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二十二,第三场考试开始。
试经两题,史两道,策论五条。
到了最后一场考试,已经有考生琢磨出来,把这些考题分两天答出。
说是这样说,大家习惯了平时答题速度,突然慢起来,人肯定会焦虑,更会想东想西。
前四天的时间,已经消耗了他们的精神,最后两日,这种消耗更是成倍增加。
不说考场里面,考场外的人都是如此。
像东市第一街的商铺都说:“以往考三天就结束了,现在考六天,总觉得怪怪的。”
“竟然还没考完,关在那个狭小的房间里六天?这也太折磨了吧。”
“听说里面伙食不好,睡的也不好,吃喝拉撒都在一个小房间里。”
众人想了想,总觉得自己是撑不下去的。
他们还只是想想,再看到有考生又被抬出来时,这种感觉更强烈了。
有熟悉乡试的人道:“之前也没抬出过这么多人。”
“好像有人还生病发热了。”
“别是风寒就好,风寒会传染人,周围考生就完蛋了。”
也不知道是谁的乌鸦嘴,二十二日晚上,天气骤变,考生们带的被子都不够厚,那席舍还四面漏风。
纪元看着这场景,心里更好笑了。
这简直跟他刚穿越过来的时候差不多啊。
四面漏风的房子,不够厚的被褥。
那会还有小黄在。
说到小黄,纪元是真的想回去看看了。
他那会又瘦又小,不是小黄的存在,他估计跟小纪元一样,直接归西。
好在现在他身体强壮,这点寒风,对他根本没什么。
纪元甚至还好好睡了一觉,起来的时候手心还是热的,丝毫没有冷的感觉。
在纪元身边的士兵都要绝望了。
你这个小书生,怎么看着还面色红润了很多。
你不觉得冷吗?
有些考生都打喷嚏了。
不过再仔细看,士兵发现,这学生有锻炼过的痕迹,那手臂绝对不是真正弱不禁风的书生。
锻炼过?
现在的学生怎么这样啊。
还抢他们习武之人爱做的事。
若有机会,他肯定要打听打听这书生是谁家的公子,这么培养后人,还要不要人活了。
对乡试考生们来说,八月二十三,终于到乡试最后一天了啊啊啊啊。
熬过今天,下午就能出考场。
这破地方他们绝不能待了。
考场内屡屡传来咳嗽的声音,听着很是不好。
蔡丰岚脸颊通红,咬紧牙关写了最后一题。
他这席舍位置不算好,正在通风之处,昨天晚上刮进来的风,被他尽数吃了个干净。
此刻整个人有些发蒙,视线都有些模糊,可他必须写完,不写完的话,对不起供他读书的家人,也对不起对他有期待的周家。
更不对小芷。
时间煎熬地过去。
纪元这边都要压住冒头的情绪。
最后半日了,不能出错。
纪元写完最后一题,深吸口气。
这六日,确实难熬。
好在终于熬过来了。
听着周围的咳嗽喷嚏声,纪元微微摇头。
考生们心理压力本来就大,又闷在这好几日。
昨日的寒风一吹,心力交瘁之下,生病很正常。
今年突然改变的乡试细则,对所有考生来说,都是一场磨难。
时间推迟,到了八月下旬,天气自然越来越冷。
估计建孟府的事也不是一例,全国大家都是如此。
那也没办法,必须补上考试时间不够的补丁。
没想到补上一个补丁的时候,突然又多了其他漏洞。
不出意外的话,这补丁还要继续打。
世上没有尽善尽美的规则,全都要慢慢摸索。
只不过纪元希望朝廷摸索的时候,考虑一下实际情况?
正想着,外面钟声响起。
考 试结束了。
整整六日。
天齐国头一次六日的乡试。
终于结束了。
虽然考生们没说话,但大家莫名感觉到,好像所有人都齐齐松口气。
试卷被一一收上去,所有人都有些坐不住了。
就连监试官都当没看到。
反正卷子收上来,大家也没了作弊的可能。
今年乡试一共三千一百多考生。
所有人的试卷收到官员们手中。
考试结束了。
这次是真的结束了。
听着监试官说,秀才们可以依次离开考场的时候,纪元听了隐隐抽泣的声音。
还有更加此起彼伏的咳嗽声。
这次考试,让建孟府的秀才们,身体亏损了大半。
纪元快速收拾好东西,按照顺序出考场,也在回头找李锦,蔡丰岚,白和尚他们的位置。
走到外面,才发现蔡丰岚已经出来了。
李锦,白和尚也是萎靡得厉害,不过见到纪元在前面,还是快步过去。
不等他们说什么,只听前面道:“蔡兄,蔡兄?”
周家大少爷周中恺在外面等着,看到蔡丰岚就迎过来,只见平时只爱读书,没什么旁的情绪的蔡丰岚双目通红,脸颊也红肿,嘴唇颤抖道:“对,对不起。”
说罢,人就晕了过去。
纪元等人快步跑过去,摸了摸蔡丰岚额头。
烫的这样厉害?!
“送医馆,快!”
大家来不及说什么,那边周家的马车也在,先把蔡丰岚送医馆再说。
等去了府城的药铺,好不容易安顿好蔡丰岚,外面一批批的考生过来,要么是精神不佳,要么感染风寒。
农历八月二十多,确实有些冷了。
蔡丰岚所在的席舍,又正好是风口,里面的考生感觉到冷的时候,他已经吹了好几日的风。
周中恺气道:“这考试怎么这样。”
好好的乡试,竟然变成磨难了。
赶来看情况的殷博士道:“但凡考试,都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
殷博士见大家看过来,半是安抚,半是叹气:“我曾有一次乡试,前面的考生席舍出了大问题,平白出现一个洞。”
“那洞一看就是年久失修,老鼠啃的,但负责整理考场的官员没有发现。”
“等看到的时候,学生已经进了考场。”
“那怎么办?”
“能怎么办,清出考场,下次再试。”殷博士叹气,“没有直接说他作弊,已经很好了。”
他们压低声音说着,蔡丰岚已经醒了,也是听到殷博士的话。
殷博士讲的“故事”,跟他席舍在风口是一样的。
都是无妄之灾。
但也没有解决的方法。
别说这只是刮风,今年没下雨都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