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卫们被车槐尽数收拢过去,洛千淮在园中行走如入无人之境。
偶尔遇上侍女内宦,见到她这身行头,也只当是后院的小侍,并没有谁多看她一眼。
洛千淮想去的第一个地方,就是翁主府的宝库。
当然,她绝对肯定不是被其中的铜臭味所吸引,就是纯粹地想要再欣赏一下各色古代工艺品,如果能顺便发现关键道具就更好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秘匣里到底有什么
车槐作为陛下替永安翁主挑选的护卫统领,工作能力是毋庸质疑的。为了家族与自己的性命,他第一时间控制了园中所有紧要之处,宝库自然也是其中的重中之重。
所以当洛千淮进入其中的时候,当值的几个内宦全都被押住了,奉命值守的护卫对她行了个礼,半句话都不敢多说。
洛千淮循着原路,下到了宝库之中,按了雀鸟的眼睛开了黄金门,珠光宝气便扑面而来。
放在架子上的大件珊瑚玉器,全都不方便拿取。华贵繁复的首饰头面,后面俱刻着皇家内造的标记,既戴不出去又卖不了,洛千淮也没有理会。
能存到这里的珍珠,全都是浑圆无瑕的贡品南珠。各种小件玉制品也都是难得一见的上品美玉,雕工无比精美,一样的不好变现。
至于那些绫罗绸缎,名琴宝剑之类,她更是完全提不起兴趣。
便是那箱中的黄金也印着标记,在市面上虽然能够正常流通,但只要有心人稍一查验,马上就能发现来处。
唯一让洛千淮爱不释手的,便是那些名贵的药材了。比如几株百年以上的野生老山参,就极为难得,起码前世她就从没机会见过。但这些山参连根带须足有两米多长,盛在长长的紫檀木匣子里,并不方便携带。
她实在是舍不得,便取了其中两株,将参须卷到参茎上,又撕了块纱罗包了,勉强揣入了怀中。
至于其他的宝物,就只能忍痛放弃了。洛千淮息了发笔横财的心思,老老实实地逐件翻看起来。可惜她把整个宝库都逛个了遍,依然没有收到系统的提示。
到这时候她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系统已经没电关机,就算真的发现了结束道具,现在它也没法提示。
做了半天无用功,洛千淮有些丧气。
她之所以能骗取车槐的信任,一是因为之前没有谁敢冒充是那个未知特务机构的人,二就是系统显露的盖世神功。
但要是时间久了,车槐发现陛下并没有什么动作,一旦起疑试探一番,说不定就会露馅。
所以这系统充能的十二个小时,她肯定不能坐以待毙,必须尽早找到结束道具离开才行。
她一边想着,一边试探着在宝库周边的墙壁上轻轻叩击。本来就是死马当活马医的无聊之举,没想到敲到最内侧墙壁一处时,忽然就听见了不同的声音。
这壁上有一部分是中空的,其中有暗格!
洛千淮兴奋起来,在周边略一查找,就发现了开启的机关。
没办法,谁让前人这类暗门机关,总是脱离不了时代的局限,早就被电视剧演滥了呢?
她只不过是逐个拿起墙上多宝格中的物件,就发现了一盏无法拿起的龙凤浮纹雕盖玉杯。改提为转,墙上便现出了一个半米高的空间,其中放着两只一尺长的红木雕花匣子。
匣子上了锁,且那锁并非寻常所见,而是一体设在匣体之内,外表只见一只葫芦形的锁孔。锁孔的材质有些奇特,是有些温润的银灰色,非金非玉,似乎在哪里见过。
洛千淮琢磨了一会儿,觉得那结束游戏的道具有极大概率,便会藏在两只匣子之中了。只是这钥匙却要到何处去寻?
一道亮光自脑海中闪过。洛千淮想起了上次见过的,用同样的材质铸成的钥匙。
她抱着两只匣子,来到了羽山园的主殿之前。
车槐为了确保万一,将手下大半的护卫都派了过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守卫相当森严。
阶下躺着几具尸体,都穿着侍女和内宦的服饰。天空愈发昏黄,大片的雪花开始飘落,洒在已经冷凝的暗红血光之中。
洛千淮移了视线,还没踏上殿前的台阶,就先听到了永安翁主尖厉的骂声。
“车槐!你是疯了吗?竟敢拘禁本翁主,要是让皇舅知道了,一定会让你五马分尸,不得好死!”
