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两年的时间,都在处理这些事。
林大人确实做了很多,想着是亲兄弟之间,不会太过分。
也吩咐过当地村长多照看。
而且当时也觉得,纪元的母亲还在世,多半没什么问题。
谁能想到纪元的三叔竟然那样大胆,拿着银子谁都不说,欺上瞒下,还把这事做成了。
林大人叹口气,还是起身了:“我在院子里走走。”
林大人想到第一次看到纪元那会。
县学入学考试时,他跟教谕站在门口,听到纪元名字的时候,他还多看了几眼。
见纪元衣服干净,眼神明亮,甚至能来考县学,只以为他过得可以。
没想到,就在他眼皮底下,出了这种事。
方才回来的时候,林大人又听了许多,才知道纪元这些年日子怎么过的。
这让他怎么睡得着,
本以为在正荣县的四五年里,他无愧朝廷,无愧百姓。
可眼下的事,还是让他情绪低落。
此时的纪元在殷博士家中住。
县学那边还未开学,还冷的很,自然不能住。
这几日还要调查当年的案件,纪元要等着随便被传讯,只有住在县城最方便。
赵夫子则住到郭夫子家中,郭夫子家里地方小,殷博士就把纪元带回来了。
反正上次也住过一次,这次也不算什么。
殷博士还怕纪元没睡着,夜里让仆人多照看,其实纪元确实想了会,但还是入睡养足精神。
接下来还有很多事要处理。
第二日中午,纪元的二姑才过来,她看到正荣县衙门捕快的时候,吓得腿都软了。
听说来意,顿时沉默下来。
去接她的捕快办案经验老到,一眼看出问题。
林大人跟纪元的猜测没有错。
另一边,许多捕快去安纪村调查,还问了县里所有大夫。
询问六年前是否去过安纪村给纪元的母亲看病。
其中一位老大夫说他去看过,但那时候纪元他爹也在,还是他爹付的银钱。
老大夫还讲:“也不是不愿意给那家娘子看病,只是需要几味药材,实在昂贵。除了买来药材之外,没什么别的办法。”
除了这位大夫之外,再也没有大夫过去了。
这证词跟安纪村周围邻居的证词都一样。
当然,也包括纪元爹娘去了时候,纪三叔家里还修房屋了,确实比之前日子好过。
不仅如此,他家修房子的时候,还把纪元家的东西都拆了个干净。
吃绝户吃到这种地步,也是没人谁了。
买牛也是这件事之后。
人证物证都有,纪三叔的家里也被翻找一遍,找到当年他签字的抚恤文书。
上面写的很清楚,官府工钱加抚恤金一共是二百二十五两,林县令念孩子年幼,家里还有病人,自己私下补了七十五两。
共计三百两。
这份文书跟官府档案留底的也一模一样,上面都有纪三叔的签字,这点无从抵赖。
纪元的二姑哭着道:“我嫁得远,听到大哥尸体被领回来的时候,这事已经过了好几天。”
“我紧赶慢赶过来,正好赶上嫂子最后两日,嫂子跟我讲她连累了大哥,现在孩子还小,让我都多照顾。”
“我说去请大夫,但嫂子说家里实在没钱,我自己也是没钱的。”
纪元二姑照顾嫂子两三天,几乎看着嫂子咽气,但她也没有办法,他们都没钱,都很穷。
嫂子看着院子里的棺木,心里万分悔恨,觉得是自己病了,所以才害死夫君。
愧疚加没有请大夫,更没办法吃药,纪元的娘就这么没了,死之前尽力给小纪元做了几身衣服。
雷捕快却问:“抚恤金的事,你不知道?”
纪元二姑张张嘴,就听捕快厉声道:“说实话!已经有人去你家附近调查了!”
“知,知道。”纪元二姑哆嗦着嘴唇,“是嫂子走之后我发现的,纪元三叔很懒,基本没什么钱。”
“村里人说他给大哥做了棺材,我都觉得奇怪,但当时没多想。”
“没想到嫂子走了之后,三弟他还帮忙办嫂子的丧事,这不是他一贯的作风。”
因为奇怪的举动,纪元二姑偷听到纪三婶纪三叔说话。
这才知道官府赔偿的事,她大骂这两个人狼心狗肺,大哥嫂子人那么好,你们怎么做得出来。
既然有钱,为什么不给嫂子看病。
不管怎么骂,嫂子也已经走了,留下五岁的幼童。
“三弟跟我说,因为大哥死了,所以官府给了三十两银子,他一定会用这钱好好养育纪元。”
三十两?
雷捕快等人反复盘问,确定纪三叔告诉的就是三十两。
把纪元他爹的工钱,以及林大人给的补贴都没说出来。
而且对纪元二姑来说,事情都发生了,大哥嫂子都没了,嫂子的身体就算吃药也不一定能治好。
她又不能因为这件事把三弟告到衙门里。
而且事情传出去,她在夫家没法做人。
最后在纪三婶他们赌咒发誓中,纪元二姑才点头,不再提起此事。
但丧事的规模也提了提,想送大哥嫂子最后一程。
不过也因为这件事,纪元二姑好几年没回娘家,就是怕看到纪元。
本以为会是永远的秘密,没想到竟然惊动官府。
“都是家里的事,元哥儿何必闹的这么难看。也不是故意不给他娘看病,是他娘的病确实没得治。”纪元二姑下意识道。
家里的事,肯定家里处理,干嘛要报官。
雷捕快奇怪地看她一眼,直接道:“告状的人是你三弟,跟三弟妹,还有他儿子。”
“他们说纪元不尊敬长辈,还说纪元白吃白喝他家的。”
“怎么可能!有三十两银子呢,元哥儿今年不过十一,这些钱肯定没花完啊,怎么吃喝他家了。”纪元二姑又道,这次是帮纪元说话。
在她心里,确实是纪三叔的错,可元哥儿应该顾念亲情。
但再听到是纪三叔他们找事,又同情起纪元。
想来,如果林大人离开,背后的隐情不说出。
大部分人的心态都跟纪元二姑一样。
血脉亲情,多重要啊。
毕竟是血浓于水的一家人。
雷捕快看着眼前糊涂的女人,知道她跟大部分的人想法一样,再次道:“不是三十两。”
“是三百两。”
“这些银子给纪元母亲治病,绰绰有余。”
多少?!
三百两?!
那为什么不给嫂子看病!
在纪元二姑这,从未听过这么大的数字。
在她看来,这么多钱,什么病都治好了啊。
“那,那他们是故意不给我嫂子看病的?!”
雷捕快叹口气:“让人给你念一遍,证词没错就按手印吧。”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啊。
“元哥儿呢,元哥还好吗?”纪元二姑立刻问道,眼泪连串似的掉,“都怪我,都怪我。”
现在说怪谁,已经没有意义了。
最重要的是,有些人应该得到惩罚。
卷宗整理好放在纪元面前,纪元对雷捕快道谢,深吸口气,翻阅事情经过。
从小纪元父亲去当河工,再到去世。
官府终于拨乱反正,但为时已晚。
接着纪三叔出现,领走抚恤金,欺上瞒下,故意不给纪元母亲看病。
要说害死,那也没害死。
但纪元母亲的死,却一定是纪三叔一手促成。
纪元二姑知道真相后还说了许多,估计纪三叔纪三婶没少嘲讽纪元他娘。
那些纪元他爹因为她的病,所以连累致死的话,应该是他们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