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摇了摇头,点了杯关东煮,声音很好听,“我看天气预报上显示,这雨二十分钟左右就会停,我在这吃个晚饭就差不多啦。”
“好。”
女人托腮,坐在高脚凳上,一边小口咬着关东煮的萝卜,一边玩手机,心情丝毫没受这场雨而影响,还很惬意的样子。
她也继续理货。
突然,随着“欢迎光临”的声音响起,身着衬衫西裤的男人走进店里,环顾一圈,目光落在吃东西的女人身上。可能是察觉到了强烈的注视,女人偏过头,他们两个人是认识的,因为她听到女人很吃惊地“呀”了一声,表情甚至有些惊悚,好像见了鬼一样。
男人沉静地跟她对视。
她担心这气场非凡的男人是来找事的,便时刻小心地注意这边的情况,甚至转身去了储物间拿防备工具。
然而,等她从储物间出来时,男人在门口撑开了黑色长柄伞,女人来到他身侧,似是有些尴尬窘迫,却还是钻到了他的雨伞之下,雨幕中,她听到男人低沉着问她:“你住哪儿?”
在便利店打工,每天都会见到形形色色的人。
本来这一幕也不会她脑海中停留那么久,如果那个男人没有在半个小时后再次光临便利店,并且买套的话……
总之,她对那个男人确实印象深刻。
…
听着这样一番叙说,季清羽已经猜到了店长口中的人是谁,她抬起手,将头发捋在耳后,顺便露出无名指上的婚戒,“嗯,你说的应该是我丈夫,我们结婚了,孩子都上幼儿园了。”
店长睁圆了眼睛,惊喜道:“真的?恭喜你们呀!”
“不过,那就太好了。”店长舒了一口气,“你老公有个东西落在我们这里了,算一下,再过几个月都有五年了。”
“啊??”
在季清羽愣怔的目光中,店长去了趟员工工作室,再出来时,手里拿着个盒子,边打开边解释道:“那天正好是我值夜班,我还记得,你老公就坐那儿——”
她指了指靠落地窗而立的高脚桌,季清羽循着看过去,“他走后没多久,我收拾台面,他的眼镜就遗落在了桌子上,我追出去过,那天天太黑了,也太晚了,没看到他,也一直没再见到你……”
“你看看是不是他的?”店长失笑,其实一般店里是不会保管失物这么久的,但她们姜总有规定,哪怕没人来认领,还是得继续保存。如果是很贵重的物品,那他们还可以交给有关部门,偏偏是眼镜,于是,它在这家便利店,待了一年又一年。
终于回到了它主人的妻子手里。
第051章
季清羽错愕地从店长手里接过那副眼镜。
很轻,也是银边框,迎着光看过去,眼镜腿内侧有一个小写字母f,毫无疑问,这的确是冯成则的眼镜,或者更准确地说,是五年前的他。
两道声音,一道传至她的耳膜,一道低沉地砸在她的心里——
“我当时跟同事查过,不过看不出这是哪个品牌的镜框,但感觉很贵的样子……想着你老公应该马上就会来找的,没想到一等就是好久,他后来没找到过吗?”
“戴眼镜的人是不会弄丢他的眼镜的。”
季清羽失神地看着那个飘逸的f,这是冯成则的标志,他不是说过,眼镜成为了他的一部分,无论何时何地,都不会弄丢的吗?还是店长再次向她确认,这是否是她丈夫的眼镜时,她才回过神来,浅笑道:“没错,是他的。”
“我就知道。”店长也笑了下,“我的记性很好的。”
“那个……”季清羽迟疑着问道,“具体是什么时候的事,你还记得吗?”
