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脏。”帝江眼底流露一丝嫌弃。
乐归顺着他的视线低头,才看到自己的裙子因为跪地沾了泥。
自从把那身具备自洁功能的工作服以三千两的价格卖掉后,她就一直穿凡人的粗布麻衣,弄脏是常有的事,前几天全靠合欢宗宗主施舍一些清洁术,才勉强维持干净,但稍有不慎还是会弄脏。
她抠了抠膝盖上的泥,刚抬头要说什么,帝江的指尖便点在了她的额头上。
经历过一次漫长又令人窒息的欢愉后,他每次做这个动作,乐归都心有余悸,这一次也是习惯性要躲,却还是慢了一步。
冰凉的灵力注入脑海,她一个激灵,能清楚地感觉到身上的伤口在快速愈合,因为在比试台上各种摸爬滚打形成的酸痛也在顷刻间消失不见,待帝江收手,她精神奕奕地站起来,才发现衣裙也重新变得干净了,比合欢宗宗主弄的还要干净。
“谢谢尊上。”她乖乖道谢。
帝江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后天第二场比试,要赢。”
“……尊上,你要求会不会太高?”乐归尽可能委婉。
帝江盯着她看了半晌,道:“敢输,就杀了你。”
【草草草草草他这句绝对是真的!】
帝江勾起唇角,转身便要离开,乐归下意识去抓他的衣角,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消散于空气中。
“尊上你别走啊,你还没说我要怎么赢呢,第一场靠防御法器就行第二场可是一对一啊!尊上!尊上!”乐归歇斯底里。
然而已经无人可以回答她的问题。
刚才还热闹非凡的比试台周围只剩乐归一人,她轻舒一口气,把镜子从怀里掏出来用力砸在了地上。
还以为她已经忘记报仇的镜子:“……”
凭一介凡人之力强行在镜子上制造出两根裂痕后,乐归才心满意足地回到合欢宗大本营,结果一进门不出意外地遇见了三堂会审。
“宗主。”乐归乖巧行礼,手指结出的依然是错误姿势。
合欢宗宗主懒得管教她的姿势问题,只是淡淡问一句:“你有报名玉简的事,为何不同本座说?”
都自称本座了,看来事态很严重。
乐归轻咳一声:“弟子也不想隐瞒宗主,但弟子曾经答应过前辈,不会将这件事告知任何人。”
“前辈?”合欢宗宗主敏锐抬头。
乐归:“是呀,一位非常厉害的前辈,弟子也不知道他姓甚名谁,只知道他一头白发,胡须及胸,总是笑呵呵的,因为弟子给了他一颗桃子,便送了弟子一枚报名玉简。”
凡间名额五十个,其中五大宗门占三十,各小门派一共占十个,还有十个随机发放,谁也不知会落到哪家宗门。
乐归的话听不出毛病,但宗主总觉得哪里不对,静默半晌后又问:“你是如何通关的?”
“那位老前辈给了我防御的法器,说可平安度过第一关,”乐归面不改色,“还给了我两枚疗伤的圣药,我刚才服下之后,身上的伤果然痊愈了。”
修炼之人耳聪目明,鼻子也尖,定然能闻出她身上的血腥味极淡,与其等她追问,不如提前说明。
宗主盯着她看了片刻,道:“过来。”
乐归老老实实凑过去,看到她把手虚覆在自己的伤口上也不怕,只是安安静静等着。
良久,宗主收回手:“果然已经痊愈。”
“……疗伤圣药,你用来恢复三道小小的伤口?”有人忍不住开口了,“你可真会大材小用,为何不等回来之后让我们给你疗伤,这样也好把圣药分给方才受伤的姐妹们。”
“因为这是我的药,”乐归一脸无辜,“我以为吃自己的药疗自己的伤,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你……”那人噎了一下,却也无可反驳。
“好了,”宗主放缓了脸色,“合欢宗今年没有拿到试炼名额,如今橘子可以参加,也算是咱们宗门的幸事,就不要再计较那些细枝末节了。”
“什么幸事,丢人的事吧……”有人小声嘀咕。
宗主也只当没听到,只是眉眼和善地看着乐归:“去歇着吧,别误了后天的试炼。”
“是,宗主。”乐归答应一声,便直接回房了。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众人终于难掩嫉恨,有人忍不住开口:“宗主,她侥幸得了如此机缘,却隐瞒宗门拒不上报,显然是对宗门有二心,宗主当真就这样放过她了?”
