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小华点头应了,看着徐庆元上了公交车,才转身去单位上班,不想,又在路过窄巷的时候,听到里头男女的说话声。
这回她不用看,也知道是于访和李春桃,准备当做不知道,径直走开。
李春桃刚好转头,就看到了许小华的侧影,有心想喊她救命,转念一想,以她俩的关系,许小华大概是不会理会她的。
于访见她心不在焉的,伸手捏住了她下巴道:“李春桃,我给了你两个选择,可你是一样都不选啊?怎么,你当我的钱是发大水来的啊?你想讹就讹?”
“一周时间太短了,我肯定会还你的,于访,你多宽限下时间可以吗?”李春桃的声音有些紧张,害怕被人撞见了。
于访望着她的脖颈,咽了口口水,低声道:“不急,我还可以给你第三个选择,陪我睡一个月,咱们就一笔勾销。”
“你无耻!你休想!”
于访冷哼了一声,“这就急了?这不是很好的选择吗,既还了我的债,也不影响你钓金龟婿,不然,我把咱俩得事说出去,你可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什么都没有了,要不,你再考虑考虑?”
说着,在她脸上捏了一下,就松了手,出了巷子,骑着自行车走了。
李春桃彻底绷不住,蹲在地上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第119章
这一天, 李春桃过的浑浑噩噩,于访那不要脸的要求,不停地在她的脑海里回荡, 因为心不在焉的,操作的时候,频频出错, 被师傅批评了好几次, 可是对比于访的威胁, 这些批评都不算什么了。
汪美林见她明显不在状态,气道:“李春桃, 怎么地, 这份工作你不想要了是吗?我和你说,你不想干,有的是人想干,你明天要是再这样, 我就直接汇报给班长。”
李春桃立即道歉, 诚惶诚恐的,她本来就欠钱,要是这份工作再没了,她觉得自己也没法活了。
她急得眼泪都掉了出来,汪美林倒缓了语气,“今个你去歇着, 我来帮你看着, 有什么想不通的, 赶紧好好想想。”
李春桃知道她是在帮她, 道了声谢。
汪美林撇嘴道:“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想不通,还有什么比饭碗还重要?”
李春桃去休息室坐了会儿, 快下班的时候,看到杨柳新过来,呢喃般地喊了声:“柳新!”
话一出口,想起来,她和杨柳新已经闹崩了,她们不再是朋友了。
杨柳新见她主动打招呼,愣了下,她和李春桃已经许久不说话了,默默地看着她。
李春桃咬了下下唇,鼓足了勇气开口道:“柳新,你可以借我一点钱吗?”这是她以前最好的朋友,她想,也许柳新心软,会答应借她呢?
杨柳新见她眼神有些恍惚,像是承受了极大的压力一样,确实心软了一瞬,想了想,问道:“你需要多少?”
“一百块钱。”她需要一百块钱,她今天脑子里都是一百块钱,她现在急需一百块钱还给于访,好摆脱他的纠缠。
“多少?一百块钱?”杨柳新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这可是一笔巨款,莫说她,就是整个车间里也未必有几个人能拿出一百块钱来。
现在这年头,谁领了工资,不是立即顾嘴顾穿的去了,谁还有多余的钱借人?
以她和李春桃现在的关系,她想不通,李春桃怎么会开这个口?想了想,问道:“春桃,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吗?要不要和工会那边说说?”
李春桃听出她的话音来,抬眼望着她,有些苦涩地道:“柳新,我也实在是没办法了。我……我欠了一笔钱,先前在家养伤的时候借的。”
杨柳新默默算了下,那是一年多前了,不禁有些咂舌,“春桃,你借了高利贷吗?”
李春桃忙道:“没有,我是和熟人借的,没多少利息。柳新,你可以借我一点吗?你家里都是工人,向来账面上宽裕些,你帮我一次好吗?我可以给你打借条。”
杨柳新道:“春桃,一百真的太多了,我只能拿出二十块钱来,你再找别人凑凑?”
李春桃虽然有些失望,也知道二十块钱不算少,是她们一个月的工资了,点头道:“好,我再借借。”说着,就低着头走了。
杨柳新望着她的背影,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就算改善家里伙食,也没必要借一百这么多啊!
