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晚,几只信鸽在暮色中扑腾着飞向天空。
这天,早上客气地送走戚绍光等人,下午盘完账的嵇广宽刚打烊,家里又来信鸽了。
他看完信,然后趁着夜色,找了个熟悉的乞丐帮忙,给对方买了三四个馒头。
送走小乞丐之后,嵇广宽没有回家,而是让人带话给妻子说他晚点回去,然后就带着心腹,去了戚家。
今天戚绍光虽然把之前抵给嵇氏钱庄的货赎买回来了,心情依旧不太好。短短两个多月的时间,资产缩水八九成,一想到这,他连吃饭都没胃口。
但对比其他人,像他这样之前将货抵给了嵇氏钱庄的,还好点,好歹给他剩下了一两成家产。其他人,可以说是倾家荡产都不为过。
这么一想,心情好像又能好一点。
然后戚绍光没想到他大晚上的,还能见到嵇广宽。
他直接将人请到了书房里,对方这么晚了还登门,肯定是有事。
果然,几口茶下肚之后,嵇广宽开口了,“戚老板,一夕之间,家产易于他人之手,你就甘心?”
“不甘心又能如何?”戚绍光很清楚做局者背景深不可测,不是他们这些商贾可以撼动得了的。
“做局者不止一人,有些人咱动不了,但有些人却是可以动的,他们可不是铁板一块。”
嵇广宽的话让戚绍光陷入思索。
他紧接着又道,“戚老板大概还不知道,此局的牵头者是谁吧?”
“是谁?”他只知道并州木材大商乔西同还有新安瓷商胡绛义,以及南地大世家少家主顾怀笙都是获利者,难道牵头的人不是他们中的某人?
“岭南刺史谢湛。”
“他?”
也难怪他迷糊,谢湛从头到尾都隐于幕后,没有现身过。
“如果你们不甘心,我有一法,可让你出了这口恶气,同时让对方得到应有的报应。”
“要怎么做?”
“这就看你敢不敢豁出去了。”
“笑话,都到了这步田地了,我有什么不敢的?”多年打拼,毁于一旦,若说心中无怨,那是骗人的。
“去长安,状告谢湛,敢吗?”
戚绍光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道,“你为什么要帮我?”
“我也不怕与你说实话,我叔的贵人与那岭南刺史有旧怨。”嵇广宽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他们就是想利用他。
戚绍光懂了,“长安状告谢湛,我倒是敢。可是——”他有所顾虑。
“此次只针对岭南刺史,不牵扯他人。”
“好,我答应你。”戚绍光这下爽快地答应下来,利用就利用吧,只要能出了这口恶气!至少人家把话说得明明白白。
嵇广宽交待他,“那你明天尽早启程。到了长安,直接去……”
戚绍光认真地听着。
事情办好了,嵇广宽就告辞了。
戚绍光亲自送他出去。
离开前,嵇广宽最后和戚绍光说道,“你无须担心,此次长安行应该没有性命之忧。但如果有万一,你的妻儿,贵人那边答应会代为照料,直到你儿子年满十六。”
送走嵇广宽之后,戚绍光心中五味杂陈。
而此时,同样的一幕也在姑苏城上演,损失最惨重的锦商也被人悄悄找上了。
另一边,顾怀笙接到信还很意外,思索一夜之后,在信笺上写了一个数字,然后将信送到指定地点。
顾怀笙也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理,但他觉得这个数据吕家那边要知道都会知道的,他此举影响不大。
对谢湛而言,蜀地的事已经收官,该孝敬皇上的那份他已经安排人送往长安了,而他也准备启程回南地了。
谢湛如此安排,自以为宋墨那边打点好了。此时的他还不知道,一个专门针对他的阴谋已经在进行中了。
谢湛刚回到南地,当晚,谢桅就找上门来了。
“最近你人不在南地?”
“嗯。”
谢桅撇嘴,“我这边钱花光了,你再给我拿点。”
谢湛正色道,“给你拿钱没问题,但在此之前,我得问你一个问题。”
此次做局,做为牵头者,在给了宋墨六百万后,他直接拿走了四百万,剩下的八百万,顾怀笙乔西同等人一人分了两百万。这些银子,他打算用来好好发展南地,最重要的还得壮大自身实力。
“什么?”
“今年结束的北境和乌桓之战,你是看不出来里面的猫腻?”谢湛问他。
“我是看出来了,但我凭什么告诉你?”谢桅是觉得,谢氏一族在南,北境战事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再说了,我不说你不也知道了吗?”
