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这事按理说应该更多是找布政使司,但是谁让徐於菟管理的大绕府一下子占去了四成的名额,而且主考官吴秀确实也是大绕府人,他一下子成了最出挑的靶子。
其他州府落榜的学子怒火都发泄到他身上,一时间徐於菟的名声都快被踩到脚底下了。
加上有人推波助澜,不过几天,不止河北各州府,就连京城的百姓都知道了大绕府和江镇府的事情,好奇是不是真的有科举舞弊。
……
有人是赞同那些同昌府的学子站出来反抗不公,举报科举舞弊,还河北学子一个公道。
有人觉得此次科举事件应该找河北布政使司,找那个大绕府的主考官,找徐於菟干什么,他是探花出身,又曾经担当过天子顾问处学士,前程一片坦然,不可能搭上自己的前程。
有人觉得可能恰恰因为是顾问处出身,才会让徐於菟这般功利、世俗,看到和他同一届的谢少虞都回京当侍郎了,才想要及早做出成绩,让天子刮目相看……
……
猝不及防被拉入战场的谢少虞:……
对于这事,他现在不知道事情原委,所以不做评价。
但是以他对徐於菟的了解,此事多半与他无关,不过是拿他当个由头,想要将事情闹大,也有可能,有人想要因此将徐於菟拉下马,不过相信徐於菟应该能平安渡过这一波骚乱。
此事既然发生了,霍瑾瑜就要派人去查,这活就落到礼部头上了。
礼部尚书宋致:……
经过半个月紧罗密布的调查,最终也没有查出什么,只能说两个大绕府、江镇府的主考官可能有偏袒本籍学子的嫌疑,但是没有确切证据,要么是各种巧合造成了这个结果,要么两人可能心中有心偏袒……
既然调查了,也要给个说法,最后两名主考官降职去了外省,但是此次乡试结果未变。
此结果一出,虽然仍然有人不忿,但是明面上也不好再说什么。
河北布政使司则是嘉奖大绕府、江镇府学风鼎盛,对于其他州府,看着这结果,心里酸不拉几的,乡试本府录取举人的多寡干涉到一府文教成绩的体现。
现在朝廷查明,确实不曾有舞弊,那就是他们这些州府的文教不如大绕府、江镇府,此届大家还能暗地里将那两个主考官骂一顿,安慰自己是因为主考官偏袒纵容,但是若是下一届也是这个结果,他们州府的脸上真是无光了。
所以在结果出来后,同昌府这些中举人数较少的州府开始严抓府学、州学质量,多收学子,若是三年后还落得这个下场,他们这些学政、教谕真的不用干了。
虽然此次河北乡试没有抓到舞弊的把柄,但是霍瑾瑜已经决定要对科举考官选拔进行改革了。
以前对于科举考试,各省乡试都是选本省科举出身的官员担任。
现在内外帘同考官皆用外省人,实行地域回避。
同时,考官进入考场阅卷后,幕友、亲戚等都不得随意进出。
既然官员任命都有回避制度,科举这么大的事情,也要严格实行回避制度。
除了这些,景行、第一钢铁厂、石灰厂、玻璃厂……这些官方产业也要有回避制度,可能没有官场那般严格,但是为了防止形成家族式腐败包庇,回避制度也不能缺少,霍瑾瑜已经命令手下人制定相关制度了,一月后必须给她。
此规定一出,让不少人鼓掌叫好,他们原以为河北乡试就这般无声无息过去,没想朝廷居然还有此改变。
对于这事,那些在景行、钢铁厂、石灰厂……好不容易登上高位,然后将七大姑、八大姨等亲戚拉扯进来的人此时则是骂死河北的两个主考官了。
事情结束后,徐於菟向霍瑾瑜递了请罪的折子。
霍瑾瑜看完内容,叹息了一声,此次徐於菟算是无妄之灾,本来是项政绩,被人一闹,谁也不好说。
还好徐於菟没有受影响。
霍瑾瑜鼓励了他两句,让他继续努力,莫要受影响。
……
徐於菟接到陛下的回复后,看到上面的内容,唇角不禁扬起。
他才没有受到影响,不过看到陛下的关心,心中还是暖暖的。
看完折子后,徐於菟将折子小心地放起来,目光落到桌上的请帖上,是右布政使送来的,邀请他参加聚会。
据他所知,这次乡试事件让左布政使和右布政使闹了不小的矛盾。
他一个小小的知府可不想掺和两个布政使之间的斗法,只想完成陛下的任务,好好将他负责的两个大坝以及大绕府建设好。
可是……
前段时间,右布政使的妻女来大绕府附近的寺庙还愿,路上遇到盗匪,然后被徐於菟救了,从那时起,右布政使的闺女就开始在大绕府养病,有时还带着人来看他,关于他俩的流言也在城内传播。
想到此,徐於菟秀气的眉间快能夹死苍蝇,他对右布政使的闺女无意。
昏暗的书房猝然亮起一簇火光。
在火光的烘烤下,橙黄火舌舔着帖子,洁白的纸张迅速蜷缩,指节分明的手轻轻一探,灼烧过后的黑色灰烬一下子碎裂。
若是右布政使咄咄相逼,就不要怪他不客气了。
他虽然出身寒微,身后也有陛下做主。
……
徐於菟这边是心情舒缓,但是徐衔蝉那边却是为徐於菟捏了一把汗。
河北乡试出事的时候,她就担心有人对徐於菟出手,虽然她肯定自家哥哥肯定不会参与到科举舞弊中,但是也架不住阴谋诡计的陷害。
庞宽见她担心,正好他要送一批武器到河北都指挥司,于是前去大绕府打探了一番。
根据庞宽带回来的消息,徐於菟在大绕府的官声不错,而且还有顶头上司想要让他当东床快婿,其他府的读书人虽然嘴上还在骂着他,暗地里其实也羡慕大绕府的学子。
乡试结束后,大绕府附近的书院已经人满为患了,都是想要进学的外地学子。
庞宽一口气说完,觉得口干,一口气干了半壶茶,然后打了一个饱嗝,“小猫,你放心,徐大人现在情况好着呢,他是顾问处学士出身,受人眼红也是应当,但是那些地方官都精着呢,不会和他结仇的。”
“不会结仇?那这次河北乡试是什么情况?”徐衔蝉给了他一个白眼。
庞宽:“这次乡试不也顺顺利利过去了吗?徐大人得了政绩,又证明了清白,说不定因祸得福,娶一个美娇娘……唉!真是羡慕啊!徐大人的这些境遇真对上他那张脸。”
“嘶!小猫,轻点,轻点。”庞宽连忙求饶。
怎么又揪耳朵了!
