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有了这一遭,安纪村明年去私塾上学的学生,必然会增加。
果然,周围村民听得愣神,眼里流露出艳羡,最后拿出四书出来:“这是今年额外的奖励,四本书,县令专门从府城带回来的,你们可要珍惜。”
县令从府城带回来的书?!
纪元听安村长家的人过了被服吃食的事,故而不算惊讶。
但这四本被收起来的书,却是让他惊喜万分。
大学,论语,孟子,中庸。
他前几日在书铺看了许久没舍得买,没想到县学竟然还发?!
捕快大哥最后道:“天齐国建学育才,度越前古,你们学生可要珍惜。”
别说天齐国了,他们正荣县的县学能为学子做到这种程度也是少见,这些学生可真是赶到好时候。
纪元再次谢过:“不敢忘县令,教谕,教诲。”
捕快大哥见他机灵,面容也和气多了,又道:“近来衙门事多,我们就不多留了,记得正月十六去县学上学,回头有机会再见。”
说罢,另一个捕快从身上摸了摸:“赵夫子,这是黄夫子,还有郭夫子给您的信。”
“对了,黄夫子,已经是举人老爷了!只是府城离咱们县太远,故而消息传得太慢,而且他上任的着急,没来得及回县城,连家人都是托亲朋送到任上。”
这个消息更是犹如一道惊雷,赵夫子惊喜连连:“他考上了?!当真?!”
“是,详情估计在信中,赵夫子我们就不多聊了。”
两个捕快走后,围观的村人更是惊愕。
黄夫子他们不知道是谁。
但听懂另外两句话。
黄夫子从秀才考上去,成了举人老爷!
不仅如此,还当了官,还把妻儿家人全都接走了!
当官啊!
这可是他们想都不敢想的。
两个捕快过来,都够他们卑躬屈膝,小心照顾。
教谕,县令更是小民眼中的大官。
如今跟他们讲,那秀才成了举人,也是官了,心里说不出的震撼。
众人下意识看向纪元。
八岁就考上县学,还是六百多人里面考上。
那他会不会也能考上秀才,当上举人?
安纪村,岂不是要出个大官了!
方才两个捕快老爷都夸纪元是神童,还说衙门很多人都知道他!
纪元又被看得浑身不自在,大家怎么用这种眼神看他。
他刚上小学啊!
怎么就想着他要当官!
安村长明显也是这么觉得的,还让跟纪元更熟悉的安五叔帮忙把捕快送来的东西,全都帮他带回去。
纪元自然是把东西搬到赵夫子家中,根本不可能回三叔家。
赵夫子着急看信,两人赶紧回去了。
他们走后,整个安纪村里,都流传着纪元也能考上举人的说法。
没办法,谁让他实在厉害。
那个什么黄夫子离他们太远,但纪元近啊。
不过对纪元来说,黄夫子还算熟悉的,他上次科考前特意来看赵夫子,就说明关系极好。
纪元还记得,他上次过来十分迷茫,没想到竟然考上了。
赵夫子看完信,也不避讳纪元,把事情经过说了下。
黄夫子原本打算,这次最后一次应试,人也灰心得很。
来了安纪村一趟,又听了那首竹石,决定放手一搏,并做好打算,无论如何他都会潜心读书,继续科考。
没想到的是,他这次竟然考中了!
