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一刻钟后,边陲方向也出现一朵红色的烟花,见到有回应,宣王则是松了一口气。
随行的侍卫抓了一些山兔、山鼠,进行简单地料理。
晌午时分,在袅袅青烟中,阵阵香气袭来,众人鼻端不断抽动,嘴里分泌着口水。
宣王将食物简单分了一下,没等他咬下一口,忽然就看到旁边的侍卫一下子将手中东西扔掉,趴在地上,耳朵贴着地面。
宣王心中一紧,一旁的阿其那也将头贴在地面,皱眉道:“有好多马儿过来。”
宣王拿起千里眼看了看,经过找寻,终于看到一支鞑靼骑兵往这边赶来,顿时脸色大变。
众人一听,顾不得其他,连忙将地上的火堆掩埋,顺便做了几个陷阱,然后躲藏了起来。
原以为又是一场恶战,等到鞑靼骑兵近了后,就听队伍中传来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声音,“老师!宣王殿下,老师!”
宣王:!
宋致:……
躲在宣王身边的阿其那探出头,“不是鞑靼人?是你们的人?”
……
谢少虞没人回应,有些急了,连忙高声道:“老师?殿下?你们快出来啊!”
随行的校尉担忧道:“谢公子,殿下他们不会是被咱们吓跑了吧。”
谢少虞:……
……
宋致看着谢少虞一行人急的团团转,嘴角微抽,给宣王使了眼色,然后率先走了出来。
谢少虞一行人听到动静,当即拔刀戒严,认出是宋致后松了一口气。
随行的杜校尉连忙问道:“宋大人,宣王殿下呢?四公主呢?”
宋致则是指了指他们这身衣服,“那么知不知道这身装扮是要吓死人的。”
杜校尉解释道:“我等这些日子一直伪装成鞑靼士兵在草原游荡,想要找到你们,这身皮有时候也挺好用的,这两三日足足杀了二百多鞑子。”
宋致反应过来,原来谢少虞一行人不是来接应他们的人,而是碰巧在附近游荡,看到那个信号,就过来了。
想到此,宋致狠瞪了谢少虞一眼,他带谢少虞来边关,是带他长见识,改变对方的眼界,别想着世家争斗,原以为少年这性子,应该会老实待在城里,谁知道居然能劝动城中的校尉,陪他一起在草原游荡,还伪装成了鞑靼的样子。
谢少虞见状,面带浅笑,拱手长躬道:“老师息怒!”
少年公子此时怪异的鞑靼装扮似乎没有遮掩他的风采,一举一动,似乎都那般地合乎时宜,不骄不躁,尽显矜贵。
此时宣王和四公主已经走了出来,宣王拍了拍宋致的肩膀,“你这弟子看着可比你年轻时还要骚包。”
宋致:……
他没有,他不承认,他年轻时,可要内敛许多。
谢少虞:……
从出生开始,旁人对他的评价都是世家公子的典范,宣王殿下这词还是第一次听见。
四公主忍笑道:“这位公子确实风采灼目。”
温润如玉,风度翩翩,不知道是哪家公子。
谢少虞连忙向四公主行礼,“不敢当,殿下为了景朝百姓,只身嫁往鞑靼,乃是我朝的功臣,也是千万百姓的恩人,在下对殿下万分敬仰!”
一旁的阿其那赞同地点头:“万分敬仰!”
四公主则是苦笑两声,“本宫不求万民敬仰,只求能在母前尽孝,祭拜先皇,再者就是将我儿永安平安养大。”
阿其那指着自己:“我叫永安,霍永安。”
谢少虞藏住眸中的惊诧和疑惑,唇角勾起浅笑,“霍小殿下。”
阿其那满意地点了点头。
简单地沟通过后,众人也不再耽搁,往武靖卫方向行进。
在回去的途中,遇到了前来接应的武靖卫将士,武靖卫的孙校尉没想到手的功劳居然还能跑了,亏他为了抢这个活,许诺了同僚不少东西。
宣王一行人到达武靖卫所后,将阿克丹交由孙校尉处置,他们队伍中的人不善刑讯,这些卫所的将士对这种活则是信手拈来。
孙校尉没想到宣王一行人带着四公主在草原上一边奔袭,一边躲避鞑靼的追杀,居然没有将鞑靼二王子给抛弃了。
不过现下二王子这些日子也折磨的不成样子,瘦的都脱相了,饿的恨不得能吃下一头牛。
现下鞑靼新王还未确立,二王子可不能死,他死了,就是帮阿鲁台的大忙了。
……
宣王、四公主平安归来的消息很快就传到毅王、陈飞昊他们那里,毅王、陈飞昊也就没有顾忌,命令手下将士全力攻击。
长公主接到消息后,亲自动身去边关迎接四公主。
霍瑾瑜单手支颐,看着手中的折子,随口问道:“洪公公,你说,朕要不要通知六哥他们一声。”
“宣王殿下这次平安归来,长公主殿下应该会放过他吧,再不济,宣王殿下身边还有宋大人呢。”洪公公笑呵呵道。
“说的有道理。就当是给六哥的磨砺吧。”霍瑾瑜放下手中的折子,看着折子中为谢少虞