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实际情况来定,应该是七到十五日之间吧。”
白振业再度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想说什么,到底还是咽了回去。
这一次,洛千淮也察觉到有此不对劲儿了。只是不待她细细思索,珠帘便被人挑开,三个人相携着走了进来。
“兄长,琅哥儿怎么样了?”肥硕的男子喘息着说道。
“妾见过家主。”同行的女子也说道,声音有些沙哑,并不似昨夜那般矫柔造作,但仍然可以辨识得清清楚楚。
洛千淮的心猛地提了起来,强忍住了没有回头。
白振业没理会郑氏。只望着自家二弟与侄子,面色稍霁:“琼儿不是该在学堂读书吗,怎么今日过来了?”
郑氏陪笑道:“他惦记着兄长的病,总是闹着要过来看看。妾听说府内
第二百零一章 洛娘子不可能难为你们
洛千淮尚算从容镇定,白振堂与郑氏却做不到。
“怎么是你?”二人异口同声地惊呼一声,令白振业有些惊讶。
“洛神医,二弟,你们以前认识”
白振堂犹豫了一下,还没说话,一旁的郑氏却拉了他一把,率先开了口。
“家主你莫要被她骗了,这位可不是什么神医,而是一个女贼!”郑氏盯着洛千淮的芙蓉面,恨恨地道。
这个指责太过突兀无礼。洛千淮因为已有了准备,并未动容,梅舟却是怫然变色:“白家主,不知这位是府上什么人?竟然这般随意地指控洛小友?既然被人当成了贼人,那令郎的病,我们怕是治不了了!”
白振业的脸瞬间板了起来。他不理会郑氏,只看着白振堂:“带个难登大雅之堂的玩意出来做什么?还不速速给贵客赔礼,然后带回去严加管教!”
“家主!”郑氏收到白振堂为难的目光,立即委委屈屈地跪了下去:“妾所说的,句句属实,这女贼进我白府,真的是别有居心!”
方才看见洛千淮的时候,她确实是压不下心里的那份火气。
这小娘子妖妖娆娆,烟视媚行,半夜闯进自己的寝室,听了那么多要命的话,还偷走了那瓶紧要的药水,根本就是个居心叵测的贼,还敢冒充神医欺瞒家主?
最让她难以接受的是,直到刚才,自家夫君的眼睛都还粘在对方脸上,似乎根本不记得自己昨夜的遭遇。
当众揭穿这女贼的身份,看似一着险棋,但也并非一时冲动。昨夜他们俩说的话没有别人听见,就算她说出来也不过是空口无凭,但她夜闯私宅却是有婢女为证的。
只要扒开了她的真面目,不论家主是否惩处,这人都肯定不可能继续留在白家,而带着她来的梅神医,多半也会颜面大失而拂袖而去。
只要他老人家一离开,就算没有她再出手,一切也都会回到正轨:白琅的命依然保不住,大伯也只能过继她的琼儿。
心里的算盘打得通透,她的嘴皮子也特别利落,三下五除二就把昨夜洛千淮摸进内室的事说得一清二楚,又刻意隐去了夫妻二人的对话,只说是因着二人及时醒来才惊走了她。
她特意强调,还有小婢可为人证,甚至还到了那件月白色的湖绸寝衣,建议去她的住所一搜便知。
郑氏只道她这番话一出,白振业必会震怒并进行彻查,哪想到对方的反应,却跟她想的大相径庭。
他只是淡淡地看了洛千淮一眼,神色相当复杂,有些无奈,又有些疲惫,唯独没有惊讶。
梅舟的目光也投向了洛千淮,见她面上并无一丝表情,只当她是被平白蔑而心灰意冷,心头的火气就冒了出来:
“老夫行医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事。空口白牙污人清白,拿些子虚乌有的事来往人身上套。你们白府的门风,老夫还真是领教了。”
“梅神医且莫动怒。”白振业开了口“我自然相信洛神医的为人——她若是真的想要为难你们,你们此刻哪里还有命在。”
这话说得有些奇怪,无论是梅舟还是白振堂与郑氏,一时都没搞清他的意思。
但是他接下来说的话,所有人却都听得明明白白。
“郑氏诋毁贵客,辱我白氏门风。”白振业漠然地向她扫了一眼,神色冷肃无情:“杖二十,送到庄子里去,有生之年不得回府!”