男子的声音低沉,洛千淮听不清楚,只听得几句过后,那永安翁主便更是怒喝连连:
“你胡说八道!陛下怎么会因为我跟表哥通信这点小事,就生我的气?我看是你才想要造反,想要借这个名目挟持我,向我皇舅提条件!”
“车槐,你真是胆大包天,我以前都错看你了!”
门外的护卫们全都垂了头,眼观鼻鼻观心,只作没有听见。
为首的人向洛千淮抱拳一礼,并没有说什么,便替她拉开了大殿的门。
风雪荡起了她高高束起的发,随着她一同灌入大殿。洛千淮走得很慢,只觉得自己这个登场画面,很有些反派BOSS终于现身的喜感,眼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挑。
永安翁主圆睁着一对凤眼,音量再度拔高了三阶:“怎么是你!你怎么还活着~~不对!”
她併指点向车槐,满脸都是不敢置信:“原来你们,你们竟然是一伙的!你瞒得我好啊车槐,你这么做,可能对得起我,对得起陛下?”
“翁主这可就冤枉了车统领了。”洛千淮自觉代入了反派角色:“他此刻的做法,正是在对陛下效忠。”
“可皇舅给他派的差使,就是保护我!”韩敏儿满面怒容。
“翁主错了。”车槐看见洛千淮如此淡定,心中那丝微弱的不安也消失了:“下官奉命保护的是陛下爱重的翁主,但若翁主失了这层身份,便不要怪下官无礼了。”
他有心在洛千淮面前表现,话音一落便命人堵了永安翁主的嘴,又笑着瞄向洛千淮手中的匣子:“大人来此,可是有事要做?”
洛千淮似笑非笑地斜睨他一眼:“你想知晓,内中有什么?”
韩敏儿到了这时候,才注意到她抱着的那两个匣子,表情立时变得惊恐万状,要不是被捆住了,简直想要扑过来吃人。
她这般模样落在车槐眼里,立时点醒了他。
“大人误会了,下官绝无此意。大人自便就是。”
洛千淮自知又过了一关,也不再说,只迈着不轻不重的步子进了内间寝室,眼见无人跟进,便轻车熟路地打开了床头暗格,取出了内中的匣子。
那串钥匙仍在,而且确实如她所想,与锁眼严丝合缝,匣子应声而开。
两个匣子里的东西,确实当得起永安翁主那份惊恐。
第一百四十四章 洛莲花的一片苦心
一个匣子里装的是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绢帛,打开来却是一幅极详尽的西京布防图。
图绘得相当细,描绘了京畿三大营的驻扎情况,还标明了西京南北军的巡防信息,以及长乐、未央两宫的守卫轮换细节。
洛千淮在心里叹了口气。仅凭这张图,就知道永安翁主确实没被冤枉。也不知道她好端端的一个受宠的贵女,为什么要去掺和那些不该掺和的事儿。
另一个匣子里,却放着两样东西。其中之一是一片极面熟的青铜薄片,与先前得自铅棺中的形状相似,只是图案略有差异:前端呈现龙首图纹,下面却镂刻的却不是人偶,而是一只委顿于地的凤凰。
她记得,墨公子对上次的青铜薄片很重视,而这一片被珍而重之地放在这般隐秘的地方,必定也不是什么俗物。
她想了想,将这根青铜薄片取出来,塞到了自己的钱袋之中,又拿起了匣子内剩下的宝蓝色绣双飞鹤香囊,认真地查看了一回。
香囊不知在匣内度过了多少年月,颜色早已褪却,远不似新鲜的锦缎那般光鲜,里面盛放的菖蒲、佩兰等香料也都枯黑衰败,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
这东西看着也不像是什么结束游戏的信物。洛千淮有些头痛,顺手将它挂在了腰上,待要起身再去寻找时,外间忽然有人冲入报信:“统领,执掌绣衣使者的唐使令带人围了羽林园,说是请翁主接旨。”
永安翁主本来就一直在不停地扭动反抗,一听这话,立时来了精神,面容扭曲着撞开了身边的军士,直冲着门口跑去,却被车傀轻松地揪了回来,掼到了地上。
他此刻对洛千淮再无半点怀疑。门外的可是唐湛啊,掌管着三千绣衣使者,陛下亲授临机专断大权,专门督察官员、亲贵奢侈、逾制、不法事,只对陛下一人负责.
