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侯城时,他们一行人被拦住了。
秦晟正打算出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马车外就响起了老岳父的声音,“闺女,为父上来了?”
秦晟连忙掀开车帘子,让他岳父上来。
吕德胜上来马车后,发现马车坐三个人有点挤了,他正想让女婿出去骑马,他刚才都看见追风了,就见长手长脚的便宜女婿尽量地缩在马车一角,摆明了不想出去,算了。
见到吕德胜,吕颂梨挺讶异的,“爹,你怎么来了?”
“爹去送送你。”
天天和那些倔驴辩论,他嘴巴皮都要秃噜了。
他先前就寻思着,能不能给他们找点事做。
没想到闺女之前经过时,还真给他们出了个主意——办报。
这个主意好!
现在陈定淮潘嗣同等人已经沉浸在办报这件事里头了,他正好开溜。
在前往房县的途中,父女两人不免谈起吕颂梨此去青州的目标人物。
“章仲贤啊,确实是个大才。”吕德胜感叹,他后来被康成帝重用,未尝没有章仲贤的遗泽。
章仲贤其人,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之人,也是一个忧国忧民的好官。
在天曦二十三年时,时任度支尚书的章仲贤就曾向康成帝提出过提出了税收改制,他提出了要清丈土地,扩大税收征收面,并且还上了折子,建议‘只对田地征税,不对丁口人头征税’。
康成帝看了,按下了,留中不发。
章仲贤发现自己的提议不被采用,以为是想法还不够全面,于是他不断地完善他的税改建议,甚至还提到了简化税收名目等等,不断地上折子。
他在折子中提到了,如果这样的税制落实下去,大黎每年能多收多少税,最后把康成帝弄得心痒痒的。
康成帝就想着让他试一试也好。
这自然遭遇了权贵士族阶层的极力反对。
如果这样的税改落地,他们每年要多交多少税啊?
这些权贵对章仲贤意见那叫一个大,这些人甚至串联起来,一起给章仲贤编排罗列罪名。
反对声太多,康成帝无法,只能罢用章仲贤,一场税制革新不了了之。
这也是后来吕德胜得宠,权贵们没有大动干戈的原因。皇上宠吕德胜,总比宠章仲贤好吧。
只能说,章仲贤出现的不是时候,要是他遇见的是刚登基的康成帝,或许就成了。
中晚年的康成帝,对治理天下不再雄心勃勃,章仲贤那是剃头的挑子一头热。
最后康成帝被他弄烦了,但康成帝又确实知道他是个人才,就将人打发回老家去了。
康成帝生前,章仲贤有数次机会重回长安朝堂权力中心,或被同僚举荐,都被康成帝摁下。
那时候的康成帝已经精力不济了,自然不想对大黎用猛药。
身为一位大才,却被冷待十年,十年不得重用,只能说一句,十年饮冰,终凉热血。
吕颂梨研究过章仲贤提出的税制改革,他将税收,与田地绑定,而非与人头丁口绑定。
这样的税制,对目前而言,很有优越性的。毕竟土地才是生产资料。
这算是一条鞭法的雏形。
一条鞭法是将各州县的田赋徭役以及所有的苛捐杂税总为一条,合并征收银两,按亩折算缴纳。
这样简化的税制,不仅方便收税,还让地方官员也没有了吃拿卡要的土壤。
一条鞭法是明朝桂萼提出的,却是在五十年后,才由张居正在朝朝完全推广开来的。
张居正靠着一条鞭法,强行为大明续命五十年。
这样一位大才,是吕颂梨决定前往青州的原因。
最重要的是,这样的人,她不想留给谢湛。
大黎的问题,她清楚,想必谢湛也明白,大黎已经到了不得不用猛药的时候了。
第628章 头皮发麻
林山接到护送命令的时候,头皮发麻,州长要去青州,还要走水路去!
他心想,这一路上可得平平安安,千万不要出事啊,不然他会被平州上下给撕碎的。
他在房县码头等到了州长一行人。
吕颂梨秦晟两人在和吕德胜道别,薛诩则朝林山走去。
林山惊讶,“薛先生,你也一起出行?”
