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江皱眉:“有什么区别?”
“相隔五六个时辰呢,区别大了!”乐归忙道。
帝江突然不语,沉静的眼眸像是能看穿她所有心思,乐归被看得心虚,默默别开了脸。
许久,他蹙眉问:“你便这样怕疼?”
“……凡人都怕疼的。”发现他误会了,乐归心虚的同时又添了一分愧疚,却还是顺着他的话说。
帝江这次沉默更久,直到两人身体上的躁动重新归于平静,他才起身往外走。
“干什么去?”乐归小声问。
帝江头也不回:“找那只狸猫,问问他有没有什么结契不疼的法子。”
走到门口,他又回头,“要是没有,你就忍着。”
乐归嘴唇动了动,到底没有再说什么。
殿内很快便只剩她一个人,她静坐良久,又一次从乾坤袋里找出转移符。
帝江结契不成还被媳妇儿推了一把,心气不顺地去了狸君暂住的院子,恰好看到狸君正在练剑,便毫不犹豫过去把人打了一顿,然后再慢悠悠道出来意。
差点被他打死的狸君没好气道:“你怎么不去问先知镜?”
“她这几天在上吊。”帝江回答。
狸君:“?”
“所以,有吗?”帝江问。
狸君白了他一眼:“没有!结契是神魂烙印,怎么可能不疼!不过再疼也就那一下而已,疼过最多虚弱几天,都想寿命平分休戚与共了,这点事算得了什么。”
帝江神色淡淡:“对你来说不算什么,对她而言却并非如此,这两日她为了此事一直心不在焉,还做噩梦了。”
“她的胆子这么小?”狸君乐了,“不至于吧,说不定是在忧愁别的事呢。”
帝江难得没有说话。
狸君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对了,我打算待会儿就回秘境了,本来想找你道别,没想到你先来了,也好,省得我再跑一趟。”
“这么快?”帝江看向他。
狸君气笑了:“不然呢,继续留下给你当先知镜用?”
帝江倒也没有挽留,
只是说了一句:“回去也别闲着,记得替我找找穿梭时空的法子。”
狸君送他一个亲切的白眼,本来还想用完午膳再走,这下果断离开了。
帝江一个人无趣,便又回了寝殿,可这个时间本该在床上睡回笼觉的人却不见了,空气中还泛着一股符纸燃烧后的淡淡焦味。
是转移符。
敝犴台,后院。
李行桥面色凝重:“你想好了?”
乐归点了点头。
“……其实你没必要走这么急的,无量渡已经认主,只要保管得当便不会再有人用,你、你可以先与师父相伴终身,等到最后几十年光景再回家去陪伴家人,岂不是两全其美?”李行桥试图帮她想出可以两全的办法
乐归苦涩一笑:“我倒是想,可是我不能。”
可她怕在这里待了千年万年之后,时间模糊了她前二十年的记忆,她便彻底忘了要回家的事。
“虽然不知道你是何苦衷,但我觉得你还是该再三考虑。”李行桥眉头紧皱,“我怕你一时情急,做出将来会后悔的决定。”
乐归摇了摇头:“来不及了,他今晚要与我结契。”
哪怕有再多苦衷,仍然改变不了她背叛这段感情的事实,背叛者已经足够可耻,她不想再占他一分一毫的便宜。
李行桥大概明白她的想法,静默良久后叹息:“既然你已经想好了,那我就不劝了。”
“多谢,”乐归从他手上接过无量渡,抿了抿唇问,“你可否在一个时辰内再做一个无量渡?”
“……嗯?”
“只是仿个外形,”乐归忙道,“阿花知道你仿制无量渡的事,若我突然消失,她肯定会联想到这里,我怕你到时候会说不清。”
李行桥笑笑:“有什么说不清的,我赠你无量渡,本身就是对不起师父,等你走后我自会向他请罪。”
“不可!”乐归就怕他会这样,“你生性纯良,为了我却要承受背叛师父的良心谴责,我已经心怀愧疚,如果你再因此丢了性命,那我还怎么敢用你的无量渡。”
“可是……”
“没有可是,”乐归看着他的眼睛,“我要你答应我,我走之后你就用灵力毁掉这两天有关我的一切记忆,你是想做新的无量渡帮我,但只做出一个空壳,我的离开和你无关,你也从来没有帮过我,不然我就不走了。”
李行桥嘴唇动了动,好半天才艰难点头:“好,我答应你。”
“我们是朋友,就不逼你发心誓了,”乐归笑笑,“但我可以相信你吧?”