“她报名之前并未遇到我们,上报又该去哪上报?“宗主警告地看了众人一眼,“如今她是替宗门出战,你们一个个的都给本座安分些,若是叫本座知道谁敢打她的主意,就别怪本座不念师徒情分。”
“是。”众人不情不愿地答应。
这边乐归回了屋,第一件事就是关紧门窗,然后把被她揍得破破烂烂的镜子掏出来:“别忘了下禁制啊,我可不想被她们偷听。”
“你都敢谎话连篇了,还怕她们偷听?”镜子刚捱过一顿揍,此刻言语尖酸刻薄,“你哪怕说自己是在路上捡的玉简呢,也总比说什么有人相赠强,现在这些谎话,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你是一块得了大机缘的肥肉、擎等着让人来咬吗?”
“算了吧,玉简能捡,防御法器也能捡?还有我的伤突然好了该如何解释?”乐归轻哼一声,直愣愣往床上一扑,打了两个滚才慢悠悠道,“我今天出尽风头,只怕这一会儿的功夫,全世界都知道我是合欢宗的弟子了,她们要是这个时候来抢我东西,就等于告诉所有人合欢宗是一个卑鄙无耻的门派,哪怕是为了合欢宗的声誉,宗主也绝对要护我周全。”
“最多护你到
试炼结束。”镜子声音又哑又木。
乐归:“难道还不够吗?”
……哦,也确实够了,毕竟结束之后她们就该跟着主人回魔界了。镜子真心实意:“你真是我见过最鸡贼的凡人。”
“你也是我见过最阴险的镜子。”乐归情真意切。
一人一镜再次相看两厌。
距离第二场试炼还有两天,乐归不想整日窝在屋里,索性带着镜子四处溜达。
渺茫山的山顶虽然没有山脚热闹,但好歹景色不错,乐归最喜欢傍晚时跑到登天阁外最高的那块大石头上坐看夕阳西下,绚烂的云彩烧红了她的眼眸,也会给她的身体镀上一层金光。
每当这个时候,她都会俯瞰下方大大小小的演武场,看着心比天高的仙门弟子们点到即止的比拼,有几次还看到了腰腰。虽然在魔界时被她欺骗被她下毒被她绑架和威胁,但第一场试炼里也确实得了她的帮忙,乐归觉得自己应该礼貌问好,结果还没扬起微笑,她便漠然别开了脸。
那样子像是怕沾上某种垃圾,姿态可真叫人伤心。乐归揉揉眼睛,故作无事地继续看那些弟子试炼。
“他们这是在比试之前,尽可能地确定自己的修为在这一批参赛者中的名次,若是正式比试中遇到比自己强的,便不会再死磕,以免影响之后的秘境试炼。”镜子慢悠悠地解释。
乐归顿了顿:“这不是作弊吗?”
“只是相互讨教,算什么作弊?”镜子反问。
乐归点头:“也是。”
“……你是不是被说服得太快了?”镜子无语。
乐归摊摊手:“不然呢,我去找各大仙门提出抗议吗?既然几千年来都是这套潜规则,那我一个凡人跑去抗议有用吗?与其心气不顺,不如淡定以对……不过要是我,就刻意隐瞒实力,让他们以为我是弱鸡,然后在台上打对手个措手不及。”
镜子:“……”无耻还是你无耻。
“可惜我只是个凡人,连可以隐瞒的实力都没有,所以一切只是空想。”乐归有些惆怅,“相比这些潜规则,我现在更想知道我要怎么才能赢得第二场比拼。”
镜子:“有我在,你怕什么?”
