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概猜到他们愿意给纪元作保,没想到写得这么快。
想来也是认可纪元的人品。
“好了,聂县令那多半也不会有错,安心备考吧。”教谕说着道,“其实这事,也有我的错失,本想提前办,却给人钻了空子。”
纪元却摇头:“林大人也同我说,他当年要是多注意一点,我娘就不会走。”
教谕顿住,他自然知道林大人的心病,以至于走之前,一直跟他和殷博士讲。
纪元继续道:“若坏人做了许多错事,只做对了一件,就会被人夸奖。”
“好人做了无数好事,只是疏忽了一件事,就要被当作恶人。”
“这样区分对错,是没有道理的。”
“您跟林大人做了很多,学生只有感激的份。”
教谕看着纪元,他竟然被一个小孩子安慰到。
就连过来的殷博士,同样听到这句话,他恨不得现在就给好友林大人写信。
让好友不要再为这件事难过。
但转念想想,或许纪元把这话同好友说过?所有走的时候脸色还算好。
“好孩子。”平时总笑眯眯的教谕,此刻眼底流露出真正的温和,“好好考试吧,相信你的能力跟学问。”
纪元一走,教谕跟殷博士同时道:“我去替他送保书。”
两人对视一眼,算了,一起去吧。
这事赶紧敲定才成。
正荣县衙门两拨人还在融合当中。
聂县令点了一二十自己人的名字,三班六房的小吏都剔除一部分,让他们回京城。
理由自然是替他送些此地的特产,甚至还生的符曾汤圆都要带回去一点,但以后不用回来了。
用这个借口,算是给他的人留了面子。
不过以前的人,加上现在的人,衙门还是扩充了人员,大家还有的磨合。
到了署礼坊,一听是纪元的事,没人多嘴,利落地当日办妥。
文书到聂县令手中时,也是当天下午。
聂县令看着保书,心里感慨得很,不由得想起学风极好的县学:“他们二月初是不是要祭文庙,到时候我也去。”
知道保书办妥的教谕微微松口气,再知道祭文庙聂县令也要来,又深吸口气。
算了,来就来吧。
这个生瓜蛋子的好处就是不会指手画脚,来也没事。
考试的文件全都办妥,纪元还写了封信告诉安纪村的赵夫子,让他也安心。
写信的时候,纪元想到安纪村里赔偿给他的田地跟房屋。
房屋好说,田地却是麻烦事。
更别说马上春耕,田地肯定不能闲置,闲置一两年,这田地就变成荒地,再开耕就要耗费几倍精力。
看着好好的六亩地变成荒地?这能忍?
有一个方法倒是可行,就是把地租出去。
纪元又换了张纸,拜托大海帮他把地租出去,看看村里谁愿意种,价格就按市场价来。
他暂时就不回去了,本就是临时参加县试,如果再不专心,只怕真的考不上。
虽然身边人都觉得他县试肯定没问题,更有甚者觉得他府试说不定也能过。
但纪元怎么敢这么想。
虽然说外面的秀才多如牛毛,可能考上的,必然是有学问的。
信件托人送走之后,纪元又拿起四书。
初读四书,是在安纪村。
那是他懵懵懂懂学了启蒙书籍,然后快速开始学四书。
这四书名字大家都熟悉。
《大学》《论语》《孟子》《中庸》。
加起来一共五万四千多字,初读的时候没什么,背书,理解,按部就班。
但再读完五经,似乎四书的世界就不同了。
更不用说,大学,中庸,本就是从《礼记》里节选出来的两篇。
孟子,论语,更是必读。
而跟其他书籍相印证,理解上又不同了。
从化远三十一年学四书。
如今化远三十四年,每读一遍,感悟都不同。
加上近两年读了许多四书注疏,四书题解等等,再读了最近几年的科举文章。
心性,眼界,学问,都让着四本书变得愈发深奥。
四本经典书籍,确实足以研究大半辈子。
怪不得虽然童试的考核重点在四书,五经涉猎顶多一篇。
但县学的课程里,是必须学完五经,才能准备童试,准备考秀才。
投机取巧一点,只要狠学四书即可去考秀才,但县学的硬性规定,让本地学生的水平提升一大截。
这么看起来,怪不得他们县教学水平高,考出来的秀才比例也高。
教学出成绩,还是个薄积厚发的事。
纪元有预感,这几年进来的学生水平,才是真正的高。
正荣县估计很快就会出举人,甚至出进士。
聂县令上次夸甲等堂廪生们,也是个侧面印证。
纪元摇摇头,不想那么多,还是赶紧再背再读吧。
时间越来越少,乙等堂的学生们废寝忘食,只 怕哪个知识点没记住。
特别是之前没考过的学生,现在奋力去考。
纪元跟蔡丰岚,常庆,还有室友们没事就在互相考察,再看对方的文章找出疏漏。
下午的五经课同样精练,不是罗博士就是殷博士,两位举人的教学都往深了讲。
晚上文章的格式要求,郭夫子事无巨细。
就连纪元都感觉到紧张的气氛。
这跟他当年初升高,还有高考的时候有什么区别。
只恨不得多一分钟学习,少睡一分钟的觉,势必争分夺秒学习。
要不是严训导看得紧,有的乙等堂童生甚至想睡在教室算了。
李廷钱飞他们听说之后,忍不住发出感慨:“怪不得严训导没时间管丙等堂,原来都在看着乙等堂考生,不要他们太拼命。”
拼命是拼的,但要是过火,就会被拉回来。
十年寒窗,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这个时候不努力,什么时候努力?
每个人脸上都写满考试的紧张,也写满对考试的忐忑。
这样紧张的气氛,在二月初一早上稍稍松懈一下。
每月初一祭文庙,所有人必须去。
同样也像本年县试的誓师大会。
去年,前年,纪元都是作为丙等堂学生过来,虽然也公布丙等堂的成绩排名。
可在去年的时候,他就不担心这个了,毕竟每次都是第一。
看的时候都觉得乙等堂所有人压力都很大,眼圈带着乌青。
今年自己进了乙等堂,终于明白为什么。
这会想想当年看乙等堂的自己,真是恍如隔世。
作为乙等堂年纪最小的他,自然还是站在前列。
后面同窗依次站好,同样的精神萎靡,同样的打着哈欠。
蒋克等今年不用科考的乙等堂五人,表情竟然差不多。
整个班里都在卷,你说你卷不卷,不自觉就被带动了啊。
跟原来丙等堂的同窗们对视一眼,双方眼里都写着震惊。
你们怎么回事!
怎么这样疲惫!
你们怎么回事!
还真的继续在放羊啊!
不合理!
双方眼睛同时流露出这个意思。
真的不合理!
跟去年前年不同,甲等堂不像之前的懒散,同样紧张起来。
是啊,乡试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