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下次见到牧仁,我定要找他要喜糖吃才行。”她笑道。
听到这话,伊德日迟疑了下,说道:“小妹,你下次见到牧仁,还是别提这事了吧。”
安清瞥了他一眼,有些莫名其妙,“为什么啊?”
因牧仁和伊德日是好友,她在出嫁前,也是没少和对方打交道的,关系也算不错吧,要点喜糖又不是什么过分的事,怎么就不可以了啊。
伊德日叹了口气,欲言又止了好一会,才开口道:“小妹,你真不知道啊。”
安清“啊”了一声,“知道什么?”
伊德日挠了挠头,似是也不知道要如何开口,过了好半晌,才一咬牙道:“其实,你之前差点就要和牧仁议亲了。”
安清:“!!!”
还有这事?
她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啊。
伊德日也没再瞒着,三言两语就把这事全给交代了。
原来在赐婚之前,她阿爹阿娘和牧仁的阿爹阿娘互相有了想结亲的意向,只是,还没走到征求她意见的这一步,康熙突然就下了赐婚圣旨,这事才不了了之。
安清突然有些哭笑不得了起来,在及笄之后,她是一直知道她阿爹阿娘在为她的亲事琢磨人选的,但当时她一心在庄子,也没太在意,也是觉得反正她阿爹阿娘也不会害她,就没怎么上心,确实没想到竟还有这档子事呢。
不过,想想又觉得也挺正常的,按照她阿爹阿娘的意思,是想着让她在草原上找一个知根知底的王公贵族家的人家嫁了,别的不说,就是想着至少他们就在跟前,也能护她周全。
那从各方面来看,牧仁确实是个不错的人选,两家也算知根知底,他本人又是草原上少有的好儿郎,家世显赫,重点是人品长相都很好,能被她阿爹阿娘瞧上也属正常。
只是,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啊。
“三哥,幸亏你提醒了,那下次我见到牧仁就不提了,免得尴尬。”安清说道。
但她也没太当回事,只以为是两方家长的一厢情愿,毕竟也走到议亲那一步,甚至像牧仁现下的相看环节都没有走到,总归也不是什么大事。
“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反正也过去了,牧仁估计也不会放在心上。”她说道。
伊德日看他妹妹一副没太所谓的样子,在心里不由默默叹了口气。
旁人可能不清楚,但他瞧着牧仁也不像是对他小妹没心思的样子,毕竟,当初这结亲的事也是伊尔根据罗家王爷先同他阿爹提的,伊德日一直怀疑是不是牧仁这小子在背后捣鬼。
只是,后来赐婚圣旨下来了,他才没再深究这事。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总归也没什么意义了。
“三哥,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啊?”安清顺口问道。
那日她阿娘和大嫂就是在说她三哥的婚事,才顺口提起牧仁相看的事,不过,对于她三哥的婚事,她阿娘也是愁的不行。
据说自她成亲后,她阿娘也没少给她三哥相看女孩子,但每次都阴差阳错的成不了,为此,她阿娘老说她三哥姻缘运不好。
伊德日挠了挠头,回道:“我也不知道,看的顺眼就行吧。”
安清忍不住白了他一眼,“三哥,不是我说你,这什么叫看的顺眼啊,你总得有个大概要求吧,不然阿娘怎么帮你选。”
提到这事,伊德日也头疼,忍不住摆了摆手,“小妹,你就饶了我吧,每次去阿娘那,她就总念叨我,我都被她念叨怕了。”
安清看他这苦恼的样子,忍不住摇了摇头。
但同时也不免有些幸灾乐祸,看样子满蒙联姻还是有好处的,至少不用像她三哥这般为婚事发愁了。
*
安清庄子上番薯的事,胤祺认真思考了一番后,还是觉得要早些告诉他皇阿玛比较好。
但是,这事定是不能由他一个人去说,于是,他拉着安清的阿爹和二哥一起去了康熙的黄幔营帐。
三人进去后不知说了什么,等他们出来后,没多久,康熙就让人去蒙古各部的王公贵族那里传了旨,说是明日让他们陪同圣驾去科左后旗的庄子上瞧瞧。
这圣旨一下,蒙古各部的众人都一头雾水,这科左后旗的庄子有什么好瞧的,毕竟,都是王公贵族谁家还没几个庄子啊。
当然,也有那些心思活络的,猜到康熙此举定有深意,应该是与近日来传的给科左后旗的赏赐有关。
但具体是为何,他们却也是不得而知了。
安清听到消息时也愣了下,明天就去吗,这么快?
