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没必要再回到污糟的现实里去了。
薄莉呼出一口气,走出别墅,但没有看到埃里克。
她有些纳闷,难道他没有跟着她过来?
这时,一只戴着黑手套的手按住她的肩膀。
薄莉眨了下眼睛:“埃里克?”
没有回应。
他从后面抱住她,低下头,鼻梁轻轻缠磨她的颈侧,呼吸又重又热。
“你都听见了?”她问。
还是没有回应。
他似乎并不在意她跟戴安娜的谈话,鼻梁反复缠磨她从颈侧到肩膀的皮肤。
不知是否闻上了头,他的呼吸越来越重,越来越热。
薄莉想了想,说:“我之前确实想要回去。但后来想想,我在那边也没什么牵挂……留在这里也挺好的。”
她笑笑:“当然,除了你的原因,我还有一个比较阴暗的想法——回去后,我又会变成平庸的薄莉,留在这里,虽然一言一行都会被很多人指责,我却会是最特别的那个。”
他却还是没有说话。
薄莉有些疑惑,但没有多想。
毕竟,她什么都告诉他了,连最幽微的想法都没有隐瞒。
如果这时,她回过头就会发现,埃里克一向冷静的眼神已彻底失控,濒临疯狂。
第60章
薄莉回到别墅, 发现马戏团的人也过来了,客厅里充斥着笑声和谈话声。
弗洛拉最近在学芭蕾,出乎意料的是, 像她这样膝盖反弓的女孩,学芭蕾居然更有优势。
当她第一次绷直脚尖时, 直接抱着薄莉哭出了声:“克莱蒙小姐……如果不是你,我都不知道自己原来可以跳芭蕾……如果不是你……”
薄莉温声安慰了好一会儿,她才止住啜泣。
现在,弗洛拉正在后院荡秋千,脚尖时而绷直, 时而放松,看上去快活极了。
马戏团歇业这段时间,尽管薄莉强调过很多遍钱够用,其他人还是干起了副业——艾米莉找了个刺绣的工作, 给太太小姐的衣服绣字母纹样;玛尔贝则找了个填充羽毛的工作。
西奥多本来也想去找个兼职,被薄莉强行拦住了——他是公寓的监工, 不能离开工地。
索恩则根本不敢提兼职的事情。所有人都认为,他的当务之急是学会识字、算术和骂人,早日帮薄莉分担记账的工作。
里弗斯的变化是最有意思的, 他居然加入了本地一个慈善组织, 帮移民、残疾人和女工们写诉状和立遗嘱。
薄莉问他为什么这么做。里弗斯吊儿郎当地笑着说:“当然是为了积攒好名声。”
很明显,这只是一句客套话,真相是他被马戏团的氛围感染了。
谁能不被这里的氛围感染?
薄莉每次看到这群人, 内心都会油然而生一种古怪的感觉。
——她只是一个过客, 却在无形之中改变了那么多人的命运。
也许, 并不是她改变了他们的命运,而是他们改变了她的命运。
薄莉走进客厅。
西奥多立刻走上来, 向她汇报公寓的施工进度。
里弗斯也凑了过来:“这是鲍勃写的稿子,请你过目。”
薄莉接过,还没开始看,弗洛拉已经跑了过来,向她展示新学会的芭蕾舞姿:“克莱蒙小姐,你瞧,这是阿拉贝斯克……”
“行了,”索恩把她挤到一边,“路边的狗都知道你会跳这个阿什么斯克了。学了这么久,还是只会一两个姿势,你什么时候能跳一支完整的舞蹈给大伙儿看看?”
“你懂什么!”弗洛拉不服气地呛回去,“不学舞姿,哪儿来的舞蹈?你算术题做完了吗?就跑来凑热闹。”
“我早就做完了。”索恩涨红了脸,“我正要给克莱蒙小姐看……”
薄莉看了一下索恩的卷子,居然都是满分,忍不住夸了两句。
这一夸,又让弗洛拉和索恩吵了起来。
两人吵起来没完没了,被玛尔贝轰到了一边。
薄莉见她总是不自觉揉眼睛,无奈地说:“你和艾米莉就是闲不下来,对吧?你们真的不用……”
玛尔贝却打断了她的话:“克莱蒙小姐,我知道你是好心,不想看我们辛苦劳累,但你有没有想过,你不可能养活我们一辈子……”
薄莉本想说“我可以”,但不知为什么卡在了喉咙里,没有说出口。
玛尔贝仿佛没有看到她的犹豫,笑了笑,继续说:“相较于别的女工,我和艾米莉已经很幸运了,很多女工家里连煤气灯都没有,只能在蜡烛底下工作……瞧瞧我们,又是煤气灯,又是电灯,别说针线,连手指上的汗毛都看得清清楚楚!”
