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时念就经常去祁家。

　　祁家都是教书的，祁砚野学习的天赋很强，本来成绩不该差。

　　但因为他不接受任何来自那个女人的补偿，就连她安排的私立学校也一并拒绝。

　　仿佛是为了报复谁似的，他让自己烂掉了。

　　祁奶奶虽然很着急，可是毕竟是有代沟，小祁砚野沉默寡言又倔强固执，从那么小就遭受了亲生母亲的背叛，很难说不会有什么心理障碍。

　　后来，是时念给他补习。

　　当他的小老师。

　　看起来清清冷冷的女孩子，却会温温柔柔地跟他讲题。

　　还因为弥补的心态，时念包容了祁砚野所有的臭脾气和故意作对的刁难。

　　时间长了，倔强沉默的男孩，终于也慢慢变得开朗了些。

　　会主动跟时念讲话了。

　　偶尔还会被姐弟叫出去玩。

　　到了初中，他努力跟时念考上了一个学校，在学校里也有了自己的朋友和圈子。

　　直到，初三那年，意外发生。

　　有个富二代在路上撞倒了祁奶奶，当天夜里，祁奶奶就走了。

　　祁砚野像变了个人似的，又变回了从前那个沉默寡言的祁砚野。

　　富二代的父母带着肇事的富二代来，赔礼道歉。

　　这种交通意外，只能赔钱解决，判不了刑。

　　但对方大概是觉得自己有钱，随便砸钱就能让祁砚野闭嘴。来到医院的时候没有一点儿要道歉的意思，反而口口声声都是他们有的是钱赔偿、祁奶奶年纪大、走路慢，才会被他撞倒活该之类的字眼。

　　沉默已久的祁砚野像发狠的猛兽，将那毫无愧意的富二代压在地上，一拳拳砸在对方脸上。

　　年轻男孩子不要命的拳锋，根本不是那人能够承受的。

　　等到大家把人拉开，对方已经重伤，直接被送进了ICU。

　　“这就是……学校里传言的，祁砚野把人打进ICU的原因啊。”

　　林窈轻轻感叹，怎么也没想到，ICU的传说竟然是这个。

　　“嗯。”时念也很感叹，“也是因为这样，祁砚野才和沈朝闻结仇。”

　　林窈奇怪地转头，看向身边的时念，眨了眨眼。

　　时念，“沈朝闻其实是祁砚野初中最好的兄弟。那天出事，沈朝闻就在现场，他担心祁砚野真把人打死这辈子都毁了，拼命拉架，结果祁砚野把沈朝闻一起揍了。”

　　林窈：“……”

　　时念：“他打掉了沈朝闻一颗牙。”

　　林窈：“什么？”

　　她瞌睡都惊醒了。

　　时念转头看她，有些无奈：“幸好那颗牙是智齿……但男生的面子全都丢光了，从那以后，沈朝闻和祁砚野就成了死敌。”

　　林窈：“……”

　　真是想不到的结局。

　　林窈：“那……后来呢？”

　　“后来？”

　　时念收回视线，又看着头顶的天花板，她脸上是一种很难形容的神情。

　　“后来……我骗了祁砚野。”

　　时念一开始并没有感觉出来祁砚野对她的不同。

　　直到上了初三，她发现祁砚野跟她越来越紧。

　　对她的感情，不像普通朋友。

　　是那种很依赖她的，看不到她就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她说什么祁砚野就一定会做到。

　　让她荒谬生出，身边养了条大狗狗的错觉。

　　后来，时念看了几本感情方面的书明白了，这就是所谓的忠犬。

　　祁砚野好像喜欢她了。

　　以时念的性格，她不喜欢祁砚野，自然不会回应。

　　当初，她对祁砚野的好大多来源于对林窈的弥补效应，后来则是不忍心和同情。

　　于是时念就像普通朋友一样，和祁砚野正常相处下去。

　　一直到中考前两个月，祁奶奶出事。

　　奶奶临走前最担心的就是祁砚野。

　　她知道孙子只听时念的话，闭眼之前拉着时念的手，求她一定要看好祁砚野。

　　别让他走歪路，别让他踏错。

　　可是在给祁奶奶办完后事后。

　　祁砚野却彻底从学校消失了。

　　再也找不到他。

　　时念后来在林家的老房子里找到了祁砚野。

　　他就靠在沙发旁，漆黑的双眼空洞洞地望着台子上祁奶奶的遗照，也不知道望了多久。

　　整个人潦倒狼狈，好像许久没有动过。

　　那一刻，时念终于第一次尝到了心痛的滋味。

　　她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心疼这样的祁砚野，还是心疼他那种像是可怜的大狗狗被丢弃的状态。

　　“我骗了他，玩弄了他的感情。”

　　“我知道他喜欢我，所以给了他一个假的希望。”

　　时念的声音轻轻的。

　　“我告诉祁砚野，如果他现在振作起来，能考上三中，我就跟他谈恋爱。以后，还会跟他结婚，和他一起组建家庭。”

　　“他会有新的家。”

　　林窈诧异看她：“……”

　　“我真的很坏。”

　　时念眼底划过落寞神情，眼睛好像有些湿润。

　　“并不喜欢他，却要给他希望。祁砚野终于振作起来，他把我的话当真了，考上了三中，但我其实早就已经准备上隔壁的五中。”

　　“高中报名入学后，他发现我不在，来了三中几次，就和沈朝闻打了几次。后来他发现我没有苦衷，我就是在骗她，所以恨透了我。”

　　林窈想起黄毛说的，没有了时念，祁砚野就是条死狗。

　　说的……便是他们上高中后的事吧。

　　时念低低的轻叹。

　　“又又，我是个坏人呢。”

　　眼泪不知不觉，从林窈眼角滚出来。

　　她想说不是，不是的。

　　时念不该是这样寂寞又悲伤的眉眼。

　　“呜呜，你才不坏、你一点都不坏……你只是想帮他……”

　　林窈突然哭着抱住了隔壁时念的胳膊。

　　她的脸，使劲蹭着她的手臂，想给她温暖。

　　“你最好了，你是最好的时念……”

　　时念眉心微动，忍不住低眸看着蹭在她肩上，为她落泪的林窈。

　　不，她才不是最好的。

　　最好的，是出现在她生命里的小太阳。

　　*

　　第二天早上，林窈毫不意外顶着微微红肿的眼出现在教室。

　　林惊涛：“小班长，昨晚干什么了？追剧啊，哭成这样。”

　　林窈摇摇头，她总不能说，是为了祁砚野和时念哭的吧。

　　林惊涛还想再聊两句，忽然收到林窈身后两道带刀的视线。

　　他一抬眼，就对上教室门口，时煜和时念两人清冷的目光。

　　“那个……想起我作业还没抄。”林惊涛缩了缩脖子，转回前面去。

　　今天怎么回事？

　　煜哥看他的眼神带刀就算了，怎么念姐的眼神也带刀，活像他会欺负林窈一样。

　　这边，林窈刚刚坐下。

　　她看了看身边，一大早过来，就趴着在睡觉的祁砚野。

　　不看还好，这一看，眼眶又有点酸了。

　　林窈轻轻喊他：“祁砚野、祁砚野……”

　　“干嘛，你很吵知不知道。”

　　少年烦躁地抬起头，黑发凌乱，眉峰之间都是桀骜不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