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皇宫的人倒是收了,没多久又给退了回来。
为什么?!
他惹到谁了?
聂家吗?
他跟聂家,真的没有深仇大恨啊。
一定要说的话,他跟聂家的交集,便是做过同一个县的县令。
但那又算什么事。
他当官二三十年,做过的官职多了,一个小小的县令而已,当时是有些危急,不过也让他顺利抱上楚大学士的大腿。
这次又是怎么了?
在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
一个意 外的人出现了。
纪元最近在翰林院帮忙,正好被派来督查刑部一些案件。
聂世鸣站在纪元身边,开口道:“这就是王长东。”
这就是王长东。
纪元眼神都在这个形容猥琐的老头身上。
近五十的年纪,头发稀疏,眼神浑浊不清,带着油腻跟审视。
虽然是头一次见他,却总觉得,这个模样一直在他心里。
小纪元病死的时候。
再到知道小纪元爹娘去世真相。
以及看到正荣县的烂摊子。
这个人却拍拍屁股走了。
甚至一路高升,还专门坐到户司这种油水厚的位置上。
王长东也在看纪元。
这人是谁?
聂世鸣刚要说话,纪元制止,亲自道:“我是建孟府正荣县人士。”
“姓纪,叫纪元。”
“出生在正荣县安纪村。”
建孟府,正荣县,这些王长东都知道。
他这两天还在想呢,跟聂世鸣的交集只在这里。
这个纪元,也是正荣县的人?
这么巧?
等会,没记错的话,这个连中六元,名噪天下的纪状元,无父无母?
正荣县,无父无母。
“我爹娘在化远三十年前后去世。”
“一个是死于运河修建。”
“一个死于没有银钱看病。”
纪元说话的时候,刑部大牢几个狱卒瞪大眼睛。
都知道连中六元的纪状元自幼艰辛。
却不知道。
他是这种家境?!
化远三十年,也就是十三年前。
现在的纪状元好像才十九二十?!
可这些,跟眼前的犯人又有什么关系?
聂世鸣这才道:“王长东,你不会忘了,化远三十年时,你在哪里任职吧?”
他虽然觉得那段时间不值一提。
可怎么会忘了。
甚至前几天还在回忆。
“你,你是河工的儿子!?”
纪元强调:“是死了的河工的孩子。”
怪不得。
原来是这样。
王长东心里的疑惑终于解开。
他怎么会想到,当年他害死的一个河工,这个普通的河工,会有这样厉害的孩子。
连中六元考上状元就算了。
还弄出橡胶,弄出占城稻。
而他无意间,惹了这样的人。
聂家跟他是没有深仇大恨的。
但聂家肯定会为了纪元这样的人,努力促成此事。
楚大学士也不会为了这样一个后起之秀保他。
甚至眼前的纪元出现在这,便是告诉所有人。
他是为爹娘报仇。
为爹娘报仇。
天经地义。
人家根本没做什么多余的事。
只是把他的罪行揭发而已。
刑部众人心里恍然。
纪状元回来,为的就是替爹娘报仇。
这让不少人心里暗自称叹,果然是个好男儿。
读书,做官。
一直到如今。
就是给爹娘报仇。
这种事情说破大天,都是能感动天地的事。
甚至有人道:“您当年想去应天府做事,难道也是为了这个?”
王长东在应天府。
原来是这样。
但纪元无意得罪了五王爷,被调走了。
这是一个迟到四年的复仇。
不少狱卒看向纪元的眼神都变了。
好忠义的男人。
本来觉得纪状元长得英俊,做官也厉害,就是一个厉害的文官。
没想到他心里还藏着这样有仇必报的忠义心肠。
王长东早就面如土色。
他现在知道,自己已经完了。
自己无意之间惹出这样大的麻烦。
他以为在正荣县的经历不值一提,其实更多过分的事他还做过。
可实际上,祸种早就埋下了。
谁也想不到,一个父母双亡的小孩子,能成长到这种地步!
纪元看着他,则心道。
那个小孩子是不能成长到这一步的。
因为小纪元早就死了。
他报仇,不仅是为这具身体的爹娘报仇,同样是为小纪元报仇。
眼前的人,死多少次都不为过。
离开刑部大牢,纪元也没回翰林院,他身上的事情很少,挂个名而已。
聂世鸣跟着身后,忍不住道:“其实你不出现会更好。”
也更安全,如今锋芒毕露了。
纪元却摇头:“如果不让他知道自己的死因,对我来说,这事相当于没做。”
他知道对方不一定会悔恨,但一定会怕。
怕自己,怕那些死他手底下的冤魂。
所以他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