不是说回程之时再去的嘛,这离回程日期还有五六日呢。
“怎么,是这会过去不方便吗?”胤祺眉头皱了下,他其实也没想到他皇阿玛会这么着急。
安清摆了摆手,回道:“没有,这会本就是红薯收成的时候,早几日收或晚几日收,没什么差别。”
她就是单纯没想到康熙会改变行程,有点惊讶而已。
胤祺听到这话便放心了,没影响就好。
第二日一早,康熙便领着众人浩浩荡荡地出发了,这队伍的阵容还真不算小,除了蒙古各部的王公贵族外,还有户部和农政司的官员,以及几位皇子。
当然,安清也在其中,且这一行人中,有且只有她一个女眷。
科左后旗离木兰围场本就不算太远,安清虽有好几个庄子,但巧的是,她种植红薯的庄子恰好离围场最近,所以,他们这一行人没走多久便到了地方。
康熙很是干脆利索,也没卖关子,直接让安清的二哥罗布藏喇什领着他们来到了番薯地头,指着那一地的番薯道:“朕今日让你们过来瞧的便是这科左后旗种的番薯。”
众人不由一愣,第一反应便是这番薯有什么好瞧的。
但不管是以太子为首的皇子这边,还是户部和农政司的那些官员,他们对康熙还算是比较了解,他定是不会简单地让他们看红薯,必有深意。
再加上这是安清的庄子,经过之前几次的事情后,他们已经形成条件反射了,下意识就觉得她是要搞什么,所以不由便目光移到不远处的安清和胤祺身上。
但蒙古各部的众人没见过这场面,不禁有些云里雾里的。
康熙淡淡地瞥了众人一眼,笑道:“你们觉得,若是在蒙古各部推广牧民种植红薯怎么样?”
众人更懵了,在蒙古各部怎么推广牧民种红薯啊。
毕竟,现下番薯普遍的种植方式是用番薯藤繁育番薯秧的方式,但因番薯藤种在北方难以过冬,若是想在蒙古各地种植番薯,只能等来年春季从南方把藤种运过来种,但这中间的运输成本,以及运输过程中的损耗却是非常大的。
其实,前些年朝廷也试过从南方运过几次,想着集中运输能不能降低些成本,但最后户部在核算成本后,便直接把这一提议搁置了。
至于南方还有一种番薯种植的法子,就是用番薯切成块来育秧,但这种法子成本太高,每亩地大概就要投入200-300斤番薯,而且番薯块育秧过程很是复杂、周期长,且育秧成功率还低,这种法子也显然不合适。
所以也正是因为如此,番薯这些年才迟迟无法再北方推广开了。
这些不仅户部和农政司的官员知道,在场的蒙古各部王公也知道,他们各自的庄子上也会种上一些番薯自己食用,所以,在看到科左后旗庄子上的红薯后,他们也并未奇怪,只以为他们这番薯藤种也是从南方高价运过来。
但若是在牧民中推广开来,那这成本他们定是承担不起的。
户部和农政司的官员虽也有疑惑,但在反应了一会后,似是想到了一种可能,众人脸上均露出一种不可思议的表情。
众皇子这边亦是如此,他们都惊讶地看了看安清,又看了看康熙。
只有蒙古王公贵族这边,他们则完全处在状况之外,众人面面相觑了好一会,都想不通康熙为何会提出这个明显就不可能的问题啊。
最后,还是科左中旗的达尔汗亲王和塔站了出来:“皇上,这红薯是高产,但却因藤种问题,在蒙古各部无法推广开来,这其中的成本普通牧民承担不起啊。”
康熙摆了摆手,老神神在在地说道:“这个朕自是知晓的,那若是番薯藤种冬藏的问题解决了呢。”
众人:“!!!”
什么?
番薯藤种冬藏的问题能解决!
怎么解决,谁解决的?!
第59章 五福晋59
怎么解决的暂且不知,但谁解决的,在场的众人中,除了蒙古各部的王公贵族外,其他人心里都有了个名字。
他们纷纷不可思议地看向安清,她到底还有什么不会的!
