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学丙等堂的学生年龄不一,这层霸凌意味更显得恶毒。
纪元原本就不喜欢王志兴等人,现在更是厌恶至极。
眼前合理美化霸凌的常庆自然也是不喜。
见纪元神色淡淡,常庆觉得没趣,也懒得再说。
过了会又道:“你以为他们为什么骗钱飞的钱?还不是因为你的赌约,让那些铜臭社的人手里没银钱了。”
钱飞便是那个商籍学子。
常庆自然不是为了提醒,只是告诉纪元,这事也有你的责任,不要装好人。
常庆早早就看不惯纪元的模样。
先不说他一来被喊小神童,都说他前途无量。
再者,他在县学这段时日,虽然年纪小,可声望却很高。
毕竟他每每都能让铜臭社的人吃瘪,连自己都做不到。
原本以他为首的穷苦人家子弟,都开始听纪元的,这让他面上无光。
甚至出来玩也是,若不是纪元发话,整个宿舍的人都不愿意出去。
纪元惊愕,竟然还有这层原因,倒是他不知道的了。
不过跟他有什么关系。
打赌也不是自己提议的,钱也不是他从别人口袋抢的。
想要骗人,也不是他的缘故。
让他愧疚?
做什么梦呢,他可不是什么罪过都往自己身上揽的。
“他们骗钱,就该报官,跟我有何干系?”纪元淡淡道,甚至吃了口赢来的糕饼,甚至看了眼常庆手里的糖葫芦。
纪元懒得再说,那边常庆已经把糖葫芦还给李廷了,看来要“清高”到底。
不管别人如何生气,纪元倒还一如往常,从喷火术看到踢大缸,甚至看见胸口碎大石。
只是纪元有些好奇,那大石板,到底是真的青石板,还是石膏板。
纪元这边越淡定,常庆就越觉得自己心胸狭隘,直到回宿舍,竟然闷声休闲。
纪元耸耸肩,对李廷,陈志良他们道:“我还差一篇文章,写了再睡。”
啊?
还写课业?!
不用吧。
看着纪元用功,众人勉强打起精神。
学吧,不能显得太废物啊。
第二日上学,纪元还特意问了问,知道钱飞没买那幅沈石田先生的画作,放心了些。
接下来的时间,自然还是学。
郭夫子他们原本有些诧异,见纪元真的并不显得艰辛,甚至在时间之外,还显得游刃有余,夫子们这才放心。
没办法,也许有的人天生就是精力旺盛。
教谕都好奇地多看了几眼。
对纪元来说,这是正常学习,但对其他学生自然叫苦不迭。
毕竟对比起来,实在太惨烈了。
如果说上个月玩得有多爽,那这个月就有多痛苦!
严训导甚至天天拎着戒尺看他们上下学。
上学迟到,三戒尺。
课业没交没带,三戒尺。
背书背不出来?
夫子先罚抄,然后课下去严训导那领戒尺!
可怕,真的太可怕了!
特别是新考进来的二十名学生,个个眼睛发直。
他们平时学习也算刻苦的,但跟在县学比,什么都不算了。
上午的四书可还好,大家进入县学之前,多学的就是这个。
下午新开的五经课,却犹如天书一般。
有些学生还没有课本,只能边听边记,显得十分狼狈。
而课上有书的学生,就显得格外不同。
二十名新进的学生里面,贫家子弟占多数,一共十六人。
十六人里,却只有纪元,李廷有书,自然被人侧目。
五经中,丙等堂今年教的是《诗经》。
丙等堂里,五经是轮换着教,选大部分人都没学过的教学。
等到五经全部学完,学生就有资格参加乙等堂的考试。
比如年纪较大的舍长常庆,副社长蒋克等五六个人。
皆是五经里只差《诗经》没学。
等今年《诗经》学完,他们就有资格参加年底的乙等堂考试,若考进去了,以后他们便是乙等堂的学生。
《诗经》一篇篇讲解背诵,速度又很快,让不少学生手足无措。
老生们还好,虽然他们很多人也是头一次学《诗经》,但之前已经把书本抄下来,五经博士讲学的时候,他们还能跟上。
但新来的许多学生却还没来得及抄书。
“说了没钱就不要读书。”
“就是,笑死了。”
一群富家子弟低声嘲笑,他们怎么会放过这个好机会。
纪元看了看,倒是那个钱飞没有说话,也是皱眉看着众人。
原本想嘲笑纪元李廷的人,目光刚看过来,立刻被蜜蜂蜇了一般离开。
谁敢惹纪元啊!
不过他们竟然买得起《诗经》?
这一套书至少五卷,也要好几两银子呢。
下课后,纪元主动跟同样新进的同窗道:“尊经阁有《诗经》的原本,可以过去提前抄写。”
这些同窗大多家境贫寒,自然也是买不起书的,就算抄书也要有原本作为对照。
众人看向纪元的眼神,自然充满感激。
常庆却道:“抄我的吧,尊经阁的夫子喜静,肯定不喜欢我们闹腾腾地过去。”
常庆又招呼有书的老生们:“把咱们书的拿过来给他们抄吧。”
“不过我们也是自己抄的,有些墨点,你们不要介意。”
贫困的新生们有书抄即可,自然不在意这些。
这也确实是个好办法。
不过数了数,贫家子弟里,一共十一个老生,十四个新生,除去纪元李廷有书的,也还有十二个要抄。
这么算下来,有两个新生要共用一本来抄写。
常庆道:“纪元,把你们的书拿出来,让他们抄吧,这样速度快一些。”
纪元刚想答应,忽然翻了翻自己的《诗经》,忍不住扶额。
这是他最先抄写的五经之一。
上面的字除了自己能看明白之外,只怕旁人很难认出。
纪元别的方面也就算了,字丑这一关,却是自己也过不去,特别是练习许久之后,更难拿出。
便是拿出来,对方也看不懂啊。
纪元踌躇,委婉拒绝,开口道:“我的也是抄下来的,只怕这字你们看不懂。”
“抄我的吧,我的好认。”李廷自然知道纪元的字什么情况,而他的书是买的印刷品,抄写起来自然简单,还不容易有错。
李廷的书一到其他同窗手中,立刻引起一片惊呼。
此刻留下来的,自然都是贫家子弟,忍不住赞道:“这样装订漂亮的印刷书咱们县城都没得卖吧。”
“是啊,好整齐的书,这一套下来肯定价格不菲。”
“看着就让人喜欢。”
都是读书人,哪有不爱书的,李廷被夸了几句,自然高兴。
纪元还要去尊经阁拿自己批改过的大字,暂时离开。
常庆看着他的背影,又看看连声感谢他的一众人,心里才舒服了些。
在县学的贫家子弟里,自然还是要以他为主的。
都听一个九岁孩童的,这像什么话。
不过纪元为何不让别人抄他的书?
纵然再不喜纪元,也知道他不是那样小气的人。
常庆看看纪元的位置,还有他没带走的书,要不然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