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面前,她们的不同派系也难得没再搞什么分裂争权,协同处理着一应事务。
这一切对令妄行来说都是很新鲜的,她趴在机甲观览台上左顾右盼,看得目不转睛。
机甲中途停靠准备上悬浮机的时候,令妄行看到不远处有一个翼兽族抱着另一个死去的翼兽族哭喊,看起来是一对姐妹。
她心中忽然一紧,莫名有种古怪的不适感。从前她杀智慧种时从来只觉得愉悦和兴奋,可莫名地,眼下这一幕却让她握紧了手中的晶体。
直到悬浮机把她们两个送到精神巢附近时,那个翼兽族的哭声仿佛还萦绕在她耳畔。
令如律伸了个懒腰,走下机甲。
修建在翼兽星域的精神巢,最终定稿方案外表呈现黑色,整体偏方棱形,而非帝国精神巢的曲线白塔形。
它如一座庄严的石碑,又如一把指天的利剑,矗立在山巅。
精神巢内的水晶球早已填满了精神力,高悬在黑塔的尖顶上,恒星般照耀着四周,散发着令人安心的波动。
令如律伸手按住操作台,精神巢内的精神力回路依次亮起。
就在她链接成功的同时,塔外传来山崩一般的巨响——芬格斯又暴动了。
令如律面色不改,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芬格斯能猜到她要来黑塔,因此设下了最后一道埋伏;她当然也能反向提前预判,第一军团和近卫队早就做好了准备。
令如律暂停了忙碌,往前走了几步,就这么闲闲地抱手靠在门边看。
打仗看多了也就没感觉了,翻来覆去一个样,她改为和令妄行说废话。
令妄行探出个脑袋,跟着她一起指指点点。
令如律:幸好芬格斯人没什么情绪波动,否则能硬生生被她们俩给气死。
这场小型的战斗依旧没什么悬念,唯独在最后出现了异样。
芬格斯似乎意识到再战无用,收敛了攻势,竖起全部的防御屏障,往黑塔边涌去,但看起来又不像是要攻击令如律的样子。
它们拼尽了全力,在燃烧殆尽之前,把一堆菌丝送到了令如律视线范围之内。
“……咦。”令如律精神力丝被触动了一下,扬了扬尾巴,停止与令妄行的聊天,同时伸手去拉令妄行的手腕。
令妄行则猛地炸起了翅膀,瞳孔因菌丝团内那股未知的精神力而缩紧了,想挡在令如律面前。
姐妹二者第一时间想的竟然都是把对方拽到身后去,令如律更胜一筹,站在了令妄行面前,盯住那团菌丝。
众目睽睽之下,一道高大的人形从菌网中慢慢显出轮廓——
她的面孔毫无记忆点,转头就会忘记,只有下次见到时才会恍悟“哦,是你”;
她的眼睛十分奇特,虹膜是银白色,乍一看好像要和眼白融为一体,不知视线落在何处;
她的长发似直似曲,无法用任何一种形态去定义,随着菌丝的游动漫无规律地晃动着;
她的皮肤呈现无机质的雪色,发色则让令如律想到“五彩斑斓的白”这个抽象形容,折射着各种光晕,像肥皂泡的表面。
——令如律认出了她是谁。
在场其余诸虫更是震惊,这居然是传说中芬格斯权力至高无上的教皇!
在芬格斯的联盟成立之前,她们一直靠教皇派出的小团体与外界交互。后来,才换成了主席图托丽做“门面”。
而她们的教皇无比神秘,至今流传在外的只有100多年前的一张模糊照片拍到了她的脸。
100多年过去,教皇的外表毫无变化。
莫莉德恐怕做梦也想不到,帝国和芬格斯的最高权力者,会在这偏远的翼兽星域边陲会晤。
周围的翼兽族士兵都骚动起来,将领们简直傻了眼,连忙向上层传递最新消息。
近卫队当即就要对教皇发动攻击,被令如律制止了:“她散发的精神力很弱小,估计不是‘本体’,可能只是想看看我,跟我唠唠嗑呢。”
桑丝客绿姝被她劝住,又迷惑于陛下的用词:“本体”是什么意思?
令如律颇含趣味地看着这堆雪般的人形。
繁复的白色菌丝形成了教皇的衣袍和冠冕,又汇聚成她手中柔韧的权杖。她的下半边身体都是菌网,分不出究竟是裙摆还是自己的身躯。
最后一朵红菌的菌核镶嵌到权杖顶端,成为宝石,也成为她浑身上下唯一鲜艳的色彩。
“阁下猜得不错,这确实不是我的本体。”教皇绽开一个柔和的笑,相比她的子民少了几分虚假非人感。
她的声音飘渺空灵,很容易就能让人联想到在祭坛之上传递神谕的宗教首领。
见教皇开口说话,近卫队神经紧绷,个个都用手中的枪口对准了她。
“只不过,想与你对话的不是我,而是我们的母神。”
她双手在胸口比了个圈形宗教手势,“祂想要见一见你。”
桑丝一愣,皱眉道:“什么神神叨叨的,对我们陛下传教呢?”
