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知,你这一棒下去,他要没命的?”
薛诩指着马忠平道,“他要是死了,你要一命抵一命。”然后环顾四周,“然后你们也逃不掉牢狱之灾!”
薛诩的模样,很有那种衙门主簿的智者形象,还是挺能唬人的,被他视线扫过的,都是马家的同族,当即一哄而散。
马老太仗着自己年纪大,上前欲推搡薛诩,却被侦察队的士兵拦着。
“你休要胡说八道!便是死了,也是他活该,谁让他道德败坏,来偷我们马家的女人的!奸夫淫妇!呸!”
“我们没有!我表哥只是来马家村替我主持公道的!”齐贞娘一直在否认。
“你还否认?你还否认?我们老马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马老太朝齐贞娘扑过去,她已经看好了,地上有一块石头,她只要拿到石头,往那半昏迷的男人头上一砸,诸事抵定。
但她被人拦住了,连齐贞娘三步以内都靠近不了,更别提她表哥了。
马老太冲着自家儿子,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你是死人哪?没见你老娘被人欺负了?”
马忠平这会脸上的潮红已经褪去了,嗫嚅道,“娘——”
“没用的东西!”马老太恨恨地道。
围观的人里,秦昭悄悄和秦珩说道,“大哥,那男的是不是服用了五石散?”
秦珩点了点头,“看着像。”那个叫马忠平的男子刚才很像五石散发作的样子。
两人对视一眼,这马家人,看着就不像是富贵的,而且这马忠平看着就是家里最不得宠的孩子,听他妻子说,家中一贫如洗,怎还能服用五石散?
秦家兄弟这会是看出了其中的蹊跷了。
刚才他们兄弟俩注意到,阿晟一看到那男子,就想上前帮忙,想来是认识的。现在薛诩和胡光聪都动了,很显然,六弟妹要管这事。
马老太呼天呛地的,“我们马家村没人吗?村长啊,你人在哪里啊?我命好苦啊,儿子不中用,儿媳妇被偷了,还被外人欺上门啊……”
任凭马老太如何哭闹,吕颂梨这边的人都不为所动。
马家村的人慑于这些陌生人展现出来的武力,不敢妄动。
一时间,双方陷入了僵局中。
在吕颂梨的示意下,她这边的人拿了止血药给孟云用上。
马老太仍旧在哭嚎。
薛诩:哪有上赶着将屎盆子往自己头上扣的?
要是真不喜齐贞娘这个儿媳,让她和自己儿子和离,打发掉就是。偏她不让人家和离,却一直喊打喊杀,想弄死人家,举止很是怪异和矛盾。
薛诩不知具体缘由,但是冒那么大的险,做那么多,只能是因为利益。而且这利益,应该和受伤的男子有关。
吕颂梨将一些基本的情况告诉薛诩,“昏迷的男子名叫孟云,乃我夫君先前的士兵,我夫君很早之前便将龙城的一百顷地交给他看守。”她这话暴露的信息有点多,但是她觉得有些必要的消息,还是要告诉他的,以便他心中有数。
马老太身后另有其人是能肯定的,就是不知道是宗族势力还是官府势力了?这两方势力都是他们谋夺他人财产绕不过去的。
吕颂梨更倾向于马家背后之人是官府中人。要知道龙城离柳城不远,但要摸清那一百顷地的底细,还是要点能量的,宗族势力还没有那么大的能量。另外就是,官府势力比宗族势力更绕不开。
薛诩手中运作一顿,龙城的一百顷地,也值个两三万两了。也就是说,这一百顷地,在秦家出事前,就已经被安排好了。更进一步说,他家六少夫人早就料到了秦家将有此一劫?更往前推算,秦家是受太子之死牵连,她是不是……
薛诩心思电转间,思绪就已经飘去老远,越是深想,越是觉得她高深莫测。
他就喜欢这种目光长远的主公!
