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我昨晚去说了下,估计已经在家等我们了。”
两个人拎着水果、糕点到艾家的时候,就见华厚元已经坐在里面了,看到他俩来,立即站起来和徐庆元握手,“不怪小华这么早就处对象了,要不是小华抢先了,我非得把你介绍给我外甥女不可。”
徐庆元道:“华工说笑了,我和小华,还是我家长辈多次出面才定下的婚事。”
华厚元又道:“我听说小华是家中独女,父母肯应下,肯定是对你的品性有信心。”
寒暄了一会后,艾雁华起身道:“走吧,今天厚元和我争着请你们,我说小华是带庆元来看望我的,这一顿得我请才行。”
华厚元笑道:“我从来就没有争过师姐。”
艾雁华一边拿包,一边笑道:“我就一个人,多花点没关系,你就是不成家,上头也还有父母在呢,能省则省。”
半个小时后,一行人到了兴昌商场三楼的饭店。
华厚元笑道:“这儿小华来过吧?贵是贵些,菜式确实好。”
小华笑道:“是,大姐带我来过。”
他们来的这会儿,饭店里已经做了好几桌,嘈嘈杂杂的三三两两说话着,像是还有新人在这办酒,隐约听到什么“佳偶天成”“百年好合”之类的祝福语。
艾雁华点了一份酱猪蹄、一份清蒸鲈鱼,又让小华和庆元各点了两个,等菜的时候,华厚元问起徐庆元的工作来,得知他是京大毕业的,倒茶的手微微顿了下,“毕业后,把你分配到了石油厂当原料检验工?”
徐庆元点头,“是。”
华厚元很快猜出问题可能出在出身上了,半晌才道:“你和小华确实合适,都很有勇气。”他忽然就明白,刚刚徐庆元说的,他和小华的婚事是家里长辈多次出面才定下来的,想必是希望女方家庭能稍微看顾些。
难得的是,对上他和师姐,这俩人并没有隐瞒,光是这份坦诚,都让他为师姐感到高兴。
她新交的这个小朋友,确实很好。
话题转而引到皖南的风景来,正聊着,有人喊了一声:“厚元!”
几人回头,就见穿着一时新的黎先诚走了过来,艾雁华微微皱了眉。
黎先诚此时才发现和华厚元一桌的人中有艾雁华,面色略有些尴尬,还是尽量如常地道:“厚元,你说今天有事,没法去我那吃饭,原来是另约了吃好的,怎么样,今天碰到了,过去和大家喝一杯?”
他本来是不想来的,奈何同事们看到了华厚元,让他把人喊来一起喝一杯,他不好不来。
华厚元皱眉道:“对不住,今天真去不得,我这妹妹头回带对象过来,我这边得招呼着呢,先诚,你自个多喝几杯。”
时隔半年,黎先诚已然认不出许小华来,笑道:“你这妹妹,我是不是见过,看着怪眼熟的。”
许小华点点头,“是,黎工,咱们见过,我是京市罐头厂的许小华,半年前在食品厂进修过一个月。”
黎先诚的脸皮“噌”地一下子红了起来,怎么也想不到这一桌都和邱霞或者钟玲有关,略点点头道:“怪不得,那就不打……”
他刚准备要走,不想,穿着红色碎花衬衫和黑色裤子的钟玲走了过来,她是不认识艾雁华的,上来就道:“华工,大伙儿都等着你呢,都知道你和先诚关系好,你今儿要是不过去,先诚的脸面可挂不住。”说到这里,才发现许小华也在,微微愣了一下,“哎呦,小华也在。”
又望向徐庆元道:“小华,这就是你新找的对象吧?看着真俊,怪不得你来春市不过这么短的几天,就有新对象了。”
她两次在“新”上加了点重音。
许小华听着心里都有些好笑,不知道这人在她跟前发什么疯?
不光小华听出来了,艾雁华也听了出来,明白钟玲这是误会小华了,见她笑呵呵地望着小华,一副“你比我也好不了多少”的样子,立时就忍不住道:“什么新啊,旧啊的?自己当了新人,就以为谁都和她一个样?家里浪荡的不够,还跑到饭店来发癫?”
