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所谓的现实世界,听起来还是匪夷所思,但她条理分明思绪清晰,不像是得了癔症幻想出来的。
没想到他只听了她几句解释,就这么容易推翻了之前的观点,乐归越看他越觉得可爱,凑过去亲了亲他的唇。
帝江今晚实在是被她轻薄太多次了,这次也是懒得推开,任由她胡乱折腾。
“我奶奶肯定会喜欢你的。”她认真道。
帝江抬眸:“为何?”
“她颜控呀,她可喜欢长得好的孩子了。”乐归得意。
帝江不觉得被一个凡人喜欢是多值得骄傲的事,但看到她这副与有荣焉的样子,又觉得能讨她奶奶的喜欢,似乎还挺不错。
帝江抬起手,轻轻点在她的额头上,乐归不明所以地抬眼去看,神情有点傻傻的。帝江愉悦勾唇,将人推开了。
乐归往后退了两步,站稳后便看到他已经起身了。
“那便走吧,看究竟能不能讨得她的欢心。”帝江仗着比她高了一头,大猫一样垂眸看她。
乐归一愣:“现、现在就走?”
“不然呢?”帝江扬眉,“你还等什么?”
“等……”乐归默默回头,看向仍在空中飘着的婚服和王冠。
帝江虽然没说这两件宝贝来得有多不易,但看到他耳朵上的豁口也知道肯定九死一生,说不定比三界试炼大会那次还要惊险。
这是他花费二十个日夜……不,或许还要更久,亲手给她打造的一场幻梦,现在离开,就等于弃这场梦于不顾。
“晚走一日,其实也没什么。”帝江突然开口。
乐归下意识看向他。
“还是说你一日也等不了了,就想现在回去和亲人团聚?”帝江又问。
刚穿越过来那会儿,她每时每刻都在思念家人,后来意识到自己可能这辈子都回不去了,便强行压抑思念,假装自己其实也没那么想家,只要能长久地活着就好了,再后来又有了希望,她又一次开始想家,想爸爸妈妈,只是因为怕担心露出破绽,也会时时克制,直到今天目标终于要实现了,积压了许久的思念终于在这一刻爆发。
她当然恨不得下一秒就能回到自己的世界,见到自己的家人和朋友,但仔细想想……
【也确实不差这一天。】
“那便这么定了,明日大婚之后再走。”没等她纠结完,帝江便已经替她做了决定,等乐归回过神时,他已经除去外衣去了床上躺下。
那张床,看起来还真是又大又软。
乐归眨了眨眼睛,故作矜持:“那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床上的男人不应声,似乎已经睡着。
“我真走了啊。”乐归装模作样往外走,结果走到门口了还没等来挽留。
屋子里静了下来,帝江淡定地翻个身,腾出一大片位置,下一瞬某人便扑了上来,咬牙切齿地从背后抱住他的腰:“尊上,你怎么能不挽留我?”
“挽留什么?”帝江双眸紧闭,“大婚之前不是不宜多见面?”
乐归没想到他今晚都主动表白了,竟然还在计较之前的事,当即在心里骂了几句:【小肚鸡肠!斤斤计较!睚眦必报!】
“乐归。”黑暗中,帝江的声音透着一分沉静。
乐归:“嗯?”
“我听得见。”
“……哦。”
说人坏话被发现还怪尴尬的,乐归清了清嗓子,突然有些好奇:“尊上,如果我刚才选了无量渡,也不说带你一起的话,你真的会放我离开吗?”
黑暗中,帝江突然睁开眼睛。
乐归迟迟等不到回答,刚要追问,就听到他反问:“你要一个人走?”
“当然不是,”乐归赶紧抱紧他,“我要带着尊上一起,我们一起回去。”
帝江唇角勾起一点弧度:“那还问什么。”
【也是,都确定要一起回去了,还纠结这些没用的问题干什么。】
乐归意识到自己又不小心暴
露了心声,顿时脸颊一红,赶紧问另一件事:“尊上,我镯子呢?”
她得赶紧把那个可以屏蔽心声的镯子戴上,免得在他面前总跟个透明人似的。
帝江没有回答。
乐归以为他不想给了,当即撑起身子要找他理论,却意外看到一张沉静的睡颜。
他睡着了。
他竟然真的睡着了。
他似乎只有受伤的时候才会偶尔睡觉,但每次睡也都是浅眠,外头什么动静都一清二楚,而今天……乐归凑近一些,勉强在黑暗中分辨出他脸上的疲惫,一时间心脏都柔软了。
她重新躺下,身体陷入被褥,就像陷进了棉花里。
一切发生的都太顺利了,她所设想的被拒绝被阻止全都没有发生,直到此刻,她仍觉得像做梦一般,想再摸摸无量渡,但又怕吵醒帝江。
【真的要回家了啊……】
乐归抬手盖住微微湿热的眼睛,觉得在这样惊喜频生的夜晚,不应该轻易掉眼泪。
她这段时间也一直因为心里那点纠结吃不好睡不好,如今所有的问题都不再是问题,香甜的睡眠总算如期而至,以至于连个梦都没做一个,直到翌日被震天的礼乐声吵醒,才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醒了啊。”
耳边传来阿花幽幽的声音,乐归一扭头,就对上一双黑咚咚的血窟窿。
【真是久违的血窟窿啊。】
乐归沉默三秒,快准狠地戳了过去。
阿花尖叫一声,一个翻滚从床上掉了下去,再抬头又是正常模样了:“乐归你是不是人,我好心叫你起床,你怎么□□的眼!”
