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后院诸人得到消息,匆匆赶到书房,便见乌雅氏捂着胸口蜷缩在一旁,唇上沾染着血,面前地上的一片血迹,一看就知是她的。
乌拉那拉氏环视书房一圈,却未曾发现四爷的身影,心一沉,忙问书房里的奴才:“爷呢?”
“回福晋,主子爷正在沐浴。”
那奴才被方才的场景吓着了,到现在才勉强回过神来能答话,只是话中不免带着颤抖。
这一问一答间,就又有两个小太监提着两桶水进去。
从宋氏身旁经过时,宋氏扫了一眼,发觉这水不带一丝热气,眉眼一跳道:“怎么是冷水?”
小太监不敢乱说,匆匆提着水进了浴间。
可正是这书房奴才的三缄其口,才引得众人愈发好奇。
李氏嚷嚷道:“现下已经是秋天了,哪里还能用冷水沐浴,也不怕伤了爷的身体。苏培盛是越来越不会伺候了。”
说着,她向乌拉那拉氏请示:“福晋,不如还是妾身进去伺候着吧。”
不知道李氏是真没看明白还是假没看明白,现在这场景,乌拉那拉氏是不会让李氏去添乱的。
她沉着脸,声音冰冷,似如冬日凝结的寒冰:“安分些,莫要给爷和本福晋裹乱。”
或许是乌拉那拉氏的脸色着实不好,又或许是书房内的氛围不对,李氏没敢争辩,连带着众人的呼吸声也轻了许多。
乌拉那拉氏眸色晦暗的瞥过乌雅氏,眼里的冰冷毫不留情的朝她刺了过去。
这件事若是发生在后院,她又何至于像李氏她们一般站在这里。
她虽是嫡福晋,但在前院,她终究不能发号施令,更不能擅作主张。
就这么等了两刻钟,四爷从浴间出来时,小福子去请的太医也到了。众人只能忍下到嘴边关心的话,先让太医诊脉。
小福子去宫里请太医时,动静是一点不小,以至于连皇上都知道了雍亲王身体不适,还特意让专门给皇上请脉的御医孙太医跑了这一趟。
四爷见到孙太医,就知事情和自己预计的没甚差别。
垂眸看着孙太医搭在自己手腕上请脉的手,四爷客气道:“原也不是什么大事,倒是劳烦孙太医亲自跑着一趟了。”
身为皇上的专属御医,对四爷这样的皇阿哥而言,那也是要给三分脸面的。
孙太医:“王爷客气,是皇上担忧王爷的身体,这才命奴才前来。”
说话间,孙太医对四爷的身体状况也有了了解:“王爷是中了药,瞧王爷这般,许是自己想法子解了药性。只是这药并非寻常的虎狼之药,奴才瞧着,像是秘药。”
“秘药?”
四爷刚要开口,李氏没忍住,上前两步就喊了出来:“那这秘药可会伤身?”
乌拉那拉氏虽未失礼,但眉眼间也充斥着忧心。
孙太医见惯了皇室阴私,对此早已见怪不怪,不该问的是一句不问,但该尽的医者之心,也丝毫不会疏忽。
“此药药性不强,副作用却大。中了这药之后,王爷的身体会变得虚弱一段时间。不过只要按奴才的医嘱按时用药,过了这段时间便无大碍了。”
他既知道这秘药,对这秘药自然也是有研究的。
四爷像是松了口气:“多谢孙太医。”
苏培盛引了孙太医去开药方,乌拉那拉氏才开口:“爷可还觉得有哪里不适?”
四爷垫着软枕靠在椅背上,不 着痕迹的打量着众人神情的同时,回答着乌拉那拉氏的话:“尚可。”
随着这话落地的,是众人松气的声音。
李氏拍了拍胸口,一脸庆幸:“那就好,可是爷您怎么会中药?”
她一边问,一边越过重重人影盯着乌雅氏,戾气尽显:“可是乌雅氏那贱人给您下的药?”
四爷的眉眼上似是凝结了一层冰霜,他没说话,但答案显而易见。
乌拉那拉氏福了福身:“爷息怒,乌雅氏胆大包天,敢用药损伤爷的身体,罪不可恕,定然不能轻饶了去。只是这如何罚,还请爷示下。”
四爷冷声道:“处罚不急,爷好奇的是,乌雅氏这药,是从哪儿来的。”
乌拉那拉氏脸色骤变,倏地跪下:“是妾身管理后院不当,让人钻了空子,还请爷责罚。”
雍王府上下管控极为严格,像是这种药物之类的东西,但凡药带进府中,都得经过检查,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就出现在府上?