薄莉只好吞下劝说的话,让西奥多看着她们点儿,一天只能工作六个小时,超过六小时就没收她们干活的工具。
里弗斯说:“世界上居然有克莱蒙小姐这样的老板,只允许员工工作六个小时,我真是开了眼了。这事应该让鲍勃写下来,发到报纸上去!”
薄莉懒得理他:“她们又不是为我工作,等你们开始为我干活了,就知道我多能压榨人了。”
客厅里响起一阵笑声,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他们不会再碰到比克莱蒙小姐更好的老板了。
这时,费里曼大娘招呼他们吃晚餐。
薄莉忽然发现,埃里克好像不见了,于是说:“你们先吃,不用等我,我有点儿事。”
马戏团众人对她都是无条件信任,她说什么就是什么,餐厅那边很快传来笑声、谈话声和餐具碰撞声。
薄莉走上二楼,没有看到埃里克的身影。
她推开卧室的房门,还没有走进去,一条黑丝缎已从眼前覆下。
薄莉一愣,下意识想要回头,下颌已被一只手牢牢扣住,同时,眼睛被绑上了黑丝缎。
视野顿时陷入黑暗。
所有感官都被放大。
薄莉感到了埃里克的气息。
——热的,干燥的,危险的。
不知是否她的错觉,他今晚的气息比以往任何一刻都要具有攻击性,从后面侵袭而来,几乎呈围剿之势。
薄莉想,难道他终于开窍了?
这时,埃里克冷冽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了起来:“你每次跟他们说话时,我都想杀了他们。”
薄莉愣了一下,没想到他开口第一句话居然是这个:“他们?”
“玛尔贝,艾米莉,弗洛拉,索恩,西奥多,费里曼,里弗斯……”
薄莉见他如此冷静地说出想要杀死的人,还都是她身边的熟人,有些头皮发麻:“好了,好了,不用一个一个说出来……他们怎么你了?”
更让她头皮发麻的是,这些名字被说出的顺序,并非随口一说,而是根据她的亲近程度而进行排列。
她最亲近的,的确是玛尔贝,其次才是艾米莉、弗洛拉和索恩。
他在暗中注视了她和马戏团多久?
又是什么时候对这群人生出了杀意?
埃里克却没有正面回答:“你知道,我为什么没有杀死他们吗?”
薄莉:“……我怎么可能知道。”
她连他为什么想要杀死这群人都不知道。
她努力思考原因:“是因为我跟他们走得太近了吗?还是,你觉得他们的存在,剥夺了我对你的关注……”
很快,薄莉就分析不下去了。
埃里克拔出匕首,刀锋紧贴着她的后背,一寸一寸剖开了她的裙子。
她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不仅因为刀锋正在后背游走,随时有可能刺伤她,也因为他走动时带起的冷空气。
但很快就不冷了。
埃里克点燃了壁炉。
冷空气拂过她的面颊,埃里克似乎走到了她的面前。
薄莉一向胆大,但在他露骨的注视下,也不免一阵脸热——即使裙子已被剖开,也未完全脱落,如同将放未放的花瓣包围在她的身上。
“都有。”他缓缓开口,“你接回他们的第一晚,我就想杀了他们。”
可能因为他并未动手,如此暴戾而昭彰的嫉妒心,反而化作某种兴奋剂。
薄莉眨眨眼睛,心脏漏跳一拍:“……你这么早就喜欢我了吗?”
他却答非所问:“我甚至想好了怎么杀死他们。”
话音落下,薄莉身上一冷。
这条天鹅绒裙子样式简约,没有裙撑,仅有一条腰带作为装饰,轻而易举就被粗暴扯下。
是因为受了戴安娜话语的刺激吗?
他今天可太带劲了。
“我好像从来没有告诉你,我过去的经历。”他淡淡笑了一声,“正好今天说个清楚。我从前为波斯国王效力。”
视觉被剥夺,触觉就变得异常发达。
薄莉隐约感到,刀锋正悬在她的皮肤上方,慢慢往下移动,所到之处,汗毛一根一根竖起。
她莫名想到,他之前给兔子剥皮——划一道口子,两只手往旁边一扯,即可彻底撕下皮毛,暴露出鲜红的体腔。
“那时,我每天的任务就是为国王表演杀人。”他在她的耳边低声说道,“薄莉,我最擅长的不是魔术,也不是音乐和建筑,而是杀人。”
薄莉快要疯掉了。埃里克不知从哪里学到的这一招,一边跟她讲述恐怖血腥的过往,一边以另一种方式,直接让她感知那些刁钻的杀人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