当时八月八乡试,考过之后他为了省钱并未回来,而是留在府城小酒楼里等着消息。
从考试到放榜,过了二十天时间,八月二十八榜单揭晓,黄夫子赫然在列。
惊喜之中,他准备马上给家里写信,谁料建孟府传出疑似乡试舞弊的传言。
他们这些中举了的举子,都是怀疑的对象,根本不让他们跟外面有书信往来。
反复调查后,黄夫子几乎被脱了层皮,还好他并未牵扯其中。
其他举子如何,他也不知,应该是秘密处理,不能引起其他学生们的恐慌。
黄夫子写这段的时候,还能看出其中恐惧,那会已经是十月份,终于把人放出来。
想来确实瞒得严密,所以下面各县都不知道,他们正荣县还在准备县学的考试。
“他也是惊险,怪不得那么久没有消息,不过也因祸得福,以往举子上任还需要时日,他们这批无辜被牵连的,可以立马上任。”赵夫子说着,也不知想到什么。
纪元单是听,都知道里面稍有差池,就会被连累。
估计赵夫子也在为黄夫子后怕。
放下黄夫子的信,赵夫子看向另一封郭夫子的。
郭夫子是县学的经学博士,跟赵夫子关系也不错,他则是回信。
前段时间赵夫子觉得县学考试结果出来得太慢,忍不住询问了情况。
郭博士收到信后,却也不好回,现在等到考试结果出来,才把事情讲了讲。
纪元对此更加好奇,毕竟跟自己有关。
十月份的考试,十二月中旬才有结果,真是奇怪。
人家乡试考举人二十天都考完揭榜了。
没想到的是,正荣县县学考试结果出来太慢,也是黄夫子那边的连带反应。
当时建孟府乡试秘密处理科举舞弊案,十月份放出一批无辜的举子,消息自然走漏。
也不知是谁,在这个节骨眼上,参了正荣县县令一本。
说他纠结党羽,以县学入学的名义网罗人才,几个县的好学生都去往正荣县,难道藏的不是结党营私的心思?
放在平时,建孟府那边也不会多管,不过是县学的考试而已,若是童试县试,还能管管,这入学考试算什么。
正荣县县学近两年办得好,大家也都知道。
但跟乡试舞弊案凑一块,中央派来的监临官也在场,只好把正荣县的县令喊过去。
不仅如此,连县学教谕,训导,都被召到府城问话。
县令走之前,命几个捕快,严密看守这次县学的试卷,全都封锁在箱子里,钥匙被他带走。
否则他一走一个多月,这些试卷都要作废无用。
郭博士在信中讲,他当时虽然没去,听教谕他们说,要不是考上举人的黄夫子在中周旋,估计还要耽误很久。
黄夫子考上举人,又被派了官,等于有了官身,故而在府城也能说上几句,还找了今年乡试榜首说项,算是把这事平了。
也因此,黄举人又被耽误日子,所以家都没时间回,只好拜托亲朋接回妻儿家人。
等县令,教谕等人从府城回来,都十一月下旬了。
县衙堆积的事,年末各项考核,加上六百多人的试卷,简直忙得头脚倒悬。
若是平时如此忙碌,衙门的事还能找本地的秀才们前去帮忙。
偏偏又牵扯阅卷,这里面很多学生都是他们的子弟,一定要避嫌。
一来二去,正荣县衙门跟官学,人手不够不说,还能不临时加人。
下面的学生们又等着看成绩,每天无数人去催。
他们直接加班加点到昨日深夜,眼圈都是乌青的。
谁看了不要说一句,真的惨啊。
这加班加的。
想想就头疼。
就算忙完试卷的事,衙门还有好多公务等着他们。
纪元想到自己还去县学门口打听消息,估计里面的夫子博士们,正红着眼一目十行地阅卷?
这让他良心都有点不安啊。
感慨之余,纪元还有些佩服他们县令,跟科举舞弊扯上关系,召他去府城,还能提前封存试卷。
不仅如此,回来之前还买了四书给他们带回来,这魄力也没谁,肯定是个极为精明强干的官员。
赵夫子看信到最后,面色有些古怪,看看信,又看看纪元。
“你看这一段。”
纪元好奇地双手接过信,吓得有些坐不住。
郭博士最后在信中还说了,县令跟黄举人如何在府城脱困。
京城来的监临官对黄举人问话时,问他是否作弊,是否跟人来往过密时,黄举人自然否认。
被逼问到极致时,黄举人几乎把自己家底和盘托出。
几岁读书几岁会写字,什么时候断奶都能被问出来。
其他事情就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