钟玲脸上立时就有些挂不住,她抛夫弃子,千里迢迢跑到春市来改嫁,心里是有些虚的,知道春市食品厂里的人好些都瞧不上她。
今儿他们办酒,原本定的是两桌,不成想,勉勉强强就凑了一桌人,她知道,那些人都是瞧不上她,才故意不来的。
就是这来的几个,也是看在先诚的面子上,不好不来,心里定然也是瞧不起她的。刚才眼见着先诚邀请华厚元,怎么都请不来,他们那桌人就已经开始在看笑话了,她这才过来看看。
这会儿看到许小华也在,心里像是找到了组织一样,水性杨花、背信弃义的又不止她一人,以前信誓旦旦要守信义的许小华不也和她一般行径?
她说小华的话,是故意说给旁人听的。
觉得女人嘴巴再硬也没有用,真到了关键时候,还不是果断地踹了那没用的,你们现在笑我,那是你们还没到时候。
此时望着艾雁华,有些不高兴地道:“这位女同志,你这说的什么话,我和小华是故旧,说两句话,她都不说什么,你怎么就骂起人来?”
艾雁华冷笑了一下,“我骂的不对吗?我是不想管你们的闲事,不然打上你和黎先诚的门,你看他敢不敢吱声?自己要做女表子,还当谁都和她一样?”
钟玲气的浑身发抖,仍旧梗着脖子道:“我和先诚是二婚不假,这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许小华不也踹了以前的对象,新找了个吗?怎么,你家妹妹做得,旁人都做不得?”
徐庆元出声道:“这位同志,我想你误会了,小华只有我一个对象。”
钟玲望着他,刚要嘲讽两句,“你怕是不知道……”
华厚元觑了一眼钟玲,“钟玲你搞错了吧?小华和庆元是在京市就定的婚约,人家是正经处对象的,可不是你说的那杂七八的,再者,你是不是不知道我师姐和先诚的关系啊?搁他没离婚的时候,他得喊我师姐一声表姐的。”
见钟玲立时哑了声,华厚元又望着黎先诚道:“先诚,这就是你不对了,我师姐都没替邱霞去找你的晦气,你这大喜的日子,反倒来找她的晦气?你是觉得邱霞好欺负,我师姐也好欺负?黎先诚,我告诉你,这我可不答应的!”
徐庆元补了一句:“再婚没什么,自己觉得对得起良心就行,没必要在旁人这里找存在感。”
黎先诚讪讪地点了点头,他原先是喝了两杯酒的,刚才酒劲上来,正有点晕乎,听钟玲噼里啪啦说了一通,这酒都醒了大半。
这时候忙道:“不是,表姐,厚元,还有这位同志,这事是误会,对不住,对不住!”说着,就要拉钟玲走。
钟玲不愿意,她要是就这么回去,那桌人还不知道怎么笑话她!
黎先诚见她不动,皱眉道:“钟玲,那是糖厂的艾雁华同志,你没听过吗?”拉她胳膊的手不由加重了力道。
钟玲一激灵,她怎么会没听过,邱霞找上门来骂骂咧咧的时候,说了好多次,要找她表姐来给她主持公道,要让老黎在食品厂混不下去。
心里一时又恨上邱霞来,如果不是她昨晚儿跑到他们住处发疯,说会在她们办酒的时候来骂,自己也不会因为忌惮她,而把酒席地点改到了饭店来。
这回邱霞是躲过去了,脸却照样丢了。
嘀咕归嘀咕,却也不敢再犟,跟着黎先诚回了座位。
艾雁华望着两个人的背影,没忍住“呸”了一口,“真是晦气!”
小华道:“没事,大姐,咱们吃咱们的,该闹心的不是咱们。”
华厚元也道:“是,师姐,小华说的对。你看,咱们的菜上来了。”
不远处的桌子上,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望着许小华她们,默默垂了眼。
第137章
刚才那桌的对话, 钟杳杳也能听到一点,她默默吃着碗里的红烧肉和白米饭,心里已然有些麻木, 妈妈离婚再婚,很多人在她跟前骂妈妈,什么难听的话, 她都听过。
带她离开南省的时候, 奶奶爷爷和姑姑还说妈妈选她, 是因为没法再生了,把她养几年就能养老。
这些话, 她都无所谓。她只知道, 当她哭着求妈妈带她走的时候,妈妈答应了,这就足够了,她的妈妈至少是爱她的。
艾雁华这边, 也看到了钟杳杳, 问华厚元道:“那是她带过来的孩子吧?”