“你等等,我看看失物记录。”
店长又回了储物室,再出来时,手里拿着个黑色平板,她手指飞快地点着,翻着,“五年前的10月3号,对,我记起来,还是黄金周呢,那天我忙到很晚。”
这一天她不会记错,因为她有三倍工资。
那个男人在便利店坐了很长时间,估摸着有一两个小时,点了一杯关东煮,却没有碰。
看起来很像是失恋了的模样。
她那时还在感慨,原来成功男人也会被甩啊。那个男人一看就不普通,非富即贵,通身矜贵气场,衬衫、西裤还有腕表,无一不妥帖……不过,还是被甩了。
她为什么会知道?因为在深夜的便利店里总会见到人生百态,失恋的人如幽魂般总在深夜出没,她见太多了,有钱的,没钱的,帅的,丑的,到头来都一样。
他走了,桌上除了那一杯没有碰过的,凉透了的关东煮,还有他的眼镜。
“10月3号……”季清羽若有所思,同学转租给她的公寓,是九月底十月初合同到期,翻过账单,的确没有房租相关的支出,那会儿她没多想,以她跟冯成则的发展速度,可能都已经搬到他的大房子里去了吧?
但现在看来,好像不是这样。
“来,你在这里签个字,就可以带走啦。”店长将笔递给她。
她接过,问道:“签我的,还是签我老公的名字?”
“你的吧?”
“行。”她刷刷刷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以及今天的日期,不知怎的,心竟然被狠狠地撞了一下,快五年了啊,最后竟然是她窥探到了那个冯成则的一点内心。
那个他,是不是很喜欢她呢?
从便利店出来,季清羽站在门口,这个月份太阳光很刺眼,她几乎都快睁不开眼睛,手里还攥着那副眼镜,明明很轻,但传递到她的手里,是有些沉的心情。
本来她是打算故地重游后就直接回家的,可这一刻,她很想见到他,匆忙上了车后,没让司机立刻开车,在要拨出他号码的那一瞬,她又立即掐断。
她好像有些冲动了,也许他现在还在忙,于是克制着心情,给他发了消息:【今天能准时下班回家吗?有应酬吗?】
冯成则很难做到秒回消息。
他在上班时很忙,但如他所说,只要他看到了,他就一定会回。
静静等待了十分钟,等来了他的回复:【能,没有。】
季清羽看着三个字,两个标点符号,扑哧笑出声来,本来因为五年前的旧事而莫名的情绪,也被一扫而空。可以,这很冯成则,这就是他,基本上不会说一句废话。
谁都有可能发小作文,只有他不会。
这样想着,她微微倾身,对司机笑道:“麻烦送我去易升。”
司机应了,这里离易升并不远,导航开过去也就二十分钟左右。季清羽小心地将眼镜放在包里,看着车窗外倒退的风景,不由自主地抬手摸了一下胸口,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很想快点见到他,以及给他一个惊喜。
冯成则的司机在易升也有挂职,工作时间,司机也会待在休息室里随时等着。
五点半左右,司机来到停车场,提前让车内的温度降下来,却没想到在旁边的停车位看到了冯太太的车,还在纳闷呢,就见车门从里被推开……
“车钥匙给我吧。”
季清羽笑盈盈道:“然后你们也下班吧,早点回去休息。”
司机也没那么意外,赶忙将车钥匙递给她。冯太太偶尔也会来易升接冯总,一般都是心情很好的时候,然后第二天冯总的心情会更好。
她的司机开她的车走,冯成则的司机蹭了一回车,等他们离开后,她赶忙坐上了那辆黑色的车,摸着方向盘,不由扼腕,时间不够,也太限制她的发挥了,早知道要给他惊喜,她就该准备道具,扮作司机,等他上车时,吓他一大跳!
