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尊上不肯,那我便只能以剑问君了。”腰腰说着话,手中长剑便指向了帝江。
“腰腰你疯啦,赶紧回去,”乐归眉头紧皱,“我是自愿跟他走的!”
“闭嘴,”腰腰冷淡地看她一眼,“从前因为杀父之仇有诸多无奈,只能屡次三番辜负你,如今我大仇得报,绝不允许你再踏进那座魔窟。”
“魔什么窟,都跟你说我是自愿了你听不懂是不是?”乐归头疼不已,“我才不要回望天宗,才不要再过三天吃一颗辟谷丹的日子!”
“我就知道你吃不了苦,罢了,以后你就什么都别做了,我好吃好喝地养着你就是,你若喜欢男人,那就给你选上十个八个,”腰腰皱了皱眉,抬眸看向帝江,“何必非要吊在一棵树上。”
【……突然心动了怎么回事。】
“好吃好喝?”帝江突然开口,“吃缠心蛊喝噬骨毒吗?”
乐归:“……”
腰腰手里挽个剑花:“还请尊上放过乐归。”
帝江耐心耗尽,把乐归往旁边一推就朝她杀去,乐归几个趔趄后站稳,这俩人已经打了起来。
“腰腰你别闹!都说你打不过他了!”乐归大喊。
腰腰剑花凌厉:“前些日子那一战,他也受了不小的伤,今日鹿死谁手未必可知!”
乐归一听帝江受伤了,先是担心一下,当看到他身法绚烂时又略微放心,继续劝导腰腰:“你知道什么叫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吗?他受伤了也能在你望天宗进出自由,你别小看他!”
“若真能进出自由,也不至于如此鬼鬼祟祟了,”腰腰冷嗤一声,“只怕是用了什么手段吧。”
乐归一愣,下意识看向帝江腰间的玉佩,帝江察觉到她的视线,一个闪身抬眸看回去,恰好看到她眼底的担忧。
替自己的假姐妹担心了许久,总算想起担心他了是吧。帝江凉凉地看了她一眼,分神的功夫,余光瞥见一道剑光闪来,他耐心耗尽,周身溢出紫白的魔气,几乎将整个山林照亮。
强烈的光芒一闪而过,天地之间又一次被黑暗淹没,腰腰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怔愣地看着自己刺入帝江腰腹的长剑。
滴答,滴答……
血落在泥地上本该没有声音,可乐归看着刺眼的红,却感觉滴血的声音如同心跳,几乎要敲破她的耳膜。
“尊、尊上……”
第60章
鲜红的血,先是一滴滴落下,接着汇聚成小小的溪流,逐渐在地面上形成一片血洼。
腰腰被眼前这一幕震得脑子已经发木,许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怎、怎么可能……”
“是我……轻敌……”帝江呼吸一窒,颤着手抓住剑刃,生生将长剑拔了出来。
血液喷涌,他脱力地往下倒去。
“帝江!”
眼前的一切仿佛都成了慢镜头,乐归崩溃地朝二人扑了过去,在帝江倒在地上前将人接住,却因为承受不了他全身的重量,两个人一起重重摔在地上。
乐归被压得脸色一白,却顾不上五脏六腑翻搅一样的疼痛,慌乱地爬起来抱住帝江:“帝江……帝江你怎么样?你现在怎么样……”
帝江闭了闭眼,虚弱道:“疼。”
“我知道……我知道疼,你先忍忍,我我我现在身上没有药,我带你回魔界……”乐归红着眼圈要将他抱起来,可身体悬殊太大,她试了几次都没成功,反而让帝江的血越流越多,一时间浑身颤抖。
腰腰还握着她的长剑,听到乐归痛苦压抑的哽咽声后回过神来, 第一反应就是同她解释:“我也不知道是怎么……”
“你闭嘴,”乐归怒道,“我不想听你说话!”
腰腰愣住。
当初骗她利用她,给她下毒用她威胁帝江,她在知道真相后也没有这般对自己吼过,三界试炼大会时自己在台上追着她打,害得她颜面尽失,她也是一笑而过,如今……
看着她通红的眼睛,腰腰下意识往前一步:“乐归,我真的……”
“你别过来!”乐归当即抱紧帝江,像一只试图护住首领的小狼,“你要想杀他,就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否则我不会再让你伤害他!”
腰腰倏然停下脚步。
帝江的伤口还在流血,一眨眼的
功夫,他的脸色比之前更苍白了。察觉到乐归身体的紧绷,他覆在她手背上的手指点了点,乐归连忙低头:“帝江。”
“抓住玉佩,我带你回家。”帝江哑声道。
【对,他们还有男主的玉佩呢!】
乐归连忙握住他腰上的玉佩,在她抓紧的瞬间,一道白光在她指缝炸开,下一瞬两人便出现在低云峰的苍穹宫里。
阿花和李行桥正焦急地等在前殿,看到二人的身影出现后眼睛一亮,只是还没来得及高兴,眼珠便被大片的红刺得生疼。
“阿花!阿花救人!快救人!”乐归声嘶力竭。
阿花猛地回过神来,三两步冲了过去,当看到帝江腰上的剑伤后,她震惊了:“什么人竟能伤你至此?”