谢湛头痛,他这个兄弟真是一身的反骨。
第448章 罗织罪名
谢湛直直地看向他,“你知不知道,你隐瞒的这点,差点误了家族大事。”
还是那句话,他不会打仗,但他通人性。他察觉到大黎北境和乌桓打到最后的结果不对,便去问了精通军事的人。
这才有了后面的走的至关重要的两步,一是利用朱涯岛稻子可一年三熟的消息换来了岭南刺史之位,二是与乔西同以及胡绛义等人联手,收割了蜀地和姑苏两地的富人,撷取财富,武装壮大自己。
谢桅一副关我什么事的样子。
谢湛啥也不想说了,“你去找渊叔拿银子吧。”
谢湛的人和他找来的军队一起护送六百万两银子回长安,为了安全起见,他们走得慢。
他们到的时候,吕德胜设的局都差不多已经张开了。
长安,北城
长安地贵,但各区不同,俗话说,东富西贵南贫北贱。
北城是出了名的鱼龙混杂。
夏铁军家就住在北城靠近坊市这一片区里。
今儿个下雨,夏铁军没去找活干,而是搬了张椅子和邻居大娘们扯闲篇。
其实是大娘们听他在吹牛。
“王大娘,你们不知道我那好兄弟王东现在是镖师(不是),大江南北地走着,他总惦记着我这个兄弟。每到一个地方,如果有好东西,都不忘让人捎一份回到长安给我。”
“你那兄弟是真有良心。”
“那可不,我俩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
边上的大娘心想,可不是吗?你俩一样的游手好闲一样的好吃懒做爱扯老婆舌!
就在这时,有个脸生的小年轻出现了,他提着一个鼓鼓囊囊的花包袱,在众人视线中去敲夏铁军家的大门。
“夏铁军,是找你的,还不赶紧去开门?”
“哟,你这是又收到东西了。”
“怕不是你那好兄弟给你寄东西来了吧?”
夏铁军一看就知道来活了。
上一次,王东回长安时,还在长安弄了一个窝点,不对,是联络点。把自己的好兄弟夏铁军发展成了联络点的负责人。
他好兄弟和他一样,都是游手好闲,爱好扯老婆舌之辈。
他们这样的,消息最是灵通不过。
吕大人很大方,陈总管拔给他的经费不少,这些银子吕大人不管他怎么用,但是只一点,需要用到他的时候,他得把事情给办漂亮咯。
手头有了钱,他总不能看着好兄弟吃苦吧?不得拉拔一下?
这会,对于邻居大娘嫂子们的催促,夏铁军并不着急回家。
在回家前,夏铁军还硬要吹嘘两句才肯挪脚,“肯定又是我那好兄弟给我寄东西来了。我都说了,我在长安啥也不缺,让他不要再给我寄东西了,可是他就是不听,真拿他没办法。”
他这番吹嘘,很好地掩饰了外地书信的来往。
夏铁军走后,大娘们还嘀咕了两句。
“真的,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八卦的一男的。”
“但架不住人家命好啊,认个兄弟,还对他不离不弃的。”
夏铁军拆开包袱后,在里面的隐秘处找到了一封信件。他按照上面交待的,将信秘密地送到了张献张大人那里。
张献收到这封秘信之后,这几天都尽量找机会伴驾。
宋墨近来心情都很不错,张献又会说话,常常让他心花怒放、笑口常开。
他已经得到确实的消息了,谢湛在蜀地和姑苏设局,狠狠地赚了一笔,孝敬他的银子已经在路上了。
又能给国库续一波血了。
在宋墨的想法里,各地富商就是他们大黎养出来的肥豚。现在国库空虚,借他们一身肥肉用一用怎么了?又没要他们的命。
在宋墨的期待中,六百万银子终于运到长安了。
银子经度支尚书乌春玉清点,入库。
这么大一笔银子一入库,宋墨心情大好,和左右赞道,“谢湛此人,真是有大才。”
丞相沈碗出列,“皇上,这里有一道平州刺史递上来的折子。”
这张折子他前两日就已经收到了,一直犹豫着要不要拿出来。
近来,皇上太亲近左安民了,连张献都得退一射之地。加上谢湛在流放前,曾在中书省任职过,与死对头中书令有旧。怎么看,谢湛都站不到他这边来。
俗话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加上这几日姑苏和蜀地都来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