他心中嘀咕,薛先生不是最讨厌出远门的吗?
众所周知,薛先生是出了名的爱惜自己,危险的地方从来不去的。
薛诩:他要保护州长!他一把老骨头还跟着去青州,还不是怕他们保护不周。
“走吧,去看看你的安排。”
“好。”
然后薛诩用上了他多年的保命经验,对林山的安排指指点点。
“你这样大动干戈,严阵以待,是生怕别人不知道船中有重要人物是吧?”
林山虚心请教,“那该怎么办?”
“之前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只需一些关键的地方调动一二……”
吕颂梨登船时,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了。
北海码头
得知州长要来青州,伍仁、嵇大少还有陶逊估摸着他们一行人抵达的日子,提前两天就到码头侯着了。
这一日,终于等来了平州漕帮的船即将靠岸的消息。
陶逊拉着伍仁,“快帮我看看,我衣着有没有什么不得体之处。”
伍仁耐着性子回道,“没问题的,很得体。”
“真的没问题吗?”陶逊又去问嵇大少。
嵇大少都被他弄得无语了,“行了,你都问几遍了,可以了!”
陶逊嘀咕,这是他第一次见州长,不得给对方留个好印象啊。
“下来了下来了!”
秦晟护送着吕颂梨下船,薛诩孙从义跟随左右,林山不下船。
随行的三百精英在卸货。
吕颂梨他们此行伪装着送货的商人。
“六爷六夫人。”看着下来的人,伍仁等人的声音难掩兴奋。
吕颂梨此行是保密的,州长这个称呼太特殊了,故而他们此时只能称呼她为六夫人。
吕颂梨来到三人跟前,对伍仁和嵇大少两人说道,“这一两年你们辛苦了。”
伍仁和嵇大少异口同声地道,“不辛苦。”
吕颂梨又勉励了他们两句,然后看向一旁的陶逊,温和地笑道,“你是陶逊吧?”
一直洗耳恭听的陶逊没想到会被点名,他当下激动地道,“是,正是在下。”
“你为平州做的事我都知道,好好努力,以后有什么困难可以和伍仁说,都是自己人,能帮的我们肯定帮。”
“是!”陶逊频频点头。
随后吕颂梨一行人移步至伍仁准备好的大别院。
因为吕颂梨不便在拜帖上透露身份,约见章仲贤一事并不顺利,所有想去拜访他的人,都被他拒之门外,避而不见。
吕颂梨当即道,“咱们直接过去。”
这厢,谢湛一行人马不停蹄,日行五六百里,进入青州地界之后,直接找了青州刺史带路,往北海郡而去。
趁着喝水喘口气的功夫,青州刺史道,“章老的家就在前面了。”
吕颂梨一行人来到章家的大门前,她的人上前敲门。
门口一打开,章慈看到他们,不等他们开口,就直接道,“各位请回吧,我父亲不见外客。”说着就要关门,然后被挡住了。
“章兄且慢。”伍仁从旁边走出来,“吾主不远千里而来,欲拜访章老,拜托章兄通传一下。”
伍仁在青州挺出名的,章慈见到他,整个人都惊讶了,再思及他刚才的话,“汝主?”那不是东北那位?
伍仁缓缓点头,然后微微让开,章慈看到前方为首之人穿着男装,但明显可以看出来是女儿身。
穿着男装的吕颂梨朝章慈微微颔首,“麻烦了。”
章慈被吓到了,竟是平州之主吕颂梨亲自来了!他结巴地说了稍等两个字就往里面走。
他刚回到,就听见他父亲头也未抬地问道,“人打发走了吗?”
“没——”
章仲贤闻言很不满,“我不是说了,谁来都不见的吗?”
“爹,你出去看看吧。”他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着。
章仲贤抬头,见他一脸激动恍惚的样子,皱眉,儿子这反应,难道来人的身份有问题?
他沉着脸,背着手出去了。
章慈想了想,快步地跟了上去,“爹,来人身份贵重……”您老可悠着点啊。
章仲贤将大门打开,眼睛直视前方,吕颂梨也朝他看了过来。
门内门外,一老一少对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