他话音一落,立时便有人冲了进来,按着郑氏便要将人拖出去。
“兄长!”白振堂连忙拉住了吓得瘫软的郑氏,跪下道:“这洛娘子深夜闯入宛儿房中,亦是我亲眼所见。我不明白兄长为何连查都不肯去查,就直接定了宛儿的罪,她到底是琼儿的生母啊!”
白琼不过七八岁年纪,见状也吓坏了,直接扑到了白振业身前,抱住了他的脚,大哭道:“伯父,您就饶了我阿母吧,她一定不会说谎骗您的!”
到底是自小看着长大的侄儿,白振业不忍踢开他,只能压着怒气吩咐道:“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把人拖下去!”
郑氏这会儿也清醒了不少。虽然不知这女贼是如何蛊惑了大伯的,但总不能眼看着她毫发无损,自己却要被踢出府去。
她了解白振堂的为人,天生就是个凉薄性子,在大伯面前向来唯唯诺诺,说几句求情的话就是能为她做的极限了。
若是真被打了板子送去庄子上,用不了多久他就会抬了新人进府,然后把她给忘得一干二净。
狗急了还要跳墙呢,郑氏只想要奋力一搏。
“洛娘子!”她也不知从哪来的那么大的力气,一下子挣脱了按着她的人,张着尖尖的指甲便向洛千淮冲了过去。
洛千淮连连向后退了两步,眼看就要被指甲划到面上,她都准备呼叫系统帮忙了,人却又被白府的侍卫制住了。
洛千淮特别不喜欢有人在病人面前生事,更不愿意看到自己经手的病人,最终死于他人的阴谋之下。
就是今日没有正好撞见这几个人,她也准备找个时间,跟白家主隐讳地提上几句。此刻既然郑氏还不肯消停,她也懒得再帮他们藏着掖
着。
“且慢。”洛千淮揉了揉眉头:“白家主,我们换个地方说话,莫要惊扰了白小郎君。”
白振业定定地看了她一眼,神色中有些犹豫,但还是很快地答应了下来。
白琼被送了回去,其他人都被带到了正院的堂屋之中。
“洛神医有什么话,这便可以说了。”白振业的口气很谦和,似乎半点也没有怀疑过她。
“白家主可以先看看这个。”洛千淮取出了装满乌头碱的瓷瓶,递了过去。
从她拿出这东西开始,郑氏的脸色就明显有些发白。白振业作了多年家主,看人看事洞察入微,自然也将她的变化收入眼底。
他打开瓷瓶,放在鼻下微微一嗅,疑惑道:“是酒?”
洛千淮不置可否:“这瓷瓶里装的是什么,就要问问这位郑娘子了。”
她从白振业手中拿回了瓷瓶,递到了到郑氏面前:“郑娘子,你可知道这瓶中装的是什么?”
第二百零二章 一盏十全大补汤
这句话,就相当于承认了之前郑氏与白振堂的指控。郑氏的反应极快:“家主,她自己都认了,就是昨夜那个女贼!”
白振业却似根本都不意外,连眉毛丝都没有颤动分毫,完全没有问责洛千淮的意思,只是冷冷地道:“郑氏,莫要顾左右而言他——回答洛神医的话,认得还是不认得?”
“我不知道,这不是我的东西!”郑氏当即矢口否认,并且按照自己的想法继续说道:“洛娘子,你来白府为琅哥儿诊治,家主绝不会亏待于你,但你却夜入内室意图不轨——家主英明,你不要以为拿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出来,就可以混淆视听!”
洛千淮还没说什么,白振业就先行一步喝止道:“住口!”
“家主?”郑氏不解,为何一向行事极有法度的白振业,今日屡屡出言包庇这个女贼。她又忿忿地看了洛千淮两眼,忽然恍然大悟,自觉明白了其中的原委:
“家主,您莫非也是被这女贼的容色所惑,竟然昏了头不成?”
