种植,清初期已经开始从沿海向内地传播,但这会基本只在南方地区。
至于为什么没往北方推广,就是因为番薯藤种冬藏的问题没有被解决。
安清当初在科尔沁的时候,带着他们部落的牧民垦荒农耕时,为了解决牧民粮食短缺的问题,她第一时间便想着种番薯这种高产且能够适应不同的气候条件的作物。
但在历史上,也是在乾隆朝之后,随着窖藏法(藤种冬藏技术)的出现,这个问题才逐渐被解决的。
所以,安清便依靠着这点先知,开始研究这窖藏法,但毕竟在后世没有这个困扰,她对这个窖藏法只估摸知道个大概,这些年也只能在庄子上一点点实验。
其实,前年冬季她已经快成功了,最后只差了一步,但因去年嫁到紫禁城,无法再亲自盯着,就只能委托给她二哥了。
这就是她去年让她二哥在庄子替她看顾的事。
结果也没让安清失望,去年冬季的番薯藤种都活了下来,然后开春后,她又交代她二哥让人在庄子上把这些番薯藤种都给种了。
所以,康熙这次过去大概能赶上她那批红薯收成的时候。
至于这窖藏法保留下来的藤种,会不会影响收成呢,前几日,安清已经让人去庄子上挖一些瞧了瞧,产量并没受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