他家小猫的手可不似普通娇娘的纤纤玉手,力气大的都能掰断铁。
徐衔蝉似笑非笑地扯住他的右耳,“羡慕?你羡慕什么?和我说说!”
“不羡慕,不羡慕,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我觉得这次徐大人遇到对口味的了。”庞宽连忙起身,防止自己的耳朵真被扯掉。
“……”徐衔蝉放开手,好奇道:“真的?这么说,我很快就有小侄子、小侄女了?”
庞宽搓着耳朵,连连点头:“当然,当然。”
就是不是当然,为了他的耳朵,也要当然。
事后证明,庞宽除了在运气方面有点用,眼光方面一塌糊涂,徐衔蝉不仅对右布政使的千金没兴趣,还有闲心操心徐衔蝉的事情。
而且徐衔蝉还知道了,庞宽去大绕府的第一日就暴露了,他能知道的消息都是徐於菟让他知道的。
徐於菟对于自己这个未来妹夫就三个字评价——“蠢死了!”
“……”看完信的徐衔蝉深吸一口气。
她真是吃饱了撑得!去担心徐大虎,不如担心明天吃什么。
自己三个脑子都比不上他一个。
不过徐衔蝉不打算自己憋屈,顺便将内容也告诉了庞宽,让他长长见识。
庞宽苦着脸,“……蠢死了?徐大人还真是不客气。”
他们武将不都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再说他觉得自己挺聪明的。
不过听徐大人这语气,应该不算嫌弃吧。
想到此,庞宽紧张起来,“这么说,徐大人是知道我了,他不……嫌弃我吧。”
徐衔蝉斜瞥:“他那脑子估计早就知道了,你还在我身边待着,肯定是不太嫌弃你啊。”
“……那就好,那就好。”庞宽情不自禁傻笑。
他去年成了指挥使,这两年也存了许多聘礼,小猫今年不打算嫁,明年是个好时候。
“别笑这么傻,徐大虎见了你,又要嫌弃。”徐衔蝉抬脚踢了他一下。
“哦。”庞宽见状,连忙换上一个严肃表情。
徐衔蝉:……
这下看着真有些傻了。
庞宽轻咳一声,背着徐衔蝉在怀里不断掏了掏,然后猛地转身,“你喜不喜欢?”
徐衔蝉下意识望去。
只见庞宽大手捏着一根精致的梅花形金簪
没等她发笑,忽而注意到金簪中间夹杂一个圆溜溜的东西。
“这是什么?”徐衔蝉拿下卡在金簪中的东西。
庞宽下意识看去,见徐衔蝉两手捏着一枚二钱币,顿时笑了笑,解释道:“这是宝源局才推出不久的二钱币。”
其实现下这种二钱币才推行不到半月,目前只在京城周围流通,些许由商队带往各地,宣州这类边陲,还需要时间。
“这也是银币?”徐衔蝉不解道。
之前推行的银币她也存了一些,那些银币色泽如雪,白皙精致坚硬,含银量达到九成,居然还有那般硬度,不是普通工坊能做出来的,后来也确实如她所料,民间的钱庄也想复刻,但是币的硬度就不好弄,何况还有那么多精细的纹络和图画。
她手中的这枚币与之前的银币厚度没有多少区别,就是上面的花纹、颜色与五钱币、一两币不同。
她这枚是二钱币,看着与五钱币的大小一致,不过是颜色是古铜色,不是银白色。
“这里面掺了好多铜?”徐衔蝉猜测道。
让她惊讶的是,朝廷居然用了纯铜与银混合,没有用白铜让银币外貌达到统一。
白铜也是铜,不过是掺杂了镍的铜,往纯铜里融入一成半以上的镍,就能让混合物变得洁白如银。
她手中的这枚钱币按照色泽,多半是纯铜与银的混合。
庞宽见状,从口袋里又掏出了一枚小一点的一钱币,比徐衔蝉手中的小了一半,颜色要深一些,“这是一钱币。”
徐衔蝉接过一钱币,和手中的两钱币比较了一下,指腹摸了摸上面的花纹,笑道:“陛下果然周到,这么快就推出了一钱币和二钱币,对了,百姓接受这样的一钱币、二钱币吗?”
五钱币、一两币做工精致,而且用料实在,实打实有九成银,但是一钱币、二钱币看着银含量不高,就算有,和铜混在一起,百姓也看不见。
庞宽笑道:“官府说了,五枚一钱币可以换一枚五钱币,五枚二钱币可以换一枚一两币,以此类推,如果百姓担心花不出去,可以到官方银号兑换。”
百姓相信陛下,有朝廷背书,所以才敢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