乐归:“呵。”
镜子:“……”
虽然乐归每时每刻都在祈祷帝江在第二场比试之前狂性大发一举炸掉渺茫山,但第二场比试还是如期到来。
按照规定,参赛者要依次从箱子里选一根绳子,最后长短颜色一致的两人互为对手。非常传统的方式,没有用到任何灵力,也就最大限度避免了作弊。
乐归排队抽绳时,恰好排到了腰腰前面,两人谁也没理谁,顺着人流静静往前走,等乐归伸手抽绳时,腰腰突然开口:“你现在放弃还来得及。”
乐归顿了顿,玩笑道:“那怎么行,我要是放弃了,岂不是要有一个修者没对手?”
“单数情况下,会有一人无条件晋级。”腰腰淡淡道。
乐归:“为了不让这个幸运儿诞生,我必须参加。”
腰腰:“……”
两人说话间,乐归已经抽好了绳子,腰腰也不废话,抽了自己的后转身就走。
一刻钟的功夫便抽完了对手,乐归抽到的是炼器宗的一个小胖子,对方看到她的时候眼睛都亮了,兴奋程度跟直接晋级没什么区别。
乐归:“……”麻烦你克制点,稍微尊重一下对手。
绑定完对手,就该正式进入比拼了,第一组参赛者登上比试台的时候,仙界帝君一众人已经来到观赏台坐定,却迟迟不见帝江的身影。
虽然帝江坐在那里只知道睡觉,看到她倒霉也不出手帮忙,但他真不在了,乐归就像是家长会迟迟等不来家长的小孩,心里慌慌的。
“不用等了,他不会来的。”镜子慢悠悠道。
乐归苦恼:“为什么?”
“因为没意思啊。”镜子回答。
乐归不服气:“难道第一场就有意思了?”
“第一场也没意思,我也很意外他会来,毕竟他想看的重头戏只有第三场。”镜子轻嗤。
乐归闻言停顿一瞬,问:“你知不知道他到底想干嘛啊?”
直到现在,她都不懂帝江为何要她参加试炼大会,还非要她一个凡人在大会上拿第一。
镜子:“知道。”
乐归眼睛一亮:“什么?”
“我不告诉你。”镜子非常克制,但还是透出一丝兴奋。
乐归:“……”
【奶奶的,更不安了。】
虽然不知道帝江在搞什么惊天大阴谋,但比赛还是要进行的,乐归和镜子说话的功夫,就看到腰腰甩出一个漂亮的剑花,直指对手的咽喉。
“望天宗遇欢胜!”
又一组参赛者上台,乐归百无聊赖地蹲在角落里,看着比试台下越来越多的生面孔,忍不住又偷偷戳了一下镜子。
“干嘛?”镜子不耐烦。
乐归:“我怎么感觉比第一场的人多啊。”
“废话,第一场只是淘汰一半人选,并未展现参赛者的具体实力,这一场是一对一,虽然还是没有具体名次,但也能看出哪些更适合一起组队,那些特意来参加秘境试炼的人自然全都来了。”镜子忍着烦躁解释。
乐归震惊:“不是只有参赛者才能进秘境吗?”
“当然不是,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镜子里魔气弥漫,“秘境是每隔千年开启一次,当然不会只放参赛者进去,虽然有这些各仙门的佼佼者在,其他人也只能跟在后面捡点残渣,但有总比没有强吧。”
乐归:“参赛者们一个比一个厉害,会愿意带其他人?”
镜子冷笑一声,语气愈发急促:“秘境险阻无数,总要带些可以探路的喽啰,方能最大限度保全自己。”
听起来,是把其他进秘境的人当成了消耗品。乐归一直知道小说世界残酷无情,但真听到了还是觉得排斥:“那些人知道自己是被牺牲的对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