周二,许小华一早起来,就发现昨晚又下雪了,院子里积了薄薄的一层。
沈凤仪正在厨房里烧热水,看到孙女过来,问道:“昨晚冷不冷?要不要再给你拿一床薄棉被加着?”
“不用奶奶,我的棉被都是新的,暖和得很,大伯是今天出院吧?”
“是,昨晚上还好你爸没去陪夜,不然得冻坏了。对了,庆元是哪天走啊?这天东北那边怕是更冷些,去年你单位发的那床毛毯,给庆元带着吧,那个暖和,又不是很占地方。”
小华捧着热水杯道:“应该就这周了,我和他说了,走之前要给我打个电话。”如果这雪大点,或许还能往后推一推。
饭桌上,许小华朝妈妈道:“妈,你今天帮我去医院问下章阿姨,能不能帮忙开点感冒、发烧类的药品,我想买些,给庆元哥带着,他们新厂地址可能比较偏僻,怕是离医院远得很。”
秦羽笑道:“行,我一会吃完早饭,就去一趟。”
沈凤仪道:“我去吧,今天老大出院,我去看看。”
秦羽点头,“好,那就麻烦妈了。”又问丈夫道:“九思,你今天要去单位吗?要是今天不忙的话,去商场给庆元买些吃的带着,你看可以吗?”
许九思推了推眼睛,笑道:“好,”又问女儿道:“小华,你想吃什么?爸爸给你带回来。”
“爸爸,巧克力好不好?”
“好!”
秦羽望着丈夫和女儿,心里也觉得暖暖的。
七点左右,秦羽帮着女儿,用围巾把脖子和耳朵都裹严实了,才让她出门,嘱咐道:“地面滑,路上慢点。”
“好的,妈妈!”
许小华刚出胡同,就遇到了李春桃,不知道在风里站了多少时候,脸前的围巾上都结了一层薄冰,只露出了一双眼睛。
许小华客气地问道:“有什么事吗?”
“小华,你可以借我一点钱吗?我凑了几天,还差一点,你可以帮帮忙吗?”怕小华不答应,抿了抿唇,把于访威胁她的事说了,末了和许小华道:“我已经和建华商量好了,今年五一先订婚,明年正月就把婚结了。”
许小华没有一口拒绝,问她道:“你还差多少?”
“十八块钱!我实在是不知道还能和谁开口,小华,看在都是女同志的份上,帮我这一回可以吗?这钱,我后面肯定会还的……”
她还在絮叨着,许小华站在风口里,冷得已经有点受不了,点头道:“好,我明天拿给你,你给我打个借条。”
李春桃还要再说,许小华搓了搓手背道:“你放心,我答应了的,肯定会给你,你明天早上来技术科找我。”
一直到许小华走,李春桃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她压根没想到,许小华会借给她。
加上许小华的这18块钱,她就凑满了100块,明天上午,她就可以还给于访,想到这里,许久以来压在心口的一块大石,终于悄悄挪了点位置,李春桃一边走一边哭,有那么一瞬间,她都以为自己要被于访毁了。
这一天,从许小华答应的那刻起,李春桃就在盼着天黑,盼着第二天快点到,厂里的大钟每报一次时,她都觉得,自己好像离新生又近了一点点。
晚上到家的时候,妈妈再埋怨雪天蔬菜涨价,弟弟妹妹长得太快,去年的雨鞋,今年又没法穿的时候,她嘴上轻轻应着,心里却不复往常的憋闷。
只要过了这一关,以后她可以慢慢攒钱,建华也不是斤斤计较的人,肯定也愿意她帮助娘家。
眼看天黑了,院子里亮起了灯光,她也洗漱好躺在了挂着一张破旧床帘的小床上,她的心跳得很快,她努力想让自己不要那样亢奋,可是只要一想到天亮后,就可以摆脱于访了,心里的劲儿就怎么也缓不下来。
她不知道自己是几点睡着的,第二天,天蒙蒙亮,妈妈刚起床的时候,她就跟着惊醒了,六点半,她到了白云胡同口等许小华上班。
许小华一看到她,就见她眼睛亮晶晶地盯着自己,没等她开口,就把钱递了过去,“十八块钱,你借条写了吗?”