“啪!”响亮的巴掌声响起,郑氏被掴倒在地,唇角都流出了血丝。
出手打人的是白振业的另一位亲随。
“对家主出言不逊,当掌嘴。”他冷声道。
“兄长,这是不是有点过了。”白振堂自觉失了面子:“您想要女人,有的是良家子可以挑选,这洛娘子真的不合适,宛儿也是一片好意”
“你也闭上嘴!”白振业强压着怒气,转向洛千淮时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洛神医,白某对家人管教无方,让您见笑了。”
“无妨。”洛千淮没有放在心上,直接岔开了话头:“还请白家主让人取一盏茶过来。”
如白府这种人家,茶水都是现成的。不一时便有人取了一盏上好的雀舌来,一片片绿叶在水中浮沉不定,香醇扑鼻。
洛千淮拔出了瓶塞,在茶盏中小心地倒了数滴乌头碱溶液,又亲手捧了送到郑氏唇边。
“既然郑娘子不识得,那我也不卖关子了。说实话,这其实是难得的滋补良药,只消这么几滴下去,便能医好你的心悸之症。”
郑氏有心悸之症,白振堂是十分清楚的。见洛千淮连脉都不用按,就一口道破此症,他便明白过来,这位天姿国色的小娘子,是真的精于医道,并非是招摇撞骗之徒。
“宛儿,快谢过洛神医。”他露出了喜色,亲自接过茶盏,便要喂到爱妾口中。
哪知郑氏却似见了什么毒虫猛兽一般,满脸都是惊骇之色,拼命地向后缩。
“郑娘子放心。”洛千淮展颜一笑,如春风和暖:“此药是我门中不传之秘,其中所用珍稀药材不计其数,若非是为着昨夜散步时迷了路,误闯内室惊扰娘子而赔罪,我都不舍得拿出来。喝吧,只要一杯下去,郑娘子就再也不必受心疾所苦了。”
在昨夜之前,白振堂都没听郑氏提过毒药的事,更是从没见过那药瓶的模样,所以也根本没往那上面想。
听见洛千淮般解释,他心中也有了自己的理解。洛娘子既然说了是误入,又愿意用上这般名贵的药物为郑氏治病,就是在隐讳地表达,不慎听到一些内宅阴私事,并不会外泄。
白振堂心中稍安。他并非心慈手软之辈,不会因为对方的退让而放过洛娘子。
她既然听过了那些话,那就下场就已经定下了,要么死,要么被他永远幽禁。
白振堂贪恋地看了一眼洛千淮的容貌身段,心底就燃起了无名业火,眸色都暗了几分。
但那都是以后的事了。今天这个场合,他会顺着洛娘子的意,双方各退一步,把这件事糊弄过去。
他这般想着,便漫不经心地搂过了爱妾,就手把茶盏推向她嘴边:“宛儿,洛神医都说了昨夜是个误会,也愿意帮你治病做补救,你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
“不,不,我不喝!”郑氏的脸色白得惊人,双眼却瞪得滚圆,上面满是血丝,奋力伸手推拒着那茶盏,一字一句地道:“你骗人,这根本不是治心悸的药!”
她的反应如此之大,便是先前不明所以的白振业与梅舟,也都看出来其中的古怪了。
洛千淮的笑意更深:“我家的独门滋补秘药千金不换,但郑娘子却避之如蛇蝎,这可就真真有意思了。”
她一边说,一边看向旁边的白振业。后者虽然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也配合着板起了脸:
“郑氏,洛神医不计前嫌好意赠药,你还推三阻四,莫非是全不在意我白家的脸面?今日要么赶紧把药喝了,要么便挨上一百杖,你自己选吧。”
郑氏心中气极。白家的刑杖都是特制的,一水的苦栎木,长三尺五寸,大头直径三分二,她本就有心悸之症身子虚弱,莫说一百杖,便是先前说的二十杖,她都未必熬得下来。
可是别人不知道,她怎么会不清楚,那只瓷瓶里装的到底是什么。五滴的份量,足以送自己上路了。
白振堂没有注意到爱妾眼中的绝望。“宛儿,别任性了,赶紧把药喝了,莫再惹怒了兄长。”
进也是死,退也是死。郑氏悲从心来,扬手打翻
了茶盏,溅了白振堂一身。
“你这是要闹什么?”白振堂眼中现出了怒意。
洛千淮却截住了他的话。
“看来,郑娘子先前说了假话,其实是识得这瓷瓶内装着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她扬眉浅笑,眼底却蕴了丝丝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