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安正飞安长孙的爹,平日在外面做事,过年回来的。
剩下几个人也眼熟,都是村里的。
别人就算了,安叔公的三儿子也在里面,安小河的爹平日爱做些杂七杂八的事,在村里算勤快的,但放在安叔公家里则一般般。
安老三给纪元使了个眼色,大声道:“你家的小黄养得好啊,一岁多的牛,顶别人一两岁的了。”
纪三叔被夸了,笑容都掩不住:“肯定啊,不看我们平时怎么养的,小黄喝水喝的都是温水啊。”
村人撇嘴,你养的?
分明是纪元养的。
纪三叔以前可是村里出名的懒汉。
纪元支起耳朵听着,小河爹肯定是安叔公派来当托的!
果然,安老三又道:“看看,这体格子,明年村里租牛,你家牛肯定被抢着租,能挣不少钱。”
纪三叔更高兴了。
给牛穿鼻环的正飞爹也看了看,其实他刚看到牛的时候就想说了,顺嘴来了句:“不止是喂温水的原因吧,我家牛冬日也喝温水,还瘦了好几斤,我爹心疼得要死。”
来了!
纪三叔答不上来。
纪元道:“是因为我喂小黄吃了青储料。”
青储料?
是什么?
村里其他五六人一头雾水。
经常在外面跑的村长大儿子,正飞爹看过来:“青储料?是挖窖储藏的青饲料吗?”
他在外面做的就是穿鼻环的营生,见过养牛的人户也多,听说过这种东西。
纪元点头:“是啊,秋天那会,做了好多呢。”
安老三好像刚回过神:“哦哦,就是我家大嫂让人挖的六口窖,做的就是这个?”
“对,冬日给牛补充营养,冬日不掉膘。”
纪元最后一句,直接把青储饲料的作用说出来,深深刻在众人心里。
如果说给小黄穿鼻环,是听了进去这句话。
但没过几天,给安大户家孕牛接生,就能更加清楚看到青储饲料的好处。
冬日里生的小牛犊啊,都能胖乎乎的。
谁看了不觉得喜欢。
冬日里这些小牛不容易养成,养了也是瘦得很,看人家刚出生的小牛,多精神,一看就健康。
这样的牛犊,百分百能活,过了冬卖出去,就是三五两银子。
村长家当天晚上便来买青储饲料,一买就是上百斤。
他家虽然只有一头牛,但从现在到春日草长出来,至少还要两个月,上百斤都买少了。
纪元坐在安叔公面前,看着桌上的铜板。
村长家买了一百五十斤,那就是四百五十文!
但他忍住心动,开口道:“再等等吧,还要扣掉你们的成本,之后才是分给我的。”
安叔公刚想跟小孩解释这些东西,没想到纪元竟然自己说了。
怎么办,又想让纪元当自家孙辈了,可惜。
两人在主屋里谈话,外面安家其他人有些不愿意,大家都在饭厅等着安叔公跟纪元出来才能吃饭:“纪元一个小孩,怎么天天找咱们公公,是不是占便宜没占够啊。”
说话的是安家其他媳妇儿,安大娘子瞪过去:“胡说什么,人家纪元什么时候占便宜了。”
“还说呢,咱家干活一向都是自己家,谁跟你啊,还请了帮手。现在不仅一天两顿饭吧,考试那会一天三顿饭,顿顿都有荤腥。”
安叔公一家三十几口人,天天有嘴唇碰嘴唇的时候。
当时安大娘子请纪元过来帮忙照顾牛,便是顶住了压力,特别是其他媳妇知道,那纪元不仅帮她照顾牲畜,还帮安大海提高成绩,更不爽了。
最近一段时间,纪元也是天天过去,跟回自己家没区别。
以前纪元吃饭,还是安大娘子盛了放到厨房,让他自己吃,现在都被安叔公请到安家饭厅,有些人自然看不惯。
又有人开口:“是啊,说是为了考县学,现在考上了吗?十月初的考试,现在都十二月初了,肯定是没考上啊。”
