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在陶然轩受了乌苏里氏教训的苏氏闻言,直直的盯着四爷,眼里满是期盼。
四爷连想也没想,直接摇头:“不必登记了。”
皇室宗亲的后宅女眷,嫡福晋,侧福晋是能上玉碟的,格格位份的也是要在宗人府登记的,只有侍妾和通房丫头,才不必登记。
不登记,那就是侍妾,连格格的位份都够不上。
乌拉那拉氏犹豫道:“这...苏氏到底是皇上赏赐的,侍妾的位份,是否有些低了?”
府中位份最低的,也是格格,没有过侍妾。
四爷眉眼不抬,显然没有要抬举苏氏的意思:“虽说是皇上所赐,但到底不在旗籍,且是汉女。”
皇上后宫中汉女的位份也都不高,除了生下三子的密嫔。
如此几近贬低不屑的话,叫苏氏眼中的期盼霎时消失。
乌拉那拉氏也不会为了一个无用之人费心,顺从道:“妾身明白了。”
第75章
回府第一日,四爷在万众瞩目下,留在了正院。
四爷洗漱完,就着灯坐在床沿看着乌拉那拉氏屋里的佛经。
乌拉那拉氏坐在不远处的妆台前,动作轻柔的梳着头发。
屋子里安静的只能听到蜡烛爆出火花的声音。
须臾,乌拉那拉氏看着镜中的自己,笑道:“爷在行宫这些日子,可有发生什么趣事?”
四爷的目光并未从佛经上移开,甚至还淡然的翻了一页,淡声道:“和往年没什么不同。”
乌拉那拉氏抿唇沉默了一瞬,不再说话。
梳理好头发后,缓缓站起身走到床榻旁。
她的影子投在佛经上,挡住了四爷的光亮。
四爷合上佛经,掀开被褥躺了进去:“安置吧。”
两人各自一个被窝,睡的端正有礼,就像白日两人相处时的感觉一样,平静无波。
守夜的丫鬟熄了烛火,黑暗中,乌拉那拉氏紧紧攥着被角,挣扎在缓慢阖上的眸子里消失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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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府后的日子,没有在行宫里那般自在。
年淳雅刚一回来,心里还空落落的,颇有些不习惯。
她翻着绣房送来的冬装纹样,有喜欢的样式,就直接指了指,一旁的绣房管事默默地给记下来。
选完绣样后,绣房管事又指着带来的一些料子,笑道:“侧福晋选些您喜欢的颜色。”
年淳雅意兴阑珊的随意指了几个颜色,就挥手让绣房的人下去了。
绣房的人一走,年淳雅就叹道:“一年下来总是要选好几次花样料子,看着也没什么新意。”
绣房的人为了不出错,一切都中规中矩的来,一点亮点都没有,远比不得四爷亲自设计的纹样款式。
金风取笑道:“您也就只喜欢主子爷给您设计的衣裳了。”
年淳雅轻哼,瞪了金风一眼,不乐意被取笑,“说起来咱们回府也有几日了,乌雅氏那里,倒是一如既往的安静。”
“那日主子爷已经那般训诫乌雅格格了,若是乌雅格格再闹腾,岂不是在打主子爷的脸?”
金风不太意外,年淳雅却不这么想:“有德妃娘娘撑腰,乌雅氏什么不敢做?”
就是她不明白,德妃怎么突然想起来放乌雅氏出来?
难不成是心疼乌雅氏?还是说她只是单纯的想给四爷添堵?
可这么做,对德妃又有什么好处?
若是四爷知道年淳雅的想法,定会冷笑着告诉她,对德妃是没好处,但却是他那个好弟弟乐见其成的。
四爷离京的这几个月,十四爷在京城收拢发展势力,仗着此前和八爷的关系,蚕食着八爷残存势力,还妄图获得十爷身后钮祜禄氏一族,以及十福晋博尔济吉特氏身后的蒙古势力。
可惜十爷自小和九爷好的能穿同一条裤子,唯九爷之命是从,要想搞定十爷,就得先搞定九爷。
而这满京城谁人不知,九爷最看不惯的,就是雍亲王。
十四爷为了达成目的,当然得投其所好。
借着德妃的手,从四爷的后院入手,不费一兵一卒,简直是明晃晃的阳谋。
书房里,四爷的额角不断地跳动,邬思道摇了摇蒲扇,慢悠悠道:“其实王爷大可不必介怀。”
四爷一怔:“先生此话何意?”
邬思道微微一笑,“这些年来,皇上年纪越大,对于权势看的就越发的重,十四爷此举,在皇上看来,与结党营私无异。而结党营私的下场......”
他眸光轻轻往右侧一瞥,那是八爷府邸的方向。
正是因为知道皇上对于结党营私的忌讳,所以在行宫时,哪怕知道年淳雅有法子能讨好太后,他也没有让年淳雅日日都去太后跟前,就是怕皇上疑心太重,间接的影响到他。
四爷眸光稍暗:“本王清楚,但前朝的明枪暗箭,本王都不惧,可后院,却是避无可避。”
身为四爷的亲生额娘,德妃所做的一切,无论是在情理或是法理上,都挑不出任何毛病,哪怕其真正目的大家都心知肚明。
单单一个孝字,就足以压的四爷寸步难行。
邬思道反问:“王爷为何要避?”
