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眼睛看东西的瑞因,一下子就发现了岚莓的动作,迟疑着开口:“这是……”
听见他的声音,一直护着岚莓的洛斯里亚也回头,看向身后的岚莓。
岚莓手中握着迪法给的,黑暗圣殿的圣咒物之一,“谎言”。
那是镶嵌着一颗精致宝石的吊坠。暗蓝色的宝石里,仿佛永远流淌着一片星空。
洛斯里亚似乎眨眼间理解了什么,当即转身,朝她伸出手。
树的彩雾彻底碎裂。
混沌的力量炸开。
岚莓不再犹豫,已经快速开口,发动了“谎言”——
“我已悟道。”
刹那间,四周的空气都仿佛凝固,天空之上乌云翻滚,有无数闪电劈下,雷声轰隆。
谎言成立。
暗蓝色宝石当即碎裂,串联吊坠的珍珠噼里啪啦滚得满地都是。
岚莓身上散发出一股淡蓝色的光明。
她微微仰头,整个人就飘了起来,朝着树和迪法抗争的地方悠然飞了过去。
——悟道之后,就会飞升成神。
至少在这一刻,岚莓借助谎言,真的短暂拥有了足以匹敌神明的力量。
她的身影飘然如一根白羽毛,却在无尽的混沌之中破开一条道路。
炸开的混沌之力化作灰色浓雾,四处蔓延,被淡蓝柔和的光明包裹,按压下来,减缓了翻滚蔓延的速度。
岚莓漂浮在半空中,看着眼前的迪法和混沌雾气一同炸开,变成满地翻滚的血肉,汩汩流出彩色流光般的鲜血。
他炸了。
显然,想成为邪神的容器,他远远不够格。
无法承受的混沌之力四处蔓延,邪神还未彻底苏醒,就已经开始本能地汲取周围一切生命,以它们成为自己复活的养料。
岚莓被蓝色的柔光支撑着,眼睛一点点闭上。
她隐约听见远处瑞因说了些什么,然后就是二哥和三哥撕心裂肺一般的呼喊。
回来,快回来。
他们在叫她回去。
岚莓闭上眼睛,感受着身边温暖的火光,翼融振翅,化作浑身金色焰火包裹的大鸟。
岚莓乘着翼融,在混沌雾气里盘旋,一路上小芙子漂浮半空,飞舞着为她开道。
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和她签订契约的生物都获得了无比强大的力量,成为神的附庸。
岚莓脸上露出一点淡淡的笑。
说谎是要付出代价的。
她这算是撒了个弥天大谎,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拆穿,也不知道需要付出多少代价。
二哥三哥,现在是不是很着急了?
嘿嘿……
岚莓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她一时也不知道该拿这些四处流窜的邪神力量怎么办,只好尽可能地用自己的能力将它们包裹、容纳。
当时情况紧急,所有人都意识到,这东西如果泄露出去,没有一个人能活。
黑暗神早就死了,光明神也是。
这个世界上早就没有了神明存在。
而人类,是无法抵抗这种力量的。
情急之下,她只能想出这种办法,保护最靠近这里的人类们。
这些人类里有她的朋友,她的家人,还有……嘶。
就算有神力护身,被污染侵蚀的感觉,还是有点痛的啊。
翼融振翅,在上空盘旋,岚莓略微垂眼,突然发现自己努力保护的那个地方,亮起一簇无比耀眼的金光。
她眯起眼睛,眼眸中燃起一簇蓝色的火焰。
原本很难承受的咒物力量,此时驱动起来,就像是眨眼一般简单。
蓝火摇曳间,岚莓看见洛斯里亚手中捧着一颗金色的圆球。
无数金色流光四处迸发,被他的手指收拢回掌心,金色圆球的光明变得越发耀眼。
岚莓惊讶地望过去,只觉得那颗圆球,似乎……对她眨了下眼睛?
在她疑惑的时候,洛斯里亚已经抬起手,将那颗圆球送入口中。
岚莓:……!!!