季清羽脑补了一下冯成则大惊失色的表情,被自己逗得不行。
直到冯成则再发来一个问号,才将她所有的注意力从无厘头的想象中拉拽回来。
不好。
这个男人非常敏锐,她必须得好好应付,不让他察觉到才行,略一思忖后,她谨慎地回复:【那我跟沅宝等你回家一起吃饭哦[亲亲][亲亲][亲亲]】
冯成则:【行。】
季清羽在主驾坐了几分钟后,发现挡风玻璃上的膜,跟车窗不太一样。车头又是正对着电梯方向,于是,又从主驾挪到了车后座,实在无聊,开始认真地打量这台车,突然,瞥见扶手箱里的手表,有些困惑。
冯成则的手表不算少。
他跟她说过,有一段时间比较闲,有收藏的癖好。那时候,陈修仁跟邵钦爱车,他觉得他们有点土——当然,这句话他没说,是她从他平淡的表情中强行解读出来的。
总而言之,冯成则也有过中二时期,很想标新立异,在朋友中脱颖而出。
他有一部分手表收纳进了老宅的保险柜,现在放在美景天城的都是他经常佩戴的。这款她也有印象,算是他戴的次数比较多的,那怎么会就这样随意放在扶手箱里呢?
…
张助理进来办公室时,只见冯成则正在仰头,往眼睛里滴着人工泪液。他愣了一下,之前他觉得冯总的办公室里好像少了什么,但百思不得其解,现在总算想起来了,冯总总是随身携带的眼药水似乎落在了飞机上。
他不禁反省,作为特助,他还是不够细致。
“冯总,这是明天的会议资料。”
张助理将那一沓放在桌上。冯成则接过,翻了翻,顺手关了电脑,离六点钟还有十分钟。
除了出差时,冯总几乎每天都会准时下班,时间久了,业界也知道,除非是很重要的饭局,其他的一般二般的,冯总都会婉拒,或者让副总代他参加。
冯成则拿起手机,又将文件放进牛皮纸袋里,拎着便步履匆匆离开,乘坐专梯来到停车场,他的专属停车位离得很近,走了几步后,见司机没有在车旁候着,心里闪过一丝疑虑。
季清羽鬼鬼祟祟地坐在后座,利用前排驾驶座遮住她的身躯,只敢露出一只眼睛。
如果将她现在的样子拍下来,可以做成“暗中观察”的表情包。
冯成则太过正经古板,所以她很想将他这一面给扒下来,乐此不疲地给他惊,给他喜……她明明看他从电梯出来,但他的步子越来越慢。
他不急,倒是她的心被他勾得不上不下。
几米之外的冯成则干脆停下脚步。
他拿出手机,摁亮,点进微信界面看了一眼,思索几秒后,意识到了什么唇角翘起,跟她比起来,他很无趣,受并不浪漫的脑子影响,他能为她做的也很有限,但他为人处世的原则里有一条是不会动摇的,那便是礼尚往来。
因为有限,所以想要做到极致,做到最好。
他前两天下了订单,让人空运最饱满娇艳的花,然而种植条件要求高,产量低,即便以最快的速度,等送到她的眼前,大约也是几天以后的事。
冯成则点进外送平台。
这件事他不太擅长,挑了家看起来还不错的店,点了一大束玫瑰花,地址是,家里。
在车上的季清羽满头问号,“……”
这男人下班了不赶紧上车以火箭般的速度回家带孩子,磨磨蹭蹭的,究竟在做什么?
仔细瞧瞧,他正一脸严肃凝重地看着手机,她只在他处理公务时见过他露出这样的表情……
很快,他收起了手机,从容地朝着这边走来。
季清羽断定他已经猜到了。因为她眼尖地发现,他随手稍稍整理领带,这个动作很寻常,但……电光石火之间,她低眸,余光扫见手腕上叠着戴的手链,顿时恍然大悟,这跟她现在下意识要梳理头发的小动作不是一模一样吗??
冯成则淡定自若,然而,还没走到车旁,车门毫无预兆地开了。
他惊愕了几秒。
因为季清羽已经先他一步下车,朝着他飞扑而来,抱了个满怀。他低头,脸上还有没来得及掩饰的惊讶,对上她含笑的眼眸。
“还是被我吓到了吧!”她双手环住他劲瘦的腰身。
然而,下一秒,她得意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