“蹭吃蹭喝的,还让咱们去挖窖。”
这说话的是安叔公一个侄子。
眼看饭厅要吵起来,主屋的门打开,安叔公心情显然极好,开口道:“来,吃饭。”
这自然是招呼纪元。
安大海也把他拉着坐下。
安家人分了好几张桌子,纪元肯定跟最熟悉的人坐一起。
安家老大,老二,老三。
大娘子,二娘子,三娘子,大海,小河,都在这。
村里也没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话,安大海边吃边道:“明日私塾最后一日,只上半日就好,下午我们砸冰钓鱼吧。”
安小河刚想答应,安二娘子看过来接话:“明日肯定会布置冬日的功课,去年冬日功课没完成,开春还挨打了,今年可要好好读。”
纪元也想起来,他刚过来那会,赵夫子确实在考究大家的功课,把赵夫子气得不行。
他们聊着,安家其他媳妇儿道:“还读呢,那桌子上三个人都去考试,考试吃得那样好,读书也费了不少钱,考上了吗。”
这话一说,纪元他们桌子上的气氛更僵,主要是安大娘子跟安二娘子不高兴。
她们妯娌平时不太对付,但主要矛盾,也就在孩子学习上比较。
现在颇有些同仇敌忾的意思。
但县学成绩迟迟不下来,让她们也觉得,或许是三人都没考上。
安老三大大咧咧:“知道正荣县加上隔壁几个县过来的考生有多少吗?”
“六百多!”
“六百多选二十,你考一个看看?能进去已经不错了。赵夫子都说让大家长长经验,赵夫子的话你不听?”
安叔公拍了下桌子:“吃饭!”
有安叔公发话,众人埋头苦吃。
安大海又给纪元使眼色,问他明天去不去钓鱼,河面的冰虽然冻住了,但砸开个小口,还能钓。
纪元摇头,低声道:“这几日不要乱跑,咱们一起去赚钱。”
赚钱?!
如何赚钱?
安大海心中疑惑,却本能相信纪元。
管他呢,跟着纪元肯定没错。
安大海疑惑,安小河同样好奇,但他明显不能去,还是要回屋读书。
所以,纪元到底有什么赚钱的法子啊。
卖青储料吗。
村里能买的都买过了呀。
还能卖给谁。
腊月初七,私塾正式放假。
赵夫子在讲台上说了许多,下面早就人心涣散。
这可是放假最后一天!
谁也坐不住啊!
赵夫子无奈,看了看外面冻着的纪元,开口道:“走吧,记得温习课业,记得明年二月开学。”
学生们欢呼一声,立刻收拾东西,终于放假了!
纪元指着脑袋看向里面,这气氛让人怀念,看来哪里的学生都一样,听到放假都是同样的兴奋。
等大家走得差不多,纪元把自己的桌子搬进私塾,赵夫子打扫私塾,归置桌椅。
赵夫子看着纪元的单衣,欲言又止,最后道:“我已经去了书信,问问县学还不放榜的缘由。”
纪元道:“咱们县是有什么事吗?”
纪元也好奇。
算下来两个月了,学校的入学考试,也不至于这样啊。
肯定有事耽搁。
赵夫子摇头,又点头:“听说衙门行色匆匆,连许多案子都推迟了。”
正荣县的县令一向勤勉,这种事确实古怪。
“反正在哪都是读。”纪元道,“也不在一时半会。”
赵夫子见纪元豁达,也跟着笑:“没错,反正你们还有的学。老夫肯定会把毕生所学教于你。”
纪元心里说不出的感动,只能更加勤快收拾东西。
做完私塾的事,又帮忙收拾小室。
此处等到明年春天才会再次开启。
也不知,自己会不会在了。
私塾外面的小棚子也被收起来,赵夫子摸摸纪元的头,让他穿上披风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