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江没什么情绪地扫了他一眼:“给她们解酒。”
狸君无言片刻,老老实实掏出解酒丹,以灵力捏碎成粉末隔空注入两人一羚的体内。这种方式比直接吞服的效果更好,短短片刻,两人一羚的眼睛就恢复了清明。
尴尬,很尴尬。
阿花吸一下鼻子,默默擦了擦眼泪,乐归低着头抱紧膝盖假装不存在。
帝江的视线从二人脸上扫过,最后落在橘子身上:“过来。”
两人一羚同时颤了一下,最后被点名的那个慢吞吞朝他走去。
帝江神色冷淡地等着,待它靠近后顺手一巴掌打过去,阿花和乐归感同身受地捂住脸,连狸君都默默离他远了点。
“滚。”帝江轻启薄唇。
橘子马不停蹄地滚了。
帝江这一次看向了阿花。
“……该我了?”阿花惊慌失措。
狸君轻咳一声:“是叫你滚呢,还不快过来。”
阿花连忙往外跑,跑到一半时还不忘捡起自己的镜子,主动交到狸君手里。狸君不多废话,带着镜子转身就走。
偌大的寝殿里,转眼就剩两个人了。
乐归偷偷看一眼帝江,看到他朝自己走来后,紧张地咽了下口水。
但他走到一半就停下了,手指在空气中画了个圈,略微一点便形成一团紫白的灵力,将地上的碎瓷片全都清理了,他又勾了勾手指,笨重的屏风被一股力量拉回原位,带起的水
也都尽数回到忘还池里,接着是窗帘、桌布……
乐归愣了很久,才意识到他在打扫卫生。
【帝江,在打扫,卫生。】
她惊慌又不安,嘴唇动了几次,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直到寝殿内焕然一新,帝江的衣角轻轻擦着她赤着的脚,乐归才回过神来。
“对不起……”不知道说什么时,道歉总是对的吧。
帝江居高临下地盯着她看了许久,最后俯身将人拖起,稳稳当当地放在了床上。
“是我错了,”他终于开口,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竟然觉得那两个蠢货能用。”
乐归:“……”
帝江又看了她一眼:“你等着。”
“你干嘛去?”乐归见他要走,赶紧抓住他的衣角。
帝江:“等着。”
他说让她等着,走了之后却迟迟没有回来,乐归靠在床边都睡着了,突然听到房门开启的声音,惊醒后抬头看去,看清来人后突然呆滞。
“乐……道友,你还记得我吗?”百年未见,李行桥再次和她说话,竟然有点紧张。
乐归迟缓地眨了一下眼睛。
“这么多年没见了,会忘了也正常,”见她沉默,李行桥不自在地挠挠头,虽然眉眼长开许多,但依然有年少时的模样,“我也跟师父说了,你可能已经忘了我是谁,但他不听,非要我来安慰你,师命不可违,冒、冒犯了……”
“你先等一下,”乐归及时制止,“师父?”
“就是尊上,”李行桥不自在地解释,“他前些日子收我为徒了,按辈分来讲,我现在应该唤你一声师……”
乐归:“……”
“师……师……”李行桥‘师’了半天,一句师母愣是没叫出来。
乐归看着他憋成猪肝色的脸,嘴角抽了抽道:“那什么,称呼就不用了,你先进来。”
“会不会不太方便?”李行桥迟疑。夜半三更,她只着里衣,他一个男子不好进门吧。
乐归低头看一眼自己身上的长袖长裤,叹气:“没事,进来吧。”
【你师父都不介意,哥们你就别介意了。】
得了她的允许,李行桥才动身。
他刚才是被帝江直接送到门口的,现在要自己进屋,首先用满是痂痕的手左手扶住门框,接着抬起腿骨断了三截被绷带强行固定的右脚,然后一鼓作气强行迈过门槛……
“稍等,我再缓缓。”李行桥另一只手艰难抬起,抬到一半就停下了,于是用自己的脑袋去够手。
乐归眼皮一跳,默默看着他的手和脑袋越来越近,直到手上的绷带碰到脑袋,他才飞快地摇了摇头。
【……合着费这么大劲就是为了自助式擦汗。】
擦完汗,又开始迈另一只脚,乐归叹了声气,无奈地朝他走去:“别乱动,我扶你。”
“谢、谢谢……”李行桥不好意思地道谢,等她真来扶自己时,又没忍住偷看她。
乐归斜了他一眼:“看什么看,没忘记你。”
听到她熟稔的语气,李行桥松了口气,眉眼间又透出几分少年时的欢喜:“我也没忘记你,当初渺茫山之后,你便和师父一起失踪了,我担心你安危,还去了秘境寻你,只是我太没用,寻了二十余年都没寻到你。”
他停顿一瞬,又笑了,“没想到再见面,你已经是魔界的王后了。”
听到他说找了自己二十多年,乐归略有动容:“你找我做什么?”