华厚元点点头,“应该是钟玲的女儿。”
艾雁华叹了一声,“自己不做人,连带着女儿跟着难堪。”
华厚元道:“我听说,这个姑娘比较聪明,有人问她, 为什么跟妈妈过来, 她说因为她的妈妈爱她。”
这话一出来, 谁也不好意思再当着这个孩子的面, 去嘲笑她的妈妈。
许小华也道了一句,“对于这个孩子来说, 她的妈妈确实是个好妈妈。”即便她品行上有污点,可是她带走了女儿,她是预备尽做母亲的责任的。
这时候,华厚元又朝小华致歉道:“这回还是我带累着你受气,我得赔个礼。”
小华忙道:“华工你太客气了,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艾雁华觑了他一眼道:“就怪他,什么朋友都交,和这样的人都能当朋友,哪天祸事上身,看他怎么办?”
华厚元有些无奈地道:“师姐,是我不对。”又补充道:“师姐,以前我和他来往,是看在他是你妹夫的份上,以后我肯定离着他远点儿。”
艾雁华这时候气消了些,觉得刚才自己的话不对,缓声道:“是我气急了,你和他是同事,多少都有工作上的往来。”
又望着小华道:“小华,你脾气真好,换作是我,刚才肯定大耳刮子甩过去了。”
许小华笑道:“她信口胡说,我知道你们不信,所以我不着急。而且今天咱们高高兴兴来吃饭,不能给她搅和了。”
华厚元笑道:“小华,你这话让人听着真高兴,说明你对我们有充分的信任,为了这份信任,我觉得我们也该喝一杯。”
艾雁华点头,“小华说的对,来,咱们吃饭。”心里想着,这钟玲心思这样狠毒,以后黎先诚可有好日子过了。
华厚元见师姐不生气,心里也微微松了口气,转而问起徐庆元的具体工作来。
下午一点半,艾雁华又要请他们去看电影,许小华婉拒道:“大姐,我们还得去新家打扫卫生,今天怕是不行了。”
艾雁华有些惊讶地道:“小华你都找到房子了?”
把徐庆元提前租好的事,说了两句。
艾雁华道:“那等你们收拾好了,我们再去坐客。”
“好,非常欢迎。”
等分开了,华厚元忍不住和艾雁华道:“师姐,小华家里眼光真好,这小徐不仅温文有礼,专业过硬,且沉得住气,要不是出身影响了些,怕是很快就能在他们行业内崭露头角。”
艾雁华笑道:“你怕是不知道,小华小时候走失过,隔了十一年才找回来,她爸妈这么多年都未再生育,膝下就这么一个女儿,女婿的人选肯定是千挑万选的。”
低头,又轻轻道了一句:“看到小华他们,我就想到尚齐没出去的时候,他也是跟着我去拜访长辈。”当年他们也是爱意正浓,尚齐跟着家人走的时候,也给了她一张机票。
那张机票得来的难度,尚齐不说,她心里也明白。她还记得她说不走的时候,尚齐望着她就红了眼眶,说要留下来陪她。
她不忍心,他也是家中独子,他们都有各自的责任。
这一晃,十六年了。
华厚元咬了咬牙,“师姐,你还记着这人呢?”
艾雁华抬头看了他一眼,“厚元,我没和你说过没?我这一辈子也忘不了。”话说到这里,索性摊开道:“厚元,你和我不一样,我是心里越不过去,你连恋爱都没正经谈过,不好这么蹉跎下去,找个合适的人,成家要紧,一辈子滑一下就过去了。”
华厚元忍不住讽刺了声:“师姐,怎么就不一样了?你的感情就比我的深厚、尊贵些吗?”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眶微微有些泛红。
艾雁华愣了一下,不知道他为什么反应这么大,“厚元,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我是说你还年轻,不要和我一样蹉跎时光。”
华厚元望着她,忍不住讥笑道:“为什么你能蹉跎时光,我就不能呢?”
两个人对望着,一个不明白对方的情绪从何而来,一个不理解为什么她的眼里他的感情那种不值一提。
这场争论,最终还是华厚元败下阵来,“师姐,是我不对,你是好意,只是我尊重你,所以不劝你,你也不要劝我。”
艾雁华却不打算囫囵过去,“厚元,如果你等的是我,我可以和你说,没有意义。”
华厚元硬邦邦地道:“这是我的事,和你没关系。”
艾雁华一下子哭了,“怎么会没关系,你知道,我一直将你视为很好的弟弟,怎么会没关系,如果是为了我而耽误了你,我心里怎么过意的去?”
华厚元转了头,望向了旁边,“你要是过意不去,你就忘了那个小白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