薛诩按捺住心中激荡的情绪,将心神拉回此次的事情中来。
他微微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
吕颂梨只说了这么一句,薛诩瞬间明白了祸端因何,也明白了马老太打的是什么主意,更明白了她为什么一定要将两人置于死地。
拿捏住了耳朵有疾的孙女,借着她娘和孟云表亲的关系,可以染指孟云名下的那一百顷地。
其实这层关系算起来,也有点勉强,所以马老太背后必然还有人。
对于背后之人的猜测,他和吕颂梨英雄所见略同,马老太敢如此嚣张,背后之势力已经呼之欲出了。
但这事也好解决,有上中下三策。
下策是助他们和离,斩断齐贞娘与其夫家的这层关系就好:或者让孟云娶妻,马家这边就作不了妖了。可又得防他所娶的人不是别人为他准备的。
中策则是让孟云将名下的地转移给别人。
其实最一劳永逸的办法是解决背后之人,也是上策。源头不解决,始终会产生源源不断地麻烦。
薛诩低声将自己的计策一一道出,最后道,“关键还是得解决幕后之人。”
吕颂梨当然明白,幕后之人,除了柳城的官府中人,应该还有一个人,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谢湛。
当初退亲时,吕家要的龙城那一百顷地作为补偿,确实是比较突兀的。
秦家漂没了两成家财,谢湛应该猜到了这一百顷地已经由明转暗。
双方现在都知道对方手中握有财富底牌,他这么做,只是想阻他们一阻。
后面,吕颂梨让人打探到的消息也证实了自己的猜测。龙城那一百顷地之所以遭遇觊觎,是因为有消息称,那里有可能会出一座金矿。
吕颂梨:……很好,她无中生有的那一招被他学去了。
谢湛的学习能力叫人叹为观止。
不过这是之后的事了,现在不管是用哪个计策,有一个前提,就是先将孟云给救下来。
孟云此人,能力不足,忠心却是没有问题的。
对此,吕颂梨也能理解,毕竟农村出身,这里受教育程度更低,加上当兵的脑子里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然后被人有心算无心,最后成了这个局面,也是无可奈何。
吕颂梨和薛诩刚定下计策,就听到马家村的人欢呼声响起。
“村长来了!”
第189章 他人做他人
马家村村长终于抵达战场了。
只见马村长到了之后,先瞥了马老太一眼,心中暗骂,蠢货!一点小事都办不好。俗话说,抓人拿脏,抓奸拿双,这男的明显就没中那啥药,她也要硬来?
同时他心中骂骂咧咧,明明贵人说,让他必要的时候配合一下就行了,怎地他成了主力了?他不蛮想淌这趟浑水的啊!
马老太真心冤枉,孟云到家后,她出了两次手,将药下到茶汤里,人家没喝,下到饭菜里,人家没吃,接连两次都没得手,这能怪她吗?
孟云:……千防万防也没防住你们硬上啊!
马村长先将吕颂梨他们这一队人打量了一遍,心中嘀咕,这是一支什么样的队伍?那几个戴着镣铐的,还有穿着差役服饰的,不是会押送流犯的吧?还有打着镖局幌子的?最边上的那些个汉子,那浑身的气势,有正气也有煞气,很像那些见过血的军中精锐。这些人怎么杂糅在一起的?
他试图用威严的语气说道,“各位,这是我们马家村的内部事务,你们外人插手不好吧?”
薛诩慢条斯理地道,“路见不平,自然要拔刀相助的,我相信他们是清白的,难道我们要眼睁睁地看着你们草菅人命?”
马村长闻言,又瞪了马老太一眼,这老娘们办事也办得太粗糙了。
“人这不是还活着吗?他既偷了我们马家村的媳妇,总得给个交待吧?不然不显得我们马家村好欺负?”
“我和我表哥清清白白!我可以以死明志!”