李行桥不好意思地笑笑。
当年渺茫山的事发生后,无数人都恨她入骨,他一度担心她只是帝江报复仙凡两界的棋子,利用完之后便不会再管她死活,所以一直想方设法地寻她,只为在其他人找到她之前,给她一点庇护,没想到帝江非但没有丢下她,还以至高之礼娶她为妻,反倒显得他那些年的担忧是小人之心了。
看到他闪躲的笑容,乐归明白了什么,一时间有些好笑:“尊上不会丢下我的。”
“嗯!师父是个好人,是三界第一好人!”李行桥立刻表示认同。
乐归:“……”那也不至于是第一好人。
两人说话间已经进到殿内,等李行桥稳稳坐在椅子上时,两人同时松了口气,又突然没了话题。
“所以……”乐归打破沉默,“一直住在敝犴台养伤的人是你?”
“对,我一直在敝犴台养伤,只是因为这两三日才清醒,加上行动不便,才一直没来拜访你。”李行桥忙解释。
乐归:“你叫他师父是怎么回事?”
“他说现如今有家有室,不好总出去打架,收了我打发时间,”李行桥一脸感激,“师父救我性命,给我安身之所,还愿意收我为徒,我真是不知该如何谢他了。”
乐归:“……”
【弟弟,先别急着谢,他就是想给自己培养个对手而已。】
李行桥还在发表对帝江的感激之情,乐归却只顾着盯着他青青紫紫的脸,直到他声音越来越小,才忍不住问一句:“你当初没有把我说的话记心上吧?”
“我记心上了,”想起前段时间发生的事,李行桥抿了抿唇,一向明亮的眼睛略有黯淡,“可记心上又能如何。”
有心想冤枉你摧毁你的人,即便你什么都没做,也一样会将脏水泼在你身上。
乐归没想到自己即便提醒了,也没办法帮他躲过受迫害的命运,一时间有些沉默。
“不说我了,”李行桥打起精神,“说说你吧,师……师……”
乐归嘴角抽了抽:“还是叫我乐归吧。”
“乐归,”李行桥一瞬顺畅,“师父让我来安慰你,你是遇到什么不好的事了吗?”
乐归抿了抿唇:“这件事说来话长。”
李行桥艰难地往前挪了挪。
“但我不想说。”乐归接后半句。
李行桥:“……”
“说说你吧,”乐归短暂地笑了一下,“你这一百年来,可有什么长进?”
“说到长进,那就不得不提我的玉佩了,”李行桥突然神采奕奕,“当年你提醒我要收好之后,我便一直仔细保存,结果没过几年不小心把血溅在上面,玉佩突然活了……”
乐归心不在焉地听着他这些年的经历和收获,心想帝江这条线虽然崩得妈都不认识了,男主倒是一直在按书里的剧情发展,就连受迫害后误打误撞闯进魔界这个点也没能避开,只是不知道帝江没死会对后续的剧情产生什么影响。
应该没什么影响……吧,虽然帝江不死,就意味着无忧宫不会认男主为新的主人,但没了这个环节,他最多是成长速度慢一点,别的倒没什么。
【其实后续剧情变化又怎么样,我既然已经默认这里是真实的世界,那不管帝江还是李行桥,就都是活生生的人,他们以后会怎么样,要看他们自己的意愿,而不是我一厢情愿地把他们推到剧情线上去。】
“乐归,乐归?”
乐归猛然回神:“嗯?你说什么?”
“我说,你有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我送给你,权当是补给你的新婚礼物了,”李行桥笑了,“你大婚那天,我本来也想来的,但师父说我一身伤,不吉利,还是老实待着的好,我一想也是,就没来喝喜酒。”
【……很难相信不吉利这种封建迷信的言论,竟然是出自帝江之口,李行桥竟然还认同了。】
乐归无言片刻,一抬头发现他还盯着自己,便笑了笑道:“你的心意我领了,但我没什么想要的。”
“你是怕我给不了吗?”李行桥有些着急,“虽、虽然我现在很狼狈,但我的空间法器没丢,里面有很多好东西,要是没你想要的,我也可以亲自给你做一个……真的,我之前还去炼器宗打过几年杂,好多东西我都会做,你相信我。”
乐归垂下眼眸:“不是不相信你,只是……”
【做出来也没用啊。】
乐归记得清楚,原文里李行桥做出来的无
量渡,几乎是一比一复刻帝江的那个,既然帝江的没用,那他的又怎么会有用呢。
“既然相信我,那就不要推辞了,”李行桥一脸认真,“你想要什么,我都做给你。”
乐归对上他坚定的视线,眼眸动了动。
第51章
李行桥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拒绝好像也没什么必要,只是乐归真的不知道想要什么,思索半天无奈道:“该送什么礼物,难道不是该你这个送礼的人想吗?”
“是哦!”李行桥恍然,冒失的样子和从前没什么区别。
两人一直闲聊到快子时,李行桥才提出告辞,走的时候还一再保证,绝对会送一个她喜欢的礼物,乐归失笑,只好配合地点了点头。
李行桥走后,寝殿里便只剩她一个人了,她独自在桌前静坐良久,最后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夜色沉静,一轮悬月挂在半空,散发着清浅的光辉。乐归独自一人在月光下慢慢地走着,走出一段路后,才转身看向寝殿的屋顶。
帝江一袭红衣靠坐在上面,正静静地盯着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