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届时,还得需要晏郡王和陆公子到场帮把手,负责引开臣子们的注意力。”
李高的话突然冒了出来,陆隐见猛晃了一下脑袋。
他怎么忘了这茬。
虽不知道他到底与皇帝谋划了什么,陆家老伯还是把话传达给了他,“陛下已来了密旨,召见你与晏郡王一道进宫。”
陆隐见总算活了过来,匆匆洗漱完,换好了衣裳,出了门,顺路去找晏玉衡。
这些年,陆隐见已是商王府的常客,知道他与晏玉衡和晏长陵情同手足,奴仆见他来了,径直把人带到了晏玉衡的书房。
晏玉衡人不在,去看望老王爷了,陆隐见便一人在书房等着他。
坐着无聊,也没心情坐,陆隐见在屋里踱步打着转。
书房内的东西,晏玉衡一向不许人碰,尤其是那块砚台,好几回他打算借他的砚台一用,可晏玉衡却像是护宝贝一般,就是不借给他。
今日人不在,陆隐见倒是好奇,非得要去摸一摸了。
拿在手上端详了一番,砚台虽珍贵,但也并非买不到,没什么好稀罕的,不知道他为何护得那么紧,陆隐又给他放了回去,可就在放下去的一瞬间,屋内突然传来一阵轻响,陆隐见抬头一看,便见身后的书柜正在往边上移开。
竟是个密室。
没想到晏玉衡那呆瓜,竟也造起了密室。
陆隐见下意识地想把门关上。
可不知为何,最后却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
密室内挂着灯,光线充足,视线也清楚,简简单单的一个屋子,没有多余的陈设,屋内放置了一张作画的书案和椅子,四面墙上则挂满了画。
不知道晏玉衡何时背着他,作了这么多画。
陆隐见目光落在那些图上,正打算好好欣赏,突然被画面上男女的不堪一幕冲击到,猛地捂住了眼睛。
竟是避火图。
可到底还是瞧见了,画面深深地刻入了脑子,那张脸是……
陆隐见心头一跳,缓缓地放下了手,再一次端详起了跟前的避火图,这回目光死死地盯着画上男女的脸,反复确认,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后,脚步倒退一步,脸色一瞬变得惨白……
“陆兄。”
晏玉衡的声音从外焦急地传来。
陆隐见没动。
晏玉衡刚从老王爷那出来,奴才便来禀报,陆隐见到了,听说把人带到了书房后,慌忙赶了过来。
还是没来得及。
见陆隐见立在那一动不动,晏玉衡便知道,完了。
背心一热,全是汗,硬着头皮缓缓地走了进去,站在陆隐见跟前,紧张地去拉他的衣袖,“陆兄……”
陆隐见一把拂开他的触碰,不可置信地盯着他,身子都被气得发抖了,“晏玉衡,你真无耻!你,你喜欢谁不好,你怎么能……”陆隐见羞于启齿,“她姓晏啊,你个畜生!你居然还画了这些腌臜玩意儿,要是让晏兄看到,他非得一刀宰了你……”
“我知道,我知道,我不是人,陆兄,你听说我……”晏玉衡神色慌乱,双膝笔直地跪在了他跟前,拽住了他衣袖,祈求道:“陆兄,你千万别告诉旁人,我,我这些,这些东西,从来没有人知道,我藏得很紧的……”
“没人知道你就可以生出龌龊心思了?!她姓晏,她与你同宗,是你姐姐啊,你竟如此亵渎她……”
“我没有亵渎,不是亵渎,我是真心喜欢啊,陆兄!”晏玉衡说着,哭了起来,“这么多年你可有见我多看一眼旁的姑娘?你不是问我心里到底喜欢谁吗,就是她啊。我知道这份喜欢见不得光,只能偷偷地藏起来,不敢同任何人说,可我实在是,实在是忘不了,便建了这间密室……”
简直荒谬。
陆隐见太阳穴突突直跳,闭上眼睛,不敢多看一眼,咬牙质问:“行,就算你喜欢,你藏在心里不好,画什么不好,非要画这些……”
“我……”晏玉衡倒是不狡辩了,反而质问道:“陆兄也是男子,陆兄喜欢钱三娘子时,心里难道就没有想过这些?”
“我没有,我不像你……”可谁又能当真否认,壮年午夜春||梦里,没有出现过喜欢的姑娘。
见他面色僵住,晏玉衡又切声道:“我们是正常的男人,难免会生出欲,我是一时糊涂,才做了这些,陆兄,求求你,就当做什么都没看到……”
陆隐见咬牙不说话。
“你放心,我以后不敢了,我把这些都藏起来,再也不放在这儿了。”
“你还藏?!”陆隐见无可救药地看着他,“你可知道这些画一旦流落出去,会是什么结果吗?”
“她如今是大启的太子妃,你不仅要害死她,还会让她受到世人的唾弃,让我大酆颜面无光,更甚者,两国开战,你能承担起后果吗……”
“陆兄说的是,我不藏,我烧,我都烧了……”
—
宫中一切顺利。
太后殁了。
消息传出去后,曾在朝堂上公然指责太后与皇帝有染的那几位内阁老臣,羞愧难当,当日便在牢狱中主动辞去了官职。
可皇帝到底还是不放心,没听李高的提议,坚决不让太后入棺。
换成了一名与太后身形相似的宫女,替她躺在了棺材内。
太后本人则戴着厚重的面纱,被皇帝带到了隔壁自己的寝宫内,正等着接应的人前来。等来等去,等了半个时辰了,还没见人来,皇帝有些不耐烦了,问李高:“怎么回事?”