他是面冷心也冷,就是陛下的一把利刃,无论指向哪里,都会掀起一片血雨腥风。
车槐此刻已经深信,眼前这位洛千淮必然是一位绣衣使者无疑了,且观其武功,在其中地位必然不低,是以态度变得愈加恭谨:
“大人,既是唐使令带着圣旨来了,您还是陪下官押着翁主一起前去,也好将下官决不附逆的表现,当面禀明唐使令。”
洛千淮哪里知道这绣衣使是什么东西,唐使令又是什么人。
她只知道,自己好不容易营造的局面,就要被忽然冒出来的这个唐使令给破坏了。
虽然听车槐的语气,这人多半就是自己冒充的那个特务机构的头目,好巧不巧地恰在此时来到了此地,又将自己的谎话完美地圆了过去。
可是她毕竟是个西贝货啊,哪里敢跟人家照面对质?
偏偏这车槐之前翻脸帮自己擒公主,都是为了把自己摘出去,以保全身家性命,只怕现在自己想不露面,他也不能答应。
“你先带着翁主过去。”她不肯死心地做了最后一次尝试:“我这边另有要事,稍后便会为你在唐使令面前分说。”
车槐的脑筋十分活络,马上猜到了她的顾虑所在,立即便道:“大人放心,下官必会吩咐手下,将此地的一切都原样封存,便是大人想要寻什么,待见过唐使令之后下官也会协助您一体搜寻——只要大人帮着下官过了唐使令这一关,日后下官必会感恩戴德,唯大人您的马首是瞻!”
就知道推不掉。洛千淮无语。世间事最是难以揣测,本以为忽悠了别人,其实最后套住的是自己。
被裹挟着去往前院接旨的时候,洛千淮看着身边目眦欲裂,恨不得把她撕成碎片的永安翁主,心中不无感慨。
真是风水轮流转,只怕一会儿身份被揭穿后,自己的下场,还未必能赶得上她呢。
人家到底是皇帝的嫡亲外甥女,就是犯了再大的错,应该也能保住小命。
但她可就不一样了。学过的历史清清楚楚地告诉她,冒充特务被发现之后,就没有谁能死得容易的。
可就是再不情愿,她也还是随着人流站到了唐湛面前。
这是一个充满了阳刚之气的年轻人,相貌英武,眉目修长,身穿锦绣箭袖衣袍,腰束白玉带,足蹬薄底皮靴,一派英气勃发,哪里像本朝最大特务机构的掌权人?
他的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视一圈,尤其是在被押着跪下的永安翁上身上多驻留了一会儿,唇角微微上挑,却并没有提出什么异议,直接展开圣旨宣读了一通。
圣旨历数永安翁主十数条大罪,责其深负圣恩,罪无可赦,着即褫夺翁主封号废为庶人,交绣衣使令唐湛解入北狱,所有产业一体抄查充公。
洛千淮的古文功底不错,大致听懂了其中的意思,对自己之前的精准判断大为叹服,以至于都忘了旁的事。她能心不在焉,一旁的车槐却不能,因为唐湛马上就点到了他:
“车统领在圣谕未到之前,就已经绑了翁主,不知是何缘故?”
车槐刚刚站起身来,闻言又重重地跪了下去,双膝着地之地发出了极重的撞击声:
“唐使令明鉴:下官系由陛下亲点,担负着为韩庶人护卫之责,对翁主的部分不法之事有所耳闻,也曾多次直颜劝谏,奈何韩庶人恃宠而骄虽然如此,下官也仍然负有监督不力之责。”
他并没有一味推托责任,倒是得到唐湛多看了几眼:“你倒是个乖觉的。”他漫不经心地点评道。
“唐使令谬赞了。”车槐似乎完全听不出来对方的讥讽之意。他转头看向洛千淮,正欲接着说下去,却发现对方对他眨了眨眼,将一个匣子塞到他手中。
车槐福至心灵,瞬间明白了洛千淮欲为自己脱罪的一片苦心。是了,经人劝告后不得已才出首,与自己发现罪证主动首告,意义怎么能相同呢?想不到那位大人竟肯舍了到手的功劳,这般成全自己。
他心中无限感激,口中则道:“唐使令,这便是下官发现的韩庶人的罪证。也正因如此,下官才大胆控制了韩庶人及整个羽山园。便是今日圣谕不到,下官也必会将此物呈报上去——臣对陛下始终忠心耿耿,还望唐使令法外开恩,允下官戴罪立功!”
这番话说得多好啊,半个字也没有提自己。洛千淮心花怒放,对车槐的印象也变得大好。
哪知那唐湛听到这里,只是噙着冷笑一言不发,目光却落到了她的身上。
这目光既阴郁又冰冷,洛千淮感觉,自己就像是被毒蛇盯上的幼童,毫无还手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