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厉害的夫子,竟然是他们的老师。
去年他开始自学《礼记》,虽然通读一遍,又跟着注解再读。
但依旧积累不少问题。
现在正式开始学习,想必他这些疑惑一定能解开。
刘嵘知晓这么多,肯定是他举人祖父讲的。
老举人都这样推崇,那说明他们的殷博士真的很厉害。
学生们又躁动起来。
“殷博士长什么样啊。”
“不知道,他大多都在甲等堂教秀才们,偶尔会在乙等堂指点备考学子的文章。”
“丙等堂,他还没来过。”
“常庆,蔡丰岚他们倒是见过,不过那也是之前了。”
“羡慕他们在乙等堂的。”
“谁不是呢,咱们努努力,明年也考进去。”
“有点出息,考进甲等堂!”
甲等堂就是秀才待的地方,那能一样吗。
学生们忍不住往外看,终于看到一个穿着天青色绸衣的中年人走进来。
他跟其他夫子不同,衣服料子显然很好,也有不俗的品位。
三十五的年纪,更是显得年轻。
这就是他们的举人博士,殷博士了。
殷博士显然知道大家期待什么,笑着道:“我就是殷博士,以后是大家的礼记博士。”
在殷博士眼中,下面就是一群小孩。
常庆他们去了乙等堂之后,丙等堂年纪最大的也就是蒋克,今年也不过刚十九。
其他都是十五六岁。
看着他们,殷博士也没讲课,笑着道:“瞧着你们,想起我当年读书的模样了。”
“我是浙东余姚人,想必大家都听说过江浙读书的风气。”
“无人不读书。”
“读书成风。”
“若有不学子弟,半条街都能笑话你。”
“什么农户,什么商籍,什么河运上的子弟,什么士族的孩子,只比一样东西。”
“读书。”
“你家孩子读书好,别说是商籍,就算是主人聘的家仆,主人都会客客气气多问几句,你家儿郎如何学的。”
“你家儿郎每日读的什么书。”
学生们听得入神。
特别是贫家子弟和商籍学子们。
那边读书风气这样盛行?
也不在乎什么商籍?
甚至聘的仆从都要客客气气?
这里聘的仆从,肯定是指责外面平民百姓过来做工,故而有科举的资格。
大家本以为殷博士会讲不论什么出身,都要好好学习的话,没想到殷博士话锋一转:“所以在这种环境下读书,苦啊。”
“苦到眼泪拌饭也要读书。”
“所以也三十二岁时,就是举人了。”
学生们下意识哇了一声。
三十二岁就考了举人!
有胆大的学生问:“那您怎么不继续考,或者去当官啊。”
殷博士大大方方道:“考啊,那也要做好准备再考。”
“当官也想当了,我还在遴选名单里呢。”
众人哄堂大笑。
无他,殷博士说得太坦荡了。
只听殷博士继续道:“礼记第十八篇,学记,讲的就是教书,传道,授业的顺序。”
听到这,纪元下意识翻书。
他手头两本礼记。
一本手抄的《礼记》。
一本印刷的《礼记》。
即使翻的时候再小心,所有书页都有些褶皱。
他去年就在自学,冬假也不耽误,所以翻得也轻快。
纪元声音虽小,殷博士却看到他的动作,更注意到他的书早就看过许多遍。
其他学生见纪元去翻书,不知为何,下意识跟着学。
怎么回事!
现在纪元做什么,他们就本能地去做什么!
一时间,课堂上都是哗啦啦地翻书声。
殷博士看得有趣,继续道:“礼记第十八篇,开篇说,‘学记’者,以其记人学、教之义。”
“什么意思呢?”
“纪元你来说。”
啊?
让纪元讲?
这是今年新开的礼记课,大家都没学过啊。
纪元被点名,站起来道:“学,既有教导,也有学习,更有学校、教育等等的意思。”
“用学记来命名,就是指本篇的内容,便是这些。”
“后面也说记人学,教之义,是作为‘学’的解意。”
这就是古文难懂的地方。
礼记第十八篇的标题为《学记》。
听着简单。
可这个学,却不是单一的特指。
而是包括了上面说的所有含义。
教导,是对老师的。
学习,是对学生的。
学校,是对官方的。
教育,是整个方方面面的诠释。
一个简单的‘学’字。
想要表达的,便是上面种种概括。
学记,后面的记,就更不用说,大家也都明白,便是记录这些事情的意思。
这还只是标题。
后面记人学,教之义。
既是帮忙解释‘学’,也同样引申出其他理解。
标题两个字,代表了那么多含义。
用现代的话来说,就是对方给你发送了一个超链接。
看着平平无奇,点开之后,全都是字!
全都是!
所以说五经难。
他们去年学的那三本,夫子们也不讲这是学习,只说通读,也是这个道理。
没想到的是,殷博士一来,便要他们解意,还要从源头开始解。
学生们之前接触得浅显,显然猛然一听,只觉得头都大了。
殷博士看着笑眯眯地,立刻给他们来了个下马威。
而殷博士根本不用翻书,所有的内容张口便来。
仿若整本《礼记》都在脑子里一样。
那可是十万字的礼记。
太厉害了吧。
这也佐证他方才说浙东余姚读书风气之盛。
如果说对礼记本篇熟练的话,那引经据典,就更让人侧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