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淳雅一头黑线,要是给她出气,当天就出了,哪里会过这么久。
不过没等年淳雅开口,李氏就否认了自己的猜测:“就算是出气,也不会隔了好几日。”
前院杖毙奴才的消息没有传进后院,众人自然也不会清楚钮祜禄氏到底做了什么。
而弘历为此担惊受怕两日,终于在得知给他传话的小太监被杖毙后,整个人都恍惚了起来。
心绪不宁之下,上课都在出神。
又一次被授课师傅罚抄书后,弘昼逮着下课休息的间隙,趴在弘历桌上,皱着胖乎乎的包子脸道:“四哥,你这两日是怎么了?三哥不是让府医去给你看过了嘛,难道不管用?”
弘历弘昼和弘时的学习进度不一样,上课不是一个授课师傅,自然也不在一间屋子。
弘时不在,弘历又和弘昼一起长大,就没那么多顾忌。
他抿着干涩的唇,解释:“五弟,我好像说错了话,惹阿玛不高兴了。”
正玩着弘历桌上镇纸的弘昼一听,手一松,镇纸被砸在桌上,发出一声闷响。
弘昼张大了嘴巴:“四哥你这么厉害的吗?”
他突然兴奋起来,缠在弘历身边问个不停:“四哥你胆子好大,竟然不怕阿玛,还敢把阿玛惹生气。我就不敢了,平日只要阿玛看我一眼,我就吓的不敢说话......”
弘历后悔了,早知道弘昼是什么性子,他就不该告诉弘昼的,如此多舌,比他在花鸟房里见过的学舌鹦鹉还要惹人厌烦。
伸手堵上弘昼喋喋不休,还在不停问问题的嘴,弘历深吸一口气:“快要上课了,回你的位置上去,别再出声了。”
弘昼不舍的坐回自己的位置上,看了眼正从门口进来的师傅,他用手挡住嘴,低声道:“四哥,下了课,我去你院子里找你啊。”
若非授课师傅已经看了过来,弘历很想不顾体面的翻弘昼一个白眼。
弘历不安了几日,直到初一,能去给钮祜禄氏请安的日子,他早早的就起身,打算二门一开,就去锡兰阁。
然而人到了锡兰阁,才发现锡兰阁的院门是被从外锁上的。
他大惊,“这是怎么回事?”
跟在他身边的奴才这时才道:“回阿哥,看样子,钮祜禄格格被禁足了。”
只有被明令禁足的主子,院外才会上锁。
“禁足?”
弘历正想问为什么,脑子里却闪过那日在书房阿玛难看的脸色,不由得将两件事联想起来。
额娘是受了他的连累。
他转身就欲去找四爷求情,可刚走了两步,却不知四爷在哪儿,一时站在原地有些茫然。
还是身边的奴才提醒他,他才在后院里找了个丫鬟,问了四爷的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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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园,年淳雅踩着软底绣鞋给四爷系上腰带,又重新给四爷编了辫子,在辫子的尾端缠上辫穗。
“好了,外间已经备好了早点,爷不必等妾身,先去用吧。”
清朝是一日两餐制,还在早膳前添了一顿早点,晚膳后加了一顿夜宵。
刚开始年淳雅还不习惯,后来全当早点是早饭,早膳当做午饭,慢慢的也就习惯了。
四爷看了眼铜镜里的年淳雅,含笑转身,握住她的手:“时辰还早,爷不急,等你一起。”
四爷有心体贴,年淳雅也不会拒绝,刚要让金风给她更衣,就听得苏培盛在隔绝内室的屏风外禀报:“爷,侧福晋,四阿哥求见。”
“四阿哥?”
年淳雅愣了下,四阿哥怎么会来雅园?
她不明白,但四爷心里清楚,“弘历去过锡兰阁了?”
苏培盛的声音很是恭敬:“是,四阿哥一早就去了锡兰阁,连前院都没回,就直接来这儿了。”
这下,年淳雅隐约明白了,感情这是知道了自己额娘被禁足,所以来找四爷求情的?
可钮祜禄氏被禁足也有几日了,难不成四阿哥之前一直都不知道?
四爷没有要见弘历的意思:“让弘历回去吧,告诉他,这件事和他没有关系,让他好好读书。”
听着苏培盛的传话,弘历满是失落:“苏公公,阿玛真的不肯见我吗?”
若是阿玛不肯见他,难不成他要眼睁睁的看着额娘受自己所累?
“四阿哥,奴才已经把话说的很清楚了,您还是回前院去吧。”
苏培盛好说歹说把人劝走后,年淳雅已经在和四爷一起用膳了。
接过四爷亲自给她盛的一碗粥,她欲言又止。
四爷抬眼看她:“想说什么?”
年淳雅讪笑:“妾身一直都不明白,钮祜禄氏是做了什么,才惹得爷这般生气,不顾四阿哥的脸面也要罚的如此严重?”
一直以来,府中格格做错了事,一般都是禁足,抄书,再要不然就是罚跪,更严重的话就是被无期限的幽禁,像是挨打什么的,在她的印象里,从未有过。
所以不止是李氏好奇,她也挺好奇的。
只可惜她什么都猜不出来。
“好奇?”