“怎么伤成这样?!”李行桥几乎同时惊呼。
“你你先给他疗伤,我之后再跟你解释……”乐归慌张道。
“别怕,不会有事的。”阿花看她一眼,一边抬手给帝江的伤口注入灵力,一边问,“你呢?有没有受伤?”
乐归连忙摇头:“我没有,但是帝江……”
帝江突然闷哼一声。
“怎么了?是不是很疼?”乐归忙问。
帝江虚弱地摇了摇头,竟透出几分可怜。
“我带他去寝殿泡忘还池。”阿花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以灵力将他托起来,顺手把先知镜扔到乐归手里,“你还能走吗?”
“我能……”乐归当即就要起身,下一瞬却又重新跌坐回地上,她又试了两次,眼圈红得越来越厉害,体力却越来越差。
阿花叹了声气,抬眸看向旁边的李行桥,李行桥赶紧将先知镜拿过来。
“你先在这儿休息一下吧。”阿花叮嘱完,便和李行桥一起带着帝江去寝殿了。
乐归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墙上,一股巨大的脱力感涌来,她像面条一样软在地上,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帝江血淋淋的模样。
她第一次知道,原来强大如他,也不总是战无不胜。
他差一点就死了。
乐归感觉自己的心脏似乎变成了一团揉皱的纸,痛苦几乎要将她整个人淹没时,一点冰凉突然落在自己的脸上。她缓缓睁开眼,小小的幽泞正担忧地看着她。
幽泞思想简单,理解不了她此刻复杂的情绪,但能嗅到她身上浓郁的血腥气。
是不是受伤了?
乐归觉得自己从它眼睛里看到了这个问题,摇了摇头后沉默片刻,道:“是帝江受伤了。”
虽然被养了很多很多年,但幽泞依然听不懂‘帝江’二字的含义,只能读懂乐归摇头这个动作。
摇头代表否认,说明她没受伤。幽泞放心了,蹦蹦跳跳回到架子上。
乐归看着它欢快的样子,好笑的同时又觉得有点孤独——
帝江以前是不是就是这样的?
她抿了抿唇,感觉身体恢复了些力气,便跌跌撞撞往王座后走。
从前殿到寝殿这条走廊,她时而觉得短暂,时而觉得漫长,今日是最漫长的一次,等她走到尽头时,已经需要扶着柱子才能支撑了。
李行桥一直等在殿外,看到她来了赶紧上前迎接:“乐归,你怎么来了?”
“我不放心,”乐归有气无力,“他怎么样了?”
李行桥抿了抿唇:“不知道,师父没让我进去。”
话音刚落,紧闭的殿门突然开了,阿花眉头紧皱地从里面走了出来。
乐归仿佛一瞬恢复了力气,三两步跨过阶梯冲到她面前:“怎么样,尊上怎么样了?”
阿花欲言又止,半晌才小声说:“他……拒绝我给他医治。”
乐归猛然睁大了眼睛:“为什么?!”
“不知道,”阿花叹了声气,“你进去看看他吧。”
乐归当即冲了进去,李行桥也想跟上,被阿花拦住了。
“尊者,我想去看看师父。”李行桥忙道。
阿花斜了他一眼:“你师父现在有乐归就够了,你别跟着瞎凑热闹。”
“可是……”
“别可是了,走吧,你这几天一直帮着找乐归也累坏了,先去前殿睡一晚吧。”阿花拉着他就往外走。
李行桥一步三回头:“那怎么行,师父现在拒绝治疗生死不明,我身为徒弟怎么能去睡觉,要不我守在门外吧,万一师父改变主意,我也好及时为他医……”
“及时什么及时,他要真有需要,自然会召唤我,你还是操好自己的心的。”阿花见他还要磨叽,干脆强行把人拖走。
寝殿内亮着十余颗夜明珠,亮堂得如白天一般,乐归一进门,浓郁的血腥味便扑面而来,她颤了颤,顺着地上的血迹往前走,越走看到的血越多,当看到敞开衣襟躺在床上、半边身体都被鲜红染透的帝江时,她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傻站着干什么,还不过来。”帝江靠在软枕上,静静地看着她。
乐归咬着下唇走到床边,第一次没有隔着衣裳看他的剑伤……皮开肉绽,血流成河,几乎要刺痛她的眼睛。
“你为什么……”她只说出四个字,突然就发不出声音了。
帝江虚弱地看她一眼,又闭上眼睛,一副拒不配合的样子:“不想治。”
“为什么?”乐归仍执拗地想要个答案。
帝江轻嗤一声,唇角勾起嘲讽的笑:“我死了不是正好,你就可以拿着无量渡回家了。”
“别胡说!”乐归语气骤然激烈,随即看到他苍白的脸色,又尽可能缓和下来,“你现在最要紧的是疗伤……如果你不愿意让阿花帮忙,那我扶你去忘还池怎么样?”
帝江不言不语,躺在那里好像死了一般。
片刻后,安静的寝殿里响起小声的抽泣,帝江眉头微动,到底还是睁开了眼睛。
“有什么可哭的,”帝江眉眼平静,“我愿意放你走,你难道不开心?”
“你说什么屁话,我该开心吗?!”乐归恼怒不已。
帝江看到她眼角的泪,下意识倾身去擦,只是刚一动,便闷哼一声倒回枕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