嫡福晋都跪着了,李氏等人自然也不能站着,屋里的人顿时跪了满地。
四爷闭着眸子,细细的摩挲着扳指上纹路,既不说话,也没叫起。
直到苏培盛重新带着开完药方的孙太医折返回来时,四爷才睁开眼:“本王有一事想劳烦孙太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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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淳雅明面儿上正在被禁足,书房出事,她即便是想去看戏,也不能不顾四爷命令,随意踏出雅园。
因此,她想知道什么,只能让人去探听了消息,再来禀报。
好在今日前院混乱,或者说是在四爷有意的放纵下,前院混乱,消息这才不似从前一般密不透风。
“乌雅格格给爷下药,被主子爷一脚踹到了心窝子,当场吐了血。”
“后院的主子们都赶去前院了,皇上派了孙太医给主子爷看诊。”
“...孙太医说,主子爷中药后,身子会虚弱......”
“孙太医在春泽斋查出了主子爷中的药,这药......”
消息一条一条的传进年淳雅的耳中,小六子禀报着最新得来的消息,只是说到一半,小六子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
年淳雅问:“药怎么了?”
小六子结结巴巴道:“启禀侧福晋,这药...这药是秘药,听...听说是...是宫里娘娘......”
他话没敢说全,但年淳雅还是明白了他想表达的意思。
府中是不会检查宫里赏下来的任何东西的。
让小六子退下后,年淳雅缩在榻上,食指指尖轻点着唇瓣,若有所思。
此事是四爷给乌雅氏,不对,说是给德妃设的局更为贴切。
因为乌雅氏还不配四爷下这么大的血本,不惜用药自伤身子。
而这件事最关键的点,就在于药上。
德妃能从一介包衣宫女爬到妃位,心机手段自是不缺,这药,她信德妃有,可有归有,她怎么会留下这么大的把柄,把这样的药给了乌雅氏?
就不担心事情败露后惹火上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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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太医还未踏入宫门,就得了御前传召。
孙太医对此早有预料,就是皇上不传召,他也是会去复命的。
到了乾清宫,不用康熙主动询问,孙太医就老老实实,没有丝毫隐瞒的全数交代,其中自然包括四爷所中之药的出处。
康熙敲了敲御案:“雍亲王的身子......”
孙太医忙道:“有奴才的医治,自是会确保王爷身子无碍。”
“那就好,退下罢。”
康熙走到窗边,望着窗外的石榴树,眼中情绪就如同天上的云一般,变幻莫测。
过了许久,康熙突然出声:“你说,这件事到底是不是德妃授意?”
候在一旁的魏珠闻言,猛地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他再三思索后,缓缓道:“回皇上,奴才不知,只是德妃娘娘是雍亲王的额娘,娘娘这么做,又有什么好处呢?”
康熙倏地笑了,语气莫测:“是啊,有什么好处呢。”
魏珠将身子躬的更低,却没再答话,康熙也不需要他再说什么了。
这时,有太监进来通传:“启禀皇上,雍亲王求见。”
康熙转过身:“他不是病着呢,进宫做什么?”
“说是来谢恩的。”
得了恩典,让御医诊脉,自然得谢恩。
康熙无奈道:“让他进来吧。”
四爷一进来,就跪地请安:“儿臣给皇阿玛请安,皇阿玛万安。”
“起来吧,坐。”康熙坐回龙椅上叫起赐座,“养好身体再来谢恩不迟,何必急于这一时?”
四爷坐下后,一板一眼道:“儿臣怕皇阿玛和额娘担忧,所以......”
看着四爷略有苍白的脸色,康熙道:“朕已经吩咐过孙太医,让他负责你的身子,直至痊愈。”
见四爷又要起身谢恩,康熙忙出声拦下:“行了,坐着吧,别折腾了。”
魏珠亲自给四爷上了茶,四爷端起茶盏正刮着浮沫,康熙便问:“朕听说,给你下药的是个格格?”
四爷眸色黯然了一瞬,点头道:“是。”
“你打算怎么处置?”
康熙这话中暗藏了几分关心,几分试探,也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四爷默不作声的饮了口茶,沉默了几息,苦笑着开口:“到底是额娘亲自赐给儿臣的人,又是额娘的侄女,儿臣想着,禁足几年便是。”
那抹苦笑并未被康熙忽略,他稍加思索,直接替四爷决定:“赐酒吧。”
四爷惊愕的抬头,抿着唇欲言又止,显然是对他的决定有意见。
康熙不满道:“怎么?”
四爷起身,撩起衣摆跪下,声音低落:“儿臣恳请皇阿玛饶乌雅氏一命。”
“你为了一个给你下药的格格来跪朕?”
康熙的声音里充满了不悦,四爷为难道:“皇阿玛,儿臣不是为了乌雅氏,儿臣是为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