年淳雅点点头,殷勤的用公筷给四爷夹了一筷子小菜。
对年淳雅直白的讨好,四爷非常受用,他低头吃下,不吝满足她的好奇心:“钮祜禄氏的手,伸的太长了。”
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叫年淳雅不敢再问,沉默着用完了早膳。
四爷走后,年淳雅去正院请过安,和郭氏一起在桃林散步。
春风袭来,桃花花瓣从枝头离开,在空中飘扬,最后堆叠在树根下,化作养护桃花树的养分。
郭氏亲自扶着年淳雅,姿态谦卑:“奴婢听说,早上四阿哥去了侧福晋院子里求见?”
别人也知道这个消息,只是最近钮祜禄氏在后院没人想提起,嫌她晦气,所以请安时没人问这件事。
不过既然郭氏问了,年淳雅也就说了:“又不是来见我,是来见爷给钮祜禄氏求情的。”
郭氏疑惑:“此时求情,是不是晚了些?”
钮祜禄氏打也挨了,足也禁了,虽说可能是四爷的意思,但下令的是福晋。要求情,不是应该去找福晋才更稳妥?
一开始年淳雅也是这样想,可现在不是了。
四爷是只说了钮祜禄氏手伸的长,她自己一个人也没想明白,可有金风玉露,再加上一个年纪稍大的何嬷嬷,怎么也不会想不出答案来。
她低声在郭氏耳边说了两句,郭氏瞪大了眼睛:“她胆子也太大了。”
把手伸进前院,恐怕就连福晋都不敢。也难怪钮祜禄氏会是这么个下场。
想到这儿,郭氏语气轻快道:“之前奴婢本是让人在钮祜禄氏的膳食里加了一些能让人开胃的,不过现在嘛......”
她顿了下,笑的不怀好意:“府里的奴才拜高踩低是常态,钮祜禄氏被禁足,膳食上定是大不如前,奴婢就发一回善心,替钮祜禄氏打点一下膳房,给钮祜禄氏送些她从前喜欢吃的荤菜。”
之前不这么做,是因为钮祜禄氏还没被禁足,膳食不如意,大可以花银子去膳房点自己喜欢的。
如今却是不一样了,锡兰阁被锁着,禁足结束前,里面的主子和奴才都不能出去,膳食都是由膳房的人专门送去的,就算钮祜禄氏再不喜欢,也没有选择的余地。
要么,就饿着不吃。要么,送来什么吃什么。
年淳雅抬手从空中捏了片花瓣,倏地笑了:“你这心思......”
坏的明明白白,她喜欢。
第59章
郭氏的小动作并不隐晦,乌拉那拉氏很快就收到了消息。
她随手翻着宋氏送来的经书,漫不经心道:“只是把钮祜禄氏的膳食换成了荤菜?”
“是。”荼白皱眉:“福晋可要阻止?”
乌拉那拉氏笑道:“为什么要阻止?别说这件事和本福晋无关,便是有关,你能说郭氏做的是什么不可饶恕的事吗?”
荼白顿时被噎住。
半晌,她解释道:“可是谁不知道郭格格是年侧福晋的人,她这般,未必不是受了年侧福晋的指使。”
说到底,她还是看不惯年侧福晋,无时无刻的想着抓年侧福晋的把柄。
经书被随手丢在桌上,乌拉那拉氏抿了口茶水,云淡风轻道:“那又如何?”
“钮祜禄氏口无遮拦,年氏想着报复一二也实属正常,这件事,无伤大雅。”
她心里明白的紧,自钮祜禄氏收买前院奴才的那一刻开始,她在四爷那里的情分和体面就被耗尽了。
以后钮祜禄氏禁足结束再出来,恐怕四爷眼里也没了她这个人。
既然如此,钮祜禄氏是胖是瘦,也没什么关系。
她也没有必要为了钮祜禄氏,去找年氏的不自在。
乌拉那拉氏放下杯盏,像是想起来什么,突然道:“对了,上个月的账本送来了吗?”
荼白点点头:“账本一早便送来了,奴婢给您拿。”
一盏茶后,乌拉那拉氏眉心紧皱:“最近雅园的药材消耗是不是太大了些?”
雅园里多了个养生嬷嬷,她是知道的,年氏从去岁以来一直在用药膳调理保养身子,她也知道。
只是去岁大半年的药材消耗,还远远比不得今年这几个月的。
况且这些药材中,也不乏一些贵重的。
荼白伸头看了眼账本上的记录,有些吃惊:“福晋,这上面记录的药材,大多数可都不在年侧福晋的份例之内。”
“而且年侧福晋的份例超出,奴婢记得,药房的奴才并未前来禀报过。”
乌拉那拉氏越听,眉心皱的越紧,她把账册翻到最后,也并没有看到雅园用银子补了这一部分的差额,心头就起了一丝火气:“去把年侧福晋请来。”
荼白立即像是得了什么圣旨一样,兴奋的不行:“是。”
她正要亲自去,却又被乌拉那拉氏给喊住:“等等,若是爷在府上,把爷也请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