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起身指了指画室里的南国花鸟图,摇摇头:“我根本没想过要一辈子待在国外,你知道的,如果有的选,我宁愿杀了那个什么国君回来做一个寡妇。”公主的情绪有点激动。
“当初劝你小心王储让你嫁给他的心腹,其实也是存了私心。”
“私心,什么私心?”
“我听说过你在丁戈的那些事情,我知道,你是一个聪明人,无论在给谁效命都能把事情办好。”
“我想争储位,所以才去温泉庄园拉拢你。”公主觉得,对于安妮这样的人,无需任何的隐瞒。
“现在看来,你要嫁给伯爵,我也不求你以后能帮我,但看在现在我们的交情上,我希望你不要拦着我跟王储争。”
公主想过,即使拉拢不成,她也不想多一个安妮这样的敌人。
安妮闻言,倒是觉得意外,这些天相处下来,她知道公主是一个看似不争不抢,但实际上内心留存有恨意的人。
只不过在宫廷耳目下生活,她只能让自己看起来命不久矣,文弱不堪,透明人一个。
“放心吧,其实我对王储也没那么忠诚,答应订婚,也只是为了暂时的利益。”
安妮在某种程度上,一直观察着公主这来回的纠结。
索菲丽达一边真的认可欣赏她这个人,可一边又需要有理由让安妮选择她,但她现在没有任何筹码,只能干眼看着王储将安妮乐攥越紧,王储妃越来越透彻的盯着她。
“公主,如果你真有能回来的那一天,我想我会选择你的。”安妮说道。
她的目光锋利,看向窗外那片枫树林。
“否则,我为什么希望你能健康强壮?”安妮回过头,索菲丽达有些错愕,她没想过安妮会这么直白的说,要选择她。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公主啊,您一定要健康,才能熬的过别人。”
索菲丽达从未被选择过,她的一生都淹没在塔楼的幽灵笼罩下。
“为什么?王储他有势力,有继承人,还对你那么纵容,你又有伯爵的助力,为什么还要选择我?”
公主蹙眉,她正是因为这些缘故,才认为安妮以及做出了选择,觉得她会成为王储最得力的臣子。
“没什么原因。”安妮摇头:“至少如果是你的话,不会不经过我的同意就给我安排一个丈夫吧?”
“我当初只想吃饱饭,顿顿有肉,才选择做商人。”
安妮苦笑:“可做商人的时候得罪了太多人,怕被报复,才不择手段成为贵族。我想把命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可做了贵族之后,我发现掣肘却更多了。”
“把命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公主喃喃的念着,或许安妮跟她是一样的人,都想把命掌握在自己的手里,而不是随意就能被旁人挥来喝去,安排人生,订下不喜欢的婚约。
可这个世道,要把自己掌握自己的命,多难啊。
“事实上,即使我再有用,再是救了他的命,在王储眼里也只不过是个棋子,随随便便就能把我拴住,我没法反抗,公主您受得了这样的日子吗”
安妮拉住索菲丽达的手:“不光是公主您,我何尝是没有私心。”
“我恨不得让那些不把人当人的东西都杀了,可惜在王储手下,即使我再怎么努力的往上爬,我永远不可能有斯特兰奇那么顺利得能到权利。”
“公主,所以我说,我一定会选择你。”
她的声音振聋发聩,寂静的画室里只剩下沉默。
……
第57章 白孔雀
收到亚丁的信件时, 距离国王的生日宴仅仅只有一周的时间,明天,是宫廷的惯例狩猎日, 今天, 美尔夏宫里有戏剧表演,大家都得去。
安妮在公主给她准备的房间里,窗户很细一条,打开厚重的木窗板, 晨光透进卧室,她习惯性起的早。
因为上辈子的经历,反正睡眠从来都不深,即使刻意的锻炼, 也容易被沙沙作响的树叶惊醒。
在信里,亚丁说第一船木浆纸已经抵达了南方, 他们分别在三个国家销售了四次,当地商人还很谨慎, 但货品已经卖完了。
再就是,亚丁将香缇夫人那边的消息也提了提。
安妮买下的那一块地皮,说是项链的价格, 但这年头项链也有贵有便宜的,足足二十个金币呢, 今天安妮才看到准确数字,那是一片换算过来大概五亩地左右的荒芜山坡,虽然在城内,但附近只有磨坊和染布的工坊, 被贫民住宅环绕。