在众官员那略带钦佩的目光,安清默默地挺直腰杆,心里忍不住叨咕了起来,这该死的虚荣心啊,有时候还真的挺让人迷恋的。
但这些人也明白,这会想知道事情的始末看安清可没用,于是又很快把目光移到了康熙身上,还有那些蒙古各部的王公贵族,也都眼巴巴地看了过来。
康熙这会终于有些理解之前几次胤祺作为知情者,看着他同一众大臣当场震惊的心情了。
别说,还真有种‘众人皆醉他独醒’的感觉,算这小子有点良心,这次还知道提前告诉他。
想到这里,康熙颇为赞赏地看了胤祺一眼。
胤祺不由有点懵,这个时候他皇阿玛看他做什么啊。
众人更是搞不懂康熙此时的心思,但脸上的表情却把心里的那份迫切全展现了出来。
康熙暗爽的差不多了,也不再卖关子,直接冲着安清的大哥阿布喇坦抬了抬手,示意他来上前给众人解惑。
至于为何让阿布喇坦来出这个头,自然也是有讲究的,既然康熙和安清两人都默认了她的功劳是归科左后旗的,那阿布喇坦身为岱布的长子,更是下一任科左后旗札萨克继承人,此时由他来出面是再合适不过了。
好在之前安清的三个哥哥都经常过来给她打下手,这些事情倒也不陌生,再加上安清也提前给他把其中的内容从头到尾理了一遍,这会阿布喇坦倒也不慌。
不过,因着这窖藏法(番薯藤种冬藏技术)涉及的内容比较繁杂冗长,特别是曾尝试那些实验数据和内容,讲了众人想必也是听不懂的,所以,阿布喇坦选择长话短说,大概讲一下,至于具体操作的东西,等稍后具体推广时他们自是会有人专业指导。
为了更直观地展现,阿布喇坦将众人带到了一个老窖前,正好这会是收番薯和挑选修剪番薯藤留藤种的时候,他便亲自想众人展示了一番。
这窖藏法的原理实则并不难,就是在一个地窖中储存藤种,但难的是其中涉及到的一些细节内容,比如窖藏法的窖深多少,如何在储存前利用相应的土农药进行喷洒杀菌,窖底部铺上的松针要多厚,还有储存时每根藤薯之间距离、以及每一层藤薯之间要铺多少松针做隔层等等,这些都是都是安清在一次次尝试中定下来的。
而且,还有贮藏期间要如何控制窖内温度,比如温度高时要记得打开窖口通风换气,冬季室外温度过低时,要及时增加窖口处秸秆的厚度保温等等。
阿布喇坦边示范边简单讲解了起来,那些户部和农政司的官员听的那叫一个仔细认真,一个个都趴在了窖口处,甚至都顾不得挡没挡住身后的那些蒙古王公了。
而那些蒙古的王公贵族们,一开始还没太当回事,但随着他们越往下听,脸上的神情都不由慎重了起来。
他们是怎么都没想到,这种地一事里竟还有这么多的学问。
而除了窖藏法,安清还尝试出了一种土埋法贮藏,这种法子比窖藏法相对简单些,就是挑一个背风向阳且地势高亢的地方,挖制一个土坑,在坑底铺放一层细沙,然后逐层摆放番薯藤,然后再把土填回到坑内,让坑顶微微隆起一个小包,最后再用农作物秸秆覆盖在坑顶。
当然,这其中也涉及到很多细节的内容,土埋法中土坑的宽度和高度是有固定值的,但长度则贮藏量定,还有,细沙铺多厚、秸秆要铺多厚,以及如何控制坑顶的秸秆来控制温度等等。
但这两种法子也算是各有利弊,可以根据各地的实际情况来选择使用,此前,安清也全部都整理了出来,由她阿爹誊抄了一份,连同这些年为了这两种法子实验记录的册子,一起递到了康熙桌案前。
那册子康熙拿起来一看,便认出了是安清的字迹,不过,最后一部分去年的记录能看出换了人来写,瞧着是两个人的字迹,应该罗布藏喇什和阿布喇坦的。
阿布喇坦给众人说完后,接下来还顺势给他们连着拔了几棵番薯秧子,将地里的番薯都连根拔了出来,以此来向众人展示此种贮藏藤种的法子并不会造成减产。
俗话说,眼见为实耳听为虚,蒙古各部的王公贵族虽然向来不重视农耕,但并不代表他们傻,之前只是听说科左后旗的垦荒农耕之事做的好,但方才一路走过来,他们自也是亲眼看到了的。
再加上如今这就摆在眼前的番薯,他们自是知道这些番薯意味着什么,至少意味着他们部落的牧民在寒冷的冬季有了果腹之物,不会再在饥寒交迫中饿死。
毕竟每年寒冬,草原上除了会冻死饿死一批牲畜外,还会有不少牧民因缺少果腹之物而熬不过冬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