齐贞娘这话喊出来,其他人都为之一静。
马老太先是一愣,继而狂喜,“那你就去死啊!不要只是嘴上说说!”齐贞娘死了,她再让孟云赔命,一切就成了。
“如果我的死,能自证我的清白……”齐贞娘从地上爬了起来,是真的不想活了,如果她的死,能换来表哥的生,那她就死吧。
薛诩连忙将她拦住,“齐贞娘,你先不忙着死,纵然你死了,他们也不会放过你表哥的。”
马家村的人这会也有人咽了咽口水,他们这会也看不懂了,难道他们真误会了?齐贞娘和她表兄真是清白的?那为什么马老太坚称看到了他们苟且了呢?
“村长,我觉得这事吧,既然都到了这地步,人打也打了,就算了吧,大不了让齐氏表兄赔偿点?”
“是啊,总不能真要了人家的命吧?”
“马老太对人家喊打喊杀的,过了。”
马老太怒道,“不行,这对奸夫淫妇必须浸猪笼,否则我们老马家的面子往哪搁?”
一旁被胡光聪叫来制住马忠平的朱大壮忍不住了,大手直接拍了她的后背一下,“死死死,死你娘啊!说实话,老子忍你很久了。人家清清白白的,你凭什么要让人浸猪笼?你上下嘴皮子一磕,就说人家不清白,就要人家的命?你以为你是谁啊你?草!”
“嗷啊——疼死我了——”
马老太被他那一掌拍得往前冲了四五步,发出被杀猪一样的嚎叫声,最后还多亏了小儿媳扶了她一把,才没让她跌个狗吃屎,不过就这一巴掌也够她受得了。
爽!解气!
吕颂梨这边的人都在憋笑,他们快忍不住了。
已经甚少下地的马老太被朱大壮那一掌拍得不轻,整个人一直在嚎叫,“天杀的,我被一个外乡人给打了,村长,你要为我主持公道啊!”
马村长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朱大壮喝道,“行了,你不要叫了,猪都叫得比你好听!”
朱大壮这一喝,马老太像是被捏住了脖子的鸡,嚎叫声戛然而止。
欺软怕硬,妥妥的欺软怕硬!
兄弟们给他投来佩服的眼神,不愧是有三十年杀猪经验的朱大兄弟。
薛诩对齐贞娘说道,“你听到了吗看到了吗?你婆婆想要你和你表兄的命,你死了她也不会放过你表兄的。你不是想和离吗?我们帮你就是,用不着死。你表哥我们也会救他。”
齐贞娘激动地问,“真的,你们真的能救我表哥,帮我和离?”
马村长连忙阻止,“这位兄弟,俗话说,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
马村长这会也意识到,这帮人是硬茬子,管闲事管那么彻底。这时他完全不知道,人家可不是管闲事,而是被他们动了土的太岁在管自家的事!
马老太看到这一幕,无比地后悔,她最开始不该将贵人给的五石散克扣了一半的,应该全部给大儿子用上,早就成事了。
“马村长,你可想清楚了,齐贞娘和马忠平都这样了,还不给他们和离?人家闺女是嫁到你们马家村,而不是卖给你们马家村。还是说,你们马家村从来都只有丧妻,没有和离的?”
“胡说!”
最后一句话太恶毒了!这话要是传出去,谁还敢嫁进他们马家村?!
薛诩:“马村长,这样吧。直接报官,请女仵作给齐贞娘验身,如果证明她和她表兄没事的话,你们就不要阻挠她和离了。如果他们真的有一腿,就依律来判,如何?”
马村长:被将军了。
“不和离,我死都不会和离的!”这时已经清醒过来的马忠平慌了,他不明白为什么事情闹到了这一步?明明他们只是吵架而已啊,只要他像以前一样,多求一求妻子,她就会心软的啊。怎么就闹到了要见官的地步了?而且见了官后,不管是哪个结果,都不好的啊。
“行,报官,必须报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