香缇夫人一边处理那块地,要在那里建大型坞堡工坊, 一面又接手了白酒上的产线,她正打算启程回一趟丁戈,亚丁把其他啤酒商的股份收回来之后,钱都入账交给了她,看起来,香缇夫人是想在王都重建酒业工坊。
她一出手,估计北方的酒商也没什么活路了,只是王都那些商人们背后都有人,若是碰到背景没她硬的还好,分走了王亲国戚的蛋糕,安妮觉得自己可能会吃落挂。
看来还是得写一封信给她,叫香缇夫人还是得给竞争对手们留条生路,即使要出手整人,也要借别人的手。
安妮自己就被香缇夫人整过,当年丁戈那些粮食商人也不知道被香缇夫人使了什么好处,出三倍价格也无法买到粮食。
她是个手段大的。
安妮觉得自己并没有什么商业天赋,她之所以能做生意起家,完全是靠着上辈子的技术降维打击了,即使这行不能出头,她一个理科生总有可以拿出来用的后世技术,比如军工化学之类,选择食品类是因为这个没什么成本,如果光看手段,香缇夫人比她强很多,看眼界,这位也不差。
越往上走,安妮就越谨慎,不再想一出是一出,或许这就叫纵横谋划吧。
索菲丽达长了这么大,头一次被一个人坚定的拥护,即使她有目的。
她在压力袭来的同时也很开心,昨晚夜半里,她偷偷去塔楼看了半晌月亮,作为一个没妈的孩子,公主已经习惯了孤立无援,只有先王后留下的遗物能稍微让她平静些许,坦然接受自己的命运,然后生出改变它的梦想。
她的梦想是继承王位,把这些遗物搬到被鸠占鹊巢的王后房间去。
如果梦想不照进生活,那么她只想把自己关在画室里去沉浸在封塞的沉默中。
可如今这个理想有了实现的可能,她忽然生出更多的欲望,不想把自己关在画室里了。
“公主,您也要去看戏剧吗?”公主的侍女在衣橱里给她找衣裳。
“没错,你再帮我找找,我的首饰盒里有一对蓝宝石耳环。我出门要戴。”
她在镜子前面照了照:“子爵起来了没有?”
“已经在外头等了。”侍女说完,狐疑地扫了几眼才前去找东西。
公主也不知道怎么了,再不去关注那些细腻的文字画卷,反而喜欢打听如何织布酿酒,甚至在准备要去迦宁的行李。
几个侍女都有些猜不准,也不知道前几天子爵跟她说了些什么,自那之后,她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可要跟王储妃说吧,又没什么太奇怪的事情可以说。
其实,这还是因为安妮有一天劝她,说南方几百年前有个国王,整日只知道写书法,连鸡蛋几个钱一颗,大米一石有多大一堆都不知道,最后才亡了国。
这连哄带骗的成分比较大,但索菲丽达信了,她也觉得,如果要做女王,光知道什么矿物颜色鲜艳是不够的。
她心思细,原本就很会分析各种消息,时刻盯着王储的动作,所以才能打听到安妮这个人。
其他的拓展,她打算从几个方面入手。
首先就是掌握王国运作的方式,小到骑士们如何管理村庄,大到领主之间的关系势力。其次,就是如何在刀光剑影的宫廷里为自己争取利益。
最重要的,就是切断别人对她的监视。
这几个侍女不是自小在宫里照顾她的,每过三五年,王储妃都会以各种理由调整宫里的侍女,安排新的人在她身边,再用东西收买,她们虽然也还尽心,但收了王储妃这几年的好处,却总不是可以信任的人。
“公主,我没有找到您说的那对耳环,只剩盒子了。”
侍女端着一只空盒出来,有些摸不着头脑。
索菲丽达打算将她们一个个替换成新的侍女,然后带去迦宁,慢慢收买成自己可以用的人。
用安妮的糙话来说,迦宁天高皇帝远,宫里的人手再长也伸不过去,到了那儿,最适合韬光养晦发育团队,她得一个个的试,留下最忠诚的。
索菲丽达对侍女说:“去告诉王储妃,我这里丢东西了,让她帮我查一查。”
要说,索菲丽达虽然不受国王喜欢,又是个透明人,但她也是有母家的,在合并之前好歹还是个小国,合并之后就变成大郡了。
看在那块地的面子上,先王后即使刺杀了国王还能活到病死风光下葬。
国王陛下在外面私生子多的数不过来,但王储妃都不在乎,偏偏只在乎她和杜洛夏夫人,满宫里塞眼线,不就是因为她是合法的王女,母家有人,血统还很正,而杜洛夏夫人又可能成为王后吗?