“陛下息怒,陆大人的未婚妻,前几日在大婚前丧生,想必陆大人受了打击,腿脚难免会慢。”
皇帝没再说什么,但面色依旧焦灼,问道:“晏玉衡呢?”
“奴才再去瞧瞧。”李高躬身退了出去,到了门外,脸上卑微的神色便一扫而光,肃然问身旁的薛闵,“都准备好了吗?”
“主子放心,每个门都是咱们的人在把守,今夜保证只进不出。”
“嗯。”李高又问:“孟挽呢,可安全?”
薛闵道:“人已经在船上了。”
李高点头,“仔细着灯火,地上可都是火油。”
“是。”
薛闵被皇帝催得烦,没急着进去,在门口等了一阵,没等来晏玉衡和陆隐见,却先等来了晏长陵。
李高一笑,“晏世子来了。”
晏长陵一语不发,袖中的长剑直指向他喉咙,李高不慌不忙,身后的两位太监齐齐冲上前,挡住了晏长陵的长剑。
晏长陵冷笑一声,从两人的剑锋中穿过,片刻后,剑尖准确无误地对准了李高,“本将是该叫你顾公子,还是顾马夫?”
被他戳穿,连带着讽刺,李高也不恼,好心提醒他,“晏世子最好别动,地上滑得很,万一有个火花什么的,掉下来可就麻烦了,这个时辰,少夫人应该也快到了呢。”
晏长陵眸子一紧,夸赞道:“顾马夫好计谋,穷途末路了?”
“过奖了,这不是被晏世子逼得,不拼一把,焉知就不是条活路?”李高眉头微跳,让出了身后的路,“晏世子,里面请?”
“总管请带路。”
李高又后悔了,道:“我觉得晏世子还是在外面更安全一些,如此,免得你与皇帝说些不该说的,惹出太多麻烦。”
“成,听你的。”晏长陵没勉强。
李高笑了笑,“晏世子此时不听也得听,脚下三里,可全都是火油,要是跑起来,总比呆在屋子里要强。”
这头刚说完,陆隐见和晏玉衡便到了。
脖子上架着几把弯刀,看到晏长陵,晏玉衡下意识地埋下了头,陆隐见则一脸意外,“晏兄也在?”
李高招呼两人道:“来了,就过去一块儿坐吧。”
第81章
陆隐见和晏玉衡至今还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一进宫便被人领到了这儿,入了宫门又被刀架在了脖子上,两人道是皇帝想灭口,可细细一想,却不对。
太后一殁,皇帝得急着把人送出去,断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先来过河拆桥。
就算灭口,也应该等到一切落定之后。
且若是皇帝动手,出动的该是禁军,并非宫内的这些太监。
自从被陆隐见撞见了那些不堪的画像后,晏玉衡一直不敢看他的眼睛,刀架在脖子上了,才慌张地抓住了陆隐见,问道:“陆兄,怎么回事,陛下不是说要咱们来帮忙的吗,这怎么还动起刀了……”
陆隐见怎么知道。
但人已经落在了对方手里,只能走一步是一步。
两人刚到殿内,便看见了晏长陵。
那日晏玉衡替皇帝出谋划策后,怕被晏长陵骂,不敢告诉他,等想说的时候又发生了太多事,晏侯爷归天,钱三娘子也走了,再也没了机会。
如今三人遇到了一块儿,再看殿内围着的一圈弓箭手,还有站在台阶之上的李高,便知是出了事。
陆隐见不明白。
他和晏玉衡,于皇帝而言,或许还能可有可无,可晏长陵不一样。
他是皇帝的兄弟,也是皇帝的左膀右臂,皇帝不可能连他也要一块儿解决。
还没来得及想明白,脊背突然被人一推搡,陆隐见险些栽在地上,被推到了晏长陵身旁站着,晏玉衡同时也跌到了两人跟前,他脚跟没有陆隐见的稳,这一推,扑在了地上,膝盖和掌心都在疼,似乎觉得自己横竖也逃不过了,怒声道:“是不杀不可辱!”
李高闻言,同动手的太监吩咐道:“小郡王底子弱,不可粗鲁。”
他态度和悦,还是以往那般客气,晏玉衡爬起来后,便使出了以往的招数道:“总管救命啊,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李高一笑,“小郡王,觉得是什么误会?”
晏玉衡想让他与皇帝求情,“劳烦你去同陛下通传一声,那夜说了什么,我和陆兄,都不记得了。”
李高抿唇一笑,“小郡王如今后悔,只怕是晚了。”
“不晚不晚,总管的话,陛下一定会听。”
李高叹了一声,“郡王说话还是这么不知分寸。”
“我……”
晏长陵实在看不下去,一脚踢在眼玉衡的小腿上,“让你坐就坐,那么多话?”
晏玉衡被踢,乖乖地缩了回来,头埋着,站到了晏长陵身旁,目光始终不往他面上瞧,低声道:“抱歉,晏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