四爷精神一震,直直的看向邬思道:“先生有何计策?”
邬思道笑着摸了摸下巴上的山羊胡:“您这是当局者迷了。既然避无可避,倒不如主动出击。”
“王爷,您可别忘了,德妃娘娘虽是您的生身额娘,但皇上也是您的阿玛。除却一些朝政大事,在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上,您受了委屈,也是可以去寻皇上为您做主的。”
四爷闻言,当即如醍醐灌顶一般,立时有了主意:“多谢先生,本王受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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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四爷在去雅园的路上,途径桃花林时,遇上了打扮精致的乌雅氏,并跟随乌雅氏一起去了春泽斋。
玉露得了消息,气的破口大骂:“就知道乌雅格格安分不了几日就要开始作妖,也不知道她是哪儿来的胆子,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年淳雅也是全然没有想到,乌雅氏没想着先拿捏软柿子,反倒是截人截到她头上来了。
还是说,在乌雅氏看来,她就是那个谁都能捏一下的软柿子?
不说乌雅氏,就说四爷,即便是四爷的承诺早晚有失信的一日,那保质期也不至于这么短吧。
年淳雅正百思不得其解,小福子便来了。
乌雅氏这一大胆而又成功截人的举动,简直是轰动了整个后院。
纷纷都用看戏的目光看向雅园,想看雅园如何应对。
李氏精心挑选着从库房里拿出来的珍珠,玩味道:“乌雅氏还真是仗着德妃娘娘,肆无忌惮啊。”
第一个就去挑衅年氏,也不知是怎么想的。
蝉衣用干净柔软的绸缎,把李氏挑出来的珍珠挨个擦拭干净,放到一旁的小匣子里:“在这府中,主子爷才是一家之主,乌雅格格再有德妃娘娘这位靠山,终究也是能管的有限。”
李氏似是在替乌雅氏惆怅:“所以啊,本侧福晋有时候都忍不住怀疑,乌雅氏到底有没有脑子。”
不去想着靠四爷,反而把德妃娘娘当做自己的救命稻草,也不怕这稻草有朝一日滑手,拽不住。
“你说,今晚这事儿,年氏会如何做?”
蝉衣想了想,道:“乌雅格格此举,无异于往年侧福晋脸上扇巴掌,若是年侧福晋忍了,日后年侧福晋在府中的威信便没了。可若是年侧福晋不忍,闹了起来,惹怒了主子爷,许是会失宠也为可知。”
总之,这就是让人左右都不讨好的选择。
李氏听了,期盼道:“若是如此,本侧福晋巴不得年氏去闹呢。她若是失宠了,本侧福晋别提有多高兴了。”
“行了,把本侧福晋挑好的珍珠擦拭干净,明日连带着把本侧福晋亲自做的虎头鞋和虎头帽一起,送去给怀恪。”
“是。”蝉衣刚应下,便有丫鬟急忙进来禀报:“侧福晋,年侧福晋带着人,气势汹汹的往春泽斋去了。”
李氏惊住了:“真去了?”
可不就真去了,阵仗还闹的特别大,人还没到春泽斋,消息就传遍了。
郭氏听闻,匆匆赶来劝道:“侧福晋,您息怒,先消消气,何必要在这个时候和乌雅氏计较?您就这般去找乌雅氏的麻烦,爷脸上也不好看。”
乌雅氏虽然截了人,但若非四爷主动前去,乌雅氏也不能把人给绑去啊。
“消气?”年淳雅一副怒意上涌的模样,“你告诉本侧福晋,要如何消气?仗着本侧福晋脾气好,就敢打本侧福晋的脸,今日本侧福晋若是忍了,明日就成了府中的笑话!”
扶着金风的手,年淳雅越走越快,脚下的花盆底踩在石板路上,哒哒作响。
郭氏在旁跟着,气息不匀道:“您事后教训乌雅氏也就是了......”
万一惹怒四爷,才是得不偿失。况且王府后院,哪里有像年侧福晋这般行事的。
年淳雅倏地停下脚步,扭头瞪她:“本侧福晋忍不下这口气。”
“你不许再劝,否则的话......”
话中威胁之意尽显,成功叫郭氏闭了嘴。
春泽斋离雅园距离太远,年淳雅从未来过,若非叫人领路,年淳雅或许还找不到地方。
好容易到了春泽斋外,春泽斋的奴才看见来势汹汹的年侧福晋,连拦也不敢拦,一个个儿的缩在院子一角,任由年淳雅带人冲了进去。
春泽斋不大,正房的门打开,坐在正房里,一眼就能看到院门。
同样的,年淳雅一进来,都不用问人,抬眼就看到了在正房主位上正襟危坐着品茶的四爷,乌雅氏在旁用绢帕捂着嘴在笑。
年淳雅甩开金风扶着她的手,几步踏进正房,走到乌雅氏身边,不等她反应过来,抬手就是一巴掌甩了过去。
她一路上疾步走过来,本就累的不行,也没什么力气,这一巴掌打下去,只是听着声音响了一些,乌雅氏的脸上却是连个红巴掌印都没有。
然而乌雅氏顺势倒了下去,捂着脸颊就开始流泪。
四爷将茶盏重重搁下,沉声呵道:“年氏,你做什么?”
年淳雅鼻尖一酸,眼眶微红,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一般,不停的往下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