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纪元直接沉默了。
怎么说呢。
不能说不错,只能说没有一点对的。
在场众人看了过去,除了监考的考官们知道些什么,其他人都带了好奇。
特别是知府,开口道:“纪元的诗做得很好?你怎么知道的。”
是啊, 纪元也想知道,眼前的夫子怎么知道的,但他必须要打断了,赶紧上前道:“见过知府, 学政, 诸位夫子。”
已经成为秀才的纪元可以见官不拜, 行学生礼即可。
知府等人点点头,让他坐下。
后面的李勋,蔡丰岚自然也跟着拜见了。
但李勋还有事要忙,送完人便匆匆离开,还给纪元使眼色,让他好好发挥, 给他们正荣县的人争光。
此处正厅的人不多, 大宴会还在外面,这会坐着的, 要么是官员要么是夫子。
只有院试的前三名被特别邀请过来,这自然是厚待。
纪元,蔡丰岚落座时,位置上已经有一个人了。
纪元往他那边一看,眼神震惊。
这不是那日看到的和尚?
不对,这不是那日看到的儒僧。
儒僧今日穿了青衿,没穿和尚袍,但脖子上挂着念珠,明显有股出尘之气。
儒僧自然也记得纪元,对蔡丰岚也有印象,他自我介绍道:“贫僧本名叫白法彬,你们喊我白和尚,或者法彬即可,是建孟府人士。”
这白和尚自幼无父无母,刚出生没多久,就被扔到庙宇门前。
被寺里的和尚捡了养着,寺里和尚只让白和尚跟着一起念经,准备等他大些了,再由他自己决定剃不剃度。
在白和尚八九岁时,寺庙里去了几个穷书生,想在庙里清净地读书,平日会给些米粮作为酬劳。
寺庙便同意穷学生们在此读书,没想到白和尚竟然跟着读,还颇有灵气。
读到今年时,寺里大和尚给了他一些钱财,让他出来科举。
他上次看了府试成绩之后,就是急着去跟随行的师傅说成绩。
师傅不喜人多,就在城外的破庙里住。
听着他的经历,纪元跟蔡丰岚都傻眼了。
知道每个人都有其经历,但白和尚的经历也太离奇了。
纪元,蔡丰岚也自我介绍。
蔡丰岚家里,是典型的耕读出身,祖上读过书,这一两辈断了,总算在他这捡起来。
家里面田地也有几十亩,人口众多,家境不算太好,却也是有饭吃的。
等到纪元时,纪元三言两语说了自己的情况。
这下变成白和尚震惊了:“你爹娘都不在了?”
蔡丰岚奇道:“你爹娘不是也不在了?”
这话不算冒犯,蔡丰岚跟白和尚显然都不在意这些事。
白和尚却摇头:“贫僧虽无父无母,却有从小养育我的师傅,这跟父亲又有什么区别。”
反而的纪元。
五岁时候没的爹娘,自己十一岁出来科考,这也太惨了。
三人小声说着话。
反正这场面,他们能过来已经很好了,不指望出什么风头。
纪元摇摇头,那到底不是他的经历,他本身也不是十一岁的年纪。
没必要可怜他。
这个样子落在别人的眼中,颇有些淡然之意。
白和尚竟道:“若贫僧的师傅在,肯定更想收你当徒弟。”
蔡丰岚:?
纪元:?
不至于啊!
原本以为他们过来打个岔,在场的就不再问纪元诗词做得如何。
没想到白和尚竟然道:“我方才来得早,听他们说元弟的诗做的极好,还想看看你最近做的诗呢。”
白和尚一会自称贫僧一会自称我,大家都习惯了。
估计他也没从身份中转换过来。
但他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偏偏蔡丰岚也点头:“是啊,纪元的诗做的很好,我可以证明。”
纪元算是明白了。
现在场上的人分两种。
一种是确信他诗做得很好的人,比如蔡丰岚,或者知道三年前乡试舞弊案详情的人。
比如蔡丰岚,或者连学政也“知道”?
毕竟学政在建孟府府学已经五六年了,三年前他绝对在,肯定也听过那首竹石。
三年过去了,大家怎么还没忘了这茬!
还有一种是不知道三年前的情况,只是对他有所耳闻,听前者说起过,自然引起好奇。
白和尚还有知府应该就是这一类。
纪元微微摇头:“我哪还有本事,时间都用在写文章上了。”
这是大实话,纪元半点没有作伪。
白和尚可惜道:“可惜了,以后必然要捡起来啊。”
蔡丰岚也点头:“不好技艺荒废。”
他们说着,知府竟然惊奇道:“这是纪元三年前做的诗?那时候不过八岁吧,真是天赋异禀!”
纪元脸皮一僵。
很好。
知府现在也知道了。
知府不仅知道,看向纪元的眼神也变得更加不同。
所以又有人开口:“纪元,你在府试的诗怎么写的,背一背吧,好让我们都学习学习。”
开口的人继续道:“当年我同你夫子黄举人一同中举,你也可以喊我一句张夫子的。”
“当时黄举人对你赞不绝口,之后信中也屡屡提起,果真是不同凡响,他要是知道你中了小三元,绝对会很高兴的。”
之前说,一起考试的可以叫同年。
这位张夫子跟他蒙师好友黄举人便是同年。
两人因同年的情分,把自己也认作学生,不得不感慨科举关系网的厉害之处。
纪元只得起身,恭敬道:“黄夫子与我蒙师恩师赵夫子关系极好,想来他也知道了。”
“学生如今不过考中生员,实在不好在夫子,老师们,面前献丑。”
知府越发满意眼前的小孩,笑着道:“不用怕,不过是首诗,念出来吧。”
反而是点名让纪元做第一的学政迟迟没吭声。
他自然知道纪元做的一手好诗,甚至连那首汤圆诗也知道。
所以府试看卷子的时候,他还特意多看了两眼那首赋得体。
怎么说呢。
也并非毫无灵气,说的上一句中规中矩。
但跟之前的比,那是完全不同。
学政开口道:“不提府试的诗了,那都是赋得体,言辞过关即可。”
纪元心 里一松,还好还好,学政看来知道他现在的水平了。
谁料对方话锋一转:“不如现在做一首吧,方才不都在做盛夏诗,你也来一首。”
在场人无不期盼。
不少人口口相传,已经知道纪元八岁的诗句有多厉害。
看着众人期盼的目光。
纪元狠狠心,干脆道:“要不然还是背府试时写的吧,学生的水平如何,大家也能知晓。”
在当场作诗跟背之前诗句两者间,纪元干脆选了后者!
“欲得儿孙孝,无过教及身。
一朝千度打,有罪更须嗔。
欲得儿孙兴,以德立正心。
怜子不丈夫,包庇祸无穷。”
纪元说完,在场人顿了顿。
怎么说呢。
这首诗在赋得体里,也算还行,就是意思太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