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元再次谢过李首辅,从房间离开。
李首辅还是担心纪元会跟楚大学士起冲突。
可随后想,纪元已经不是四年前的他,他积累了更多人脉跟政绩。
楚大学士也不敢轻易动他。
说句不好听的。
若纪元在京城出了什么岔子。
宁安州,乃至滇州府那边,都会心存不满。
天底下所有用新稻种的,用橡胶的,皆会生气。
民意滔滔,还是让人畏惧的。
所以集贤馆内,楚大学士似笑非笑,看着纪元拜会,随口道:“纪元啊纪元,你读书厉害,做官厉害。”
“有你这样的年轻才俊,我们这些老东西,都该致仕了吧。”
“京城中多少好儿郎都比不上你。”
明知道楚大学士故意这么说。
但在场十几个官员,脸上依旧挂不住。
大家都是官场上有头有脸的。
被一个毛头小子比下去不说,家里精心教养的孩子,同样被比下去。
还有,纪元竟然把橡胶配方给了李首辅?
为什么不给他们?
当然,此事并未被大肆宣扬。
要是让更多人知道,是李首辅他们先拿到橡胶制法,局面肯定倒向另一边。
所以大家捏着鼻子也要告诉所有人,纪元并没有站队,他们很有可能把纪元拉拢过来。
说白了,外面的视角跟内里的视角不一样。
内里,大家都知道纪元更倾向李首辅。
这也不难猜测,集贤馆对他会是什么态度了。
楚大学士看着大家的目光,挥挥手。
等书房只剩纪元跟楚大学士,楚大学士依旧坐在原来的位置上。
如果仔细看的话,楚大学士对纪元是带着恨的。
为何?
从纪元拔掉他杀手算起,从纪元帮着李老东西又坐了几年首辅位置开始。
他今年六十一了。
原本在四年前,说不定就是首辅。
谁能想到,会栽到这个小子手中。
一切的开始,竟然始于王长东那个废物。
“王长东会死。”楚大学士道,“放心。”
这位还没到京城。
便已经被判了死刑。
李首辅说他会伏诛。
楚大学士直接说他会死。
前者是替纪元报仇,后者是懒得再保一个废物,赶紧杀了算了。
同时,也是向纪元示好。
不是因为橡胶,也不是因为占城稻。
这两样东西已经要流传开了,便是纪元自己都阻止不了。
楚大学士这样讲,甚至有隐隐求和的意思。
纪元却看向他,只道:“王长东是谁。”
王长东是谁?
楚大学士被气笑了,随后又笑:“纪元,你这样伶俐,不如去伺候皇上吧,皇上身边还缺一个奉笔翰林。”
帮皇上起草文书的翰林。
以前还是个好差事,现在确实是个生死未卜的事情了。
楚大学士分明是在威胁他。
纪元随口道:“好啊,皇上知道您这样举荐,肯定会觉得您贴心。”
楚大学士向来刁难别人,鲜少有人会这样回击。
以老皇帝敏感的心态。
难道他会察觉不到京中年轻后生的离开?
难道他不会多想,楚大学士故意举荐人过来,是做什么?
不会多想也没关系。
做奉笔翰林久了,皇上自然会“知道”的。
纪元有这个能耐。
楚大学士眼神变得平静无波,甚至有些可怕。
等纪元要告辞的时候,楚大学士才道:“你这个人,其实同我一般狡诈。”
“可你为何会站在普通百姓那一边。”
“你我这样的天才,就该与旁人不同。”
这些年来,纪元自然知道楚大学士的经历。
楚大学士为江南人士,幼时家贫,靠着村里族学才读出来。
一路到举人,进士,最后为官。
靠着乡党身份,再靠着娶了高门贵女,又颇有本事跟才干,一步步地走到今日。
这样的人,自认为比旁人聪明,便自以为要高人一等。
他认为,纪元也该是这样。
纪元从小便鹤立鸡群。
这样的人,为何会跟一群庸才和睦相处。
纪元倒是被这话惊讶片刻。
他不是这里的人。
他最开始接触的学问,也不是这里的尊卑有序。
他学数学,学物理,学化学,学辩证,学实践,也学古代文学。
所以他们不同。
纪元认真思考了会,还是抬脚出去。
如果他是天齐国的本土人士,或许真的如楚大学士那般,或许会是王长东也说不定。
可他不是。
他也不该是。
如果他有着现代的思想,依旧变成恶人,那他可比恶人要可恶万倍。
一圈下来。
纪元又回到住处。
京城的厨娘也过来了,还带了不少点心。
不过纪元看得出来,她是想问程亦珊的近况。
纪元挑能讲的讲了,厨娘叹口气:“那就好,她太苦了。”
太苦了。
从程大人出事,她家求告无门。
家里的银钱散了个干净,也无尽于是。
所以程亦珊学着点心方子,跟厨娘一起开了个点心铺子,还真的攒到不少钱。
只是程亦珊不能露面,算是个暗地里的股东。
钱的事情解决一部分。
可后来获罪,流放,便不是努力就可以改变的。
纪元听着,目光又放在皇宫方向。
王长东是一定要死的。
那其他人呢?
翌日,纪元被邀请参加了一个茶社,不少人都让他讲讲边陲的事。
滇州府风土人情不同,是不是很有意思。
纪元道:“确实很有意思,那边的鬼怪传说极多。”
“宁安州还好,毕竟是天齐国的地界,有上苍庇护。”
“可宁安州以南的小国,有许多离奇的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