下一刻,她眼睁睁地看着洛斯里亚变成了无数细碎的金色光斑。
一股温暖的感觉瞬间席卷而来,将她彻底包围。
岚莓宛如温暖流水一般的蓝色柔光,被金色的烈火包裹着,增强着。原本在和混沌对抗中感到受伤的地方被完全治愈,净化的力量四处奔腾,将一切都覆盖。
这让岚莓感觉自己仿佛在夏日寒冷的空调房里,盖上了柔软的空调被,舒适极了。
甚至有点犯困。
她闭上眼睛,脑袋里的思绪逐渐放空,最后的念头都缓慢消失,让她无法控制地陷入沉眠。
洛斯……里亚……
最后的最后,岚莓感觉有人,握住了自己的手。
……
……
从长久的沉睡中醒来,第一反应会是什么?
岚莓以前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而现在,她会说——
是头疼。
她的头真的好疼。
脑袋昏沉发胀,还有点耳鸣。感觉在沉睡的日日夜夜里,有不知其数的人在自己耳边念叨。
除了师兄和朋友们熟悉的声音,还有很多很多陌生人的。
大到不小心杀了人,小到午饭偷偷多吃了一个鸡腿,形形色色数不胜数的忏悔声,总是不分日夜地在她耳边回响。
岚莓扶着额角,好不容易睁开眼,撑着身子底下莫名柔软的东西坐了起来。
她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巨大的水晶冰棺里,四周都是香味淡雅的白色小花朵,蓝绿色的柔和光晕包围着她。
岚莓猜测,这些安排大概是起到了一个类似于呼吸机和营养液的作用,让她不至于在沉睡中死去。
她仰头,正要仔细打量一下周围的环境。
突然笑容僵在了脸上。
……尴尬的感觉瞬间蔓延全身,让她忍不住脚趾都蜷缩了起来,发出一声难以控制的呜咽。
“呃啊……这是什么东西……!!”
她身后,是一个足有十米高的巨大石铸雕像。让她难以控制而脚趾狂抓的,是这个雕像的脸——
那不就是她本人的脸吗!!?
岚莓整个人从冰棺里站了起来。
她周围的环境,分明就是光明圣殿用来祷告,赞颂光明神的地方!!原来这里摆放着的,应该是一个巨大而看不清面容的光明神雕像才是!
在这个房间的侧面还有一个小门,可以通往许许多多的忏悔室,岚莓对这里再熟悉不过了。
可是光明神雕像,怎么变成她的脸了!!?
就在岚莓抓狂的时候,忏悔室的门被推开,走出一个身着繁复长袍,满脸困倦的少女。
她在看见岚莓的瞬间瞪大了眼睛,脸上的困倦全部消失,惊喜地飞奔过来:“小甜莓!!!!”
岚莓连忙从冰棺里出来,张开双手,迎接了扑到自己怀里来的好友黛米。
这一下差点把她给砸晕咯。
现在的黛米身上肌肉紧实,穿着那身厚重的圣女袍,身高都高了快20cm,看起来直奔一米八。
那头金色的小卷毛也变成了长发,披散在身后,给她强壮高大的身躯平添几分柔软,给人强烈安全感的同时又让人忍不住亲近。
“呜呜呜小甜莓。”高大的黛米声音一如既往的可爱,“我可想死你啦,你终于醒了!!”
岚莓嘿嘿一笑,有点困惑地挠了挠头:“我睡了多久啦?你都长这么高了……”
“半年了!!!!”黛米近乎哭嚎着说,“你知道我这半年是怎么过的吗?天哪呜呜呜呜,这圣女的工作简直就不是人做的啊啊啊——”
岚莓安抚地揉着她柔软蓬松的金色卷发,脸上满是笑意,哄小孩一般说道:“好啦,不哭不哭,怎么受委屈啦,来跟我说说?”
“呜呜呜呜不愧是我信仰的女神!我主!我的甜莓女神!!!”
岚莓:“……?”
她在冰棺前的祭台上坐下,黛米就盘腿坐在她身边,一边哭嚎,一边给岚莓说了她沉睡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事情。
第一件事情就让岚莓狠狠震撼。
原来,洛斯里亚吞下的那个金色小球,竟然是光明神的眼珠!
这个世界早已经没有神明存在,所谓的“神力”和“神的遗留”,其实就是神明死后留下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