教皇并不作答,她眉目低垂,眼神逐渐变得虚幻缥缈,虹膜一点点消失隐没,眼眶里只剩下一片纯白。
最后,她重新抬起眼,所有的表情与面部肌肉动作都消失了,如同一张刚刚浇筑出来的假人模特脸。
与此同时,令如律明显地感觉到……
她的气质骤然翻天覆地,从普通的人形,变成了一座巨大巍峨的高山。
有什么“别的东西”,降临在了教皇体内。
【📢作者有话说】
今天又写晚了orz感觉我的更新时间逐渐飘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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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回家
◎游子当归。◎
芬格斯的原始母亲, 竟然是真实存在的!?
“什么……!”桑丝失声脱口而出,客绿姝也极其愕然。
过去所有外界种族都以为,芬格斯所信仰的只是普通宗教, 顶多是虔诚一点罢了。
现在乍闻“原始母亲”降临, 简直就像听说虫族三神活了一样离奇。
可那股精神力骗不了她们的感知, 它——祂绝对不属于教皇。
令如律则感知了一会儿, 先有点惊讶, 而后恍悟:“我明白了……你们的母神, 某种程度上来说也像虫族的王一样。”
虫族的先王说, “我即虫群,虫群即我”, 整个虫族宛若一体, 而芬格斯更是把意志的一致性贯彻到了极致。
先前虫族对此颇有疑问,提出了无数种假设:它们究竟是怎么实现如此高频的同步的?
现在一切都有了解答。
——因为所有的芬格斯都听命于同一个大脑。甚至她们的这个“大脑”,还随时随地能降临在单独的个体上。
比起帝国, 芬格斯才更接近令如律前世虫族设定鼻祖的虫群,也更像自然界的真社会性昆虫。
一个王统领全族,个体没有或者只有很少的自我意志。
有点意思啊。
令如律轻轻敲了敲指节, 释放出精神力, 包裹住其余人。
她更惊讶的其实是,芬格斯居然能够瞒虫族这么久。仔细想想,它们也没有撒谎,因为太坦荡,外界反倒没把原始母亲往深处想。
如今看来,当年虫族以为自己全部歼灭了芬格斯, 其实说不定是被算计了。
真相大概率是, 芬格斯早已打算逃之夭夭, 换个星球生活,在虫族“全歼”它们之前就把“原始母亲”转移走了。
“嗡——”
虫王与芬格斯之母的精神力在无形空间里摩擦,碰撞出激鸣。
她们对峙产生的压迫感,远超过了之前令如律与令妄行针锋相对时的氛围。
桑丝和客绿姝都感到了压力,翼兽族更是别提了,有些已经支撑不住半跪在地。
令妄行同样不好受,额头爬满冷汗。
“你就是虫族的……新王。”
“教皇”开口,发出一道自带空灵回音的、渺远的女声,如同地底的菌群在共振。
祂仿佛在笑,仿佛在感慨,可仔细辨别又没有任何情绪。
令如律有所感觉:她现在所听到的话,都是祂“转码”给她的,其背后真实的语言外族永远也无法解读。
“我的谋划失败了,我很好奇为什么。”
“现在看到你和仿王,我明白了。你们早就有烙印的链接,对吗?”
“所以关键原因依旧在我们没有办法理解的那个变量上,情感。”
“我们捕获了仿王,感染她,养育她,可她却还是被你的情感所打动了。”
芬格斯之母说得很跳跃性,像询问又像在自言自语。
令如律耸了耸肩:“你这么说也可以。”
她与令妄行的烙印因母亲令璟光的情感而生,这成为了她能说动妹妹的前提。
芬格斯之母像是轻笑了:“它是我理解之外的议题。你们再一次用它胜过了我。”
令如律扬眉,“再一次”?
上一次是什么时候,是她不知道的先祖历史上吗?
她抱着手,煞有介事、振振有词:“那当然。情感,这就是我们比你们高级所在。”
客绿姝没想到陛下还和那个芬格斯唠上了,一阵汗颜:现在这个场景也太诡异了!!
通常来说,一个人说话越多越难保持神秘感,从而让她人失去敬畏之心。可芬格斯之母讲了这么多,却越发显得非人感重,客绿姝的神经更紧绷了,她觉得对方只是在伪装和善。
“教皇”道:“可是,你和你的妹妹似乎在此项上面都很弱。”
祂并未觉得被冒犯,发出了纯粹的好奇疑问。
祂阐述的是个事实。在场所有智慧种里,令如律和令妄行大脑中负责“情绪”的那部分功能区域活动都不算太激烈,其余虫和翼兽族脑子里都翻江倒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