那些私生子都不敢上台面的。
她最知道她的父王,一天一个花样,最是喜欢听人忽悠哄骗。
她也很知道她哥王储殿下,性格冲,脾气直,又有些鲁莽。
恐怕王储妃也是怕陛下和王储作闹些幺蛾子出来,怕危及地位,所以才这么谨慎吧。
现在,眼看着她要远嫁了,满宫廷的人都安心了不少。
出了门,安妮与公主坐了车,路上安妮听了索菲丽达自己的分析,也忍不住点点头。
真是孺子可教,“所以啊,王孙才是王储妃的宝贝,有他在,大局乱不了。”
“自从杜洛夏夫人在美尔夏住下之后,王储妃总让理文先生带奥弗出远门,一路上也没什么人护卫,我不是很懂,明明宫里更安全。”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公主,你想想,王储妃看似是放心让他出去冒险了,实际上,去的地方又都是哪儿?只不过都是看起来没护卫罢了。”
公主若有所思:“是北方,拥趸王储的领主们聚集的地方,但凡有人刺杀,应该都不会那么容易成功。”
“但他有没有遇到刺杀?没有。这证明,杜洛夏夫人虽然看起来张扬,也不是个冲动的人。”
安妮双手叠在后颈,往靠背一瘫,她小声朝天说道:“最近宫里人多手杂,必然百有一疏,咱们且有好戏可看了。”
这是个危机,也能成为机遇,安妮今天的心情很好,盘尼西林的动物实验成功了。
伤口感染的小兔子活了下来。
她现在十分希望,宫里能出现一场酣畅淋漓的刺杀,好风凭借力,助她稳扎稳打。
抵达美尔夏宫仅仅只需要几分钟,戏剧会持续半天,她们二人抵达的时候,戏厅里已经坐满人了,安妮与公主在王储妃身边的空位坐下。
“你们来了。”王储妃向公主点头,她又看向安妮,对她招了招手,安妮起身走到王储妃身边。
她弯腰,恭敬地把耳朵放低,等着听吩咐。
“安妮,斯特兰奇让我告诉你,他在南侧的花园等你。”
安妮蹙眉,她见王储妃一脸的姨母笑,才明白过来,伯爵这是演上了?
最好是有事。
“噢。”她故作羞涩,低下头往外走。
南侧花园,这里是杜洛夏夫人最喜欢的地方,她命人养了一群,此时们站在花团锦簇的花圃边上散步,很是优美。
伯爵穿的一身浅蓝,兴许是有些看不惯,追着他啄,直到她过来才扑腾翅膀飞开。
要说嘛,伯爵也算是个衣架子,可他不爱打扮,素的令人惋惜,不过他有个会修理胡须不留络腮胡的好习惯,看起来还是很俊的,安妮觉得,即使是名义上的联姻对象,在外人看起来,她也不算吃的磕碜。
脸色臭臭的,估计是碰到什么事情了,需要她来帮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