“你是好心叫我起床,还是故意吓唬我?”乐归冷眼看她。
被拆穿的阿花依然理直气壮,揉了揉眼睛从地上爬起来:“我要不这么搞,你还得赖半个时辰的床,现在是不是精神多了?”
乐归对她胡搅蛮缠的说辞嗤之以鼻:“你怎么在这儿?”
阿花只能在先知镜方圆十米内游逛,即便镜子被她亲自抱着,也会被这十米的规则限制,从前殿到寝殿远超十米,除非有人带她进来,否则单凭她自己肯定是不行的。
“自然是主人让我来的,”阿花四下打量一圈,面露嫌弃,“好好一个魔王的寝宫,怎么搞得好像凡人的卧房一般,俗,太俗了。”
“……你少废话,他让你来干嘛?”乐归可没忘今天是他们成婚的日子,现在眼看着日上三竿了,她还穿着寝衣坐在床上,帝江也不在屋里,无量渡也没了,要不是外面多了礼乐声,她真以为大婚取消了,昨晚的一切只是她的错觉。
阿花斜了她一眼:“自然是来守着你,等你醒了再叫人进来给你梳洗打扮,放心吧,魔界的婚事都在晚上办,你这会儿开始收拾完全来得及。”
要不说是好姐妹呢,阿花总是精准地猜出她心里的焦虑。
一听是晚上才开始,乐归的焦虑瞬间没了,直接懒洋洋地倒回床上:“那我再睡会儿。”
“……你赶紧给我起来!我都等你一个时辰了!”要不是主人走之前警告她不能吵醒乐归,她早在来的第一时间就把人喊起来了。
乐归把脸埋进枕头里:“我不要,我想再睡会儿……”
“你睡个屁!尊上已经因为你睡懒觉独自去祭天了,所有人一大早就忙得团团转,我一个镜子都得出面帮忙,你作为新娘子凭什么这么安逸!”阿花挽起袖子,强行把人从枕头里薅起来。
“死镜子你放手!”
“小畜生,再不起床我杀了你!”
早就在门外等着的合欢宗一众人听着里面的鸡飞狗跳,一时间面面相觑。
许久,有人小声问:“师姐,咱们是不是应该进去看看?”
“看什么,”丽师姐面无表情,“未得王后允许就擅闯寝殿,你知道是什么罪吗?”
那人也是因为自觉对乐归知根知底,才会一时间失了分寸,被她这么一提醒,顿时不敢吱声了。
屋里闹了一会儿,紧闭的房门总算开了,阿花眉眼森冷地现形在众人面前,虽然还是孩子模样,但周身的气场却叫任何人都不敢将她当做孩子。
“弟子拜见尊者。”
无忧宫里三千魔山虽然相距甚远,但消息依然传得像风一样快,加上阿花没有刻意隐瞒,如今人人皆知她的身份,就是尊上那面先知镜的魂体。
面对这位无所不知的尊者,每个人都面露敬畏,尤其是丽师姐,一不小心对上她的视线,便感觉二十余日前留下的内伤隐隐作痛,赶紧将头低得更深。
“……尊者,弟子们奉尊上之命,前来为王后梳洗。”丽师姐恭敬道。
阿花扫了众人一眼,不怒自威:“嗯,进来吧。”
“是。”
乐归早已经在梳妆台前坐等,正慢悠悠打哈欠时,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弟子拜见王后。”
乐归的哈欠打到一半停下,转过身时眼底还透着迷茫:“师姐……们?”
“弟子惶恐,不敢担王后一声师姐,王后直呼弟子们的名字即可。”丽师姐连忙道,其他美人也赶紧再次行礼。
乐归讪讪一笑:“大家别这么客气。”
众人连忙配合地点头。
阿花默默挪到她身侧,用只有她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问:“怎么样,高兴吧?”
“什么?”乐归不解。
“看着以前欺负你的人在你面前低头,难道不高兴?”阿花说着,还有几分得意,“其实狸君也带了梳妆的侍女来,尊上本来想让她们服侍你的,但被我及时劝住了,用了敝犴台这群合欢宗弟子,你现在心里得意坏了吧?”
乐归:“……”合着这事儿是她搞出来的。
阿花说完就等着夸奖,结果只等来她一个无语的表情,一时间愣了愣:“你不高兴?”
“……这有什么可高兴的?!”乐归要不是顾及在场的人多,都想跟她打架了。
她在敝犴台时一直很透明,跟谁都没有太多交集,虽然总是分到最多的活儿,但因为一直摸鱼偷懒,反而是最清闲的那个,所以离职后也没有多余的情绪,现在被阿花这么一搞,她感觉自己好像突然一夜之间从恭维人的实习生变成了被恭维的老板。
理论上来说也算是人生爽文模式,但她不仅觉得不爽文,还非常尴尬,尤其是师姐们总是恭恭敬敬的,像一群和她有点交情但实在不熟的亲戚。
意识到自己好心办了坏事,阿花眼神有些虚了:“那、那我叫狸君的人来?”
乐归顿了顿,叹气:“算了。”
阿花讨好地笑笑,一扭头又绷起了脸:“时候不早了,开始吧。”
丽师姐颔首:“王后,弟子们服侍您梳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