“……可以,等你走了,我会把这部分记忆自行抹去。”李行桥认真道。
乐归彻底松了口气,将无量渡仔细收好后便和他道别离开,李行桥下意识要去送她,乐归却将他拦住了。
“我自己走就好。”她笑道。
李行桥的看着她,眼圈突然有点红:“以后是不是就见不到了?”
“尊上曾说过,世间万事还是说不准的多,万一呢。”乐归语气乐观,眼圈却也红了。
李行桥深吸一口气,故作潇洒地笑道:“没错,万一呢!”
乐归同他道完别,惆怅地穿过庭院、走过大门,正要找一个没有禁制的地方点燃转移符时,一抬头便对上了帝江的眼睛。
她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又很快恢复镇定:“尊上。”
“怎么又跑敝犴台来了?”他抱臂问。
乐归挂上笑意:“我来找阿花。”
帝江抬眸,视线落在她身后大门上挂着的镜子上。
乐归默默往后退了两步,一把将镜子薅下来:“都挂好几天了,还是拿回去吧。”
“谁?谁薅我!”阿花愤怒地闪身出现,看到乐归拿着镜子后冷笑,“哟,这不是王后吗?”
“还有尊上。”乐归指了指她身后。
阿花一看这两口子都来了,当即不屑叉腰:“来干嘛了?不会是觉得家里没了我就太没乐趣,所以来接我回去吧?”
马上要离开了,乐归看到她牙尖嘴利的样子都觉可爱,于是点了点头:“是的。”
阿花噎了一下,怀疑地看着她:“是不是觉得没了我这个朋友,人生都不完整了,又觉得把我挂在这里实在过分,所以这会儿心里正愧疚?”
“嗯,很愧疚。”乐归轻笑。
帝江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
阿花直接问了:“乐归,你吃错药了吧?”
乐归沉默一瞬,一扭头便看到帝江意味不明的眼眸,她顿了顿,将手里的镜子高高举过头顶,阿花忙摆手叫停:“我错了我错了,你千万别再摔了。”
“又摔不坏。”帝江慢悠悠道。
乐归立刻附和:“对啊,又摔不坏。”
阿花懒得理他们,轻哼一声又钻回镜子了。
耳边重新变得清净,帝江不紧不慢地朝乐归伸出手,乐归笑着握住,帝江又反手与她十指相扣,牵着她慢慢往外走。
李行桥房间的门始终紧闭,即便阿花的声音很大,也没人出来拜见。
又一次回到前殿,乐归进门前突然停下,看着脚尖前的门槛笑了笑。
“笑什么?”帝江问。
乐归:“没事,就是突然想起我第一次来见尊上时,当时走到这里就开始发抖,吓都要吓死了。”
“你现在倒是一点都不怕我。”帝江抬脚迈了过去。
乐归看着他的背影,一时间没有动。
帝江也没有回头,走到王座后一甩衣袖坐下,散漫地看着门外的人。
“这样是不是更像那天了?”他问。
乐归扬起唇角,像只蝴蝶一样飞到他身上。
帝江慵懒地扶上她的腰,慢悠悠道:“你当时可没这么大胆。”
“尊上,”乐归在他唇上亲了一下,“尊上,尊上……”
连唤三声,每一声都是道别,可惜帝江只觉得她有些奇怪,并没有听出来。
第56章
乐归唤了帝江三声后便没有声响了,仿佛已经睡了过去,但深浅不一的呼吸声却暴露了她此刻的清醒。
不止清醒,似乎还在极力克制情绪。
帝江垂着眼眸,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她的后背:“今日怎么这么爱撒娇?”
“……没事,就是想到晚上要结契了,有点怕。”乐归闷声道。
帝江将她从怀里拉出来,看着她的眼睛道:“别的事你怕就不做了,但此事不行。”
乐归与他对视良久,又重新钻进他怀里:“我又没说不做。”
“那就不要撒娇。”帝江又一次把人拉出来。
乐归不可思议:“撒娇都不行?”
帝江:“不行。”
乐归:“为什么?!”
因为会心软。帝江扫了她一眼,突然问:“你今晚有没有想做的事?”
“嗯?”乐归不明所以地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