“写了,”说着,把一张薄薄的纸条递了过去,许小华看没有问题,就收在了包里。
两人前后脚到单位,李春桃朝许小华又道了一句“谢谢!”就飞快地跑走了。
这天过后,许小华有两天没再见到李春桃,她想着,大概是钱还掉了,李春桃也没必要再在她跟前晃。
转眼就到了周五,在早饭桌上,沈凤仪和秦羽都问小华道:“庆元要是走的话,也就这两天了吧?后天就除夕了,他们单位总不会在那天让人动身吧?”
小华笑道:“应该不会。”
沈凤仪又道:“今天晚上回来早点,我昨天就打了荞荞招呼,来家里吃个饭。”
“好,奶奶。”今天是她19岁的生日,也是她回来过的第三个生日。
秦羽道:“一会我送你到胡同口,今天早上又结冰了,路面滑得很。”
小华笑道:“不用,妈妈,你送我过去,以后不也得一个人回来?万一摔倒了怎么办?我慢点就是。”又问爸爸道:“爸,你今天要出门嘛?”
许九思拿着筷子的手,微微顿了下,很快笑道:“嗯,要去一趟,小花花是想要爸爸送吗?”
“不用,我就是怕路面滑,你上班不方便。”
秦羽道:“你不用担心你爸,你爸单位有车来接。”
许小华点点头,“那就好!”
上午七点,秦羽把女儿和丈夫送出了门,剧返身回厨房里,帮婆婆准备年货了。
许九思却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在家一公里外的地方乘坐单位派来的小汽车,而是上了一辆公交车,半个小时后,他敲开了卫家的门。
卫明礼已经备好了茶,看到他来,立即就站了起来,笑着迎接道:“九思,昨天接到你的电话,真是意外,这么多年不见,你竟和年轻时候没什么两样。”
许九思温声道:“身体比不上二十来岁的时候,明礼你倒是红光满面的,想来这些年还算一帆风顺?”
“还好,再难过,也熬过去了。”两人略微寒暄几句,卫明礼就直接问道:“九思,你这回找我,应该不单纯是叙旧吧?我听秦羽说,你现在的工作很忙碌,常年不在家,我想,应该是参与进我国核心工程了。”
卫明礼说到这里,忙抬手道:“我知道你们的规矩,咱们不聊工作,今天只叙旧?要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尽管说,咱们是多年的老朋友了,你可能听秦羽说了,你女儿小华还当众见义勇为,帮了我家沁雪呢!”
许九思道:“是,小羽说这两孩子关系好得很,这是她们小辈的缘分,我今天来找你,确实有桩事,想咨询下。”
卫明礼点头,“你说!”
许九思开门见山地道:“我听秦羽说,你和柳思昭离婚,起因是因为当年小羽给你的一封信?那封信当年给柳同志截去了,我想问下,现在还在吗?”
卫明礼怔了一下,有些难以相信地问道:“九思,你不会是怀疑我和小羽之间,有什么旧情吧?九思,我和你说,当年但凡秦羽对我流露出一点感情,后面也不会有你什么事儿。”
许九思摇头道:“不是,明礼,我不妨和你明说,我是怕有心人拿这封信做文章,你知道的,我常年不在家,小羽遇到事,也没个人商量,那天我听到这封信在柳同志手上,心里不知怎么的,就总觉得有些不安心,为着这份不安心,我来找你了。”
他这几天做梦都是一些不好的事,心里越想越不放心。
卫明礼见他神态很是认真,也沉下心想了想道:“我不清楚,当年是在思昭手上的,但是后面我也没见过,我想思昭大概也不会保存这么多年。”
许九思道:“这件事,可以请你去和柳同志确认下吗?我知道我这个请求有些冒昧,但我想,作为老朋友,你能明白我的担忧。”
卫明礼确实能明白,他在宣传口工作,最知道一封私人信件,可能会牵扯出的问题了。
“好,我答应你,这件事我会好好处理。”
得了准话,许九思点了点头,道了一句:“劳烦!”就从沙发上站起来,准备走。
卫明礼忙留客道:“九思,我们许久没见,你都到我家了,留下来吃顿便饭吧?”
许九思摇头道:“改日吧,今天是小华的生日,我还得去商场给她买点东西。”
“那下回我邀请你,你可一定得来,把小华也带着,我家沁雪看到会很高兴的。”
“好!”
卫明礼起身,把人送到了大门口,看着他走远了,才转身回了院子里,坐下来就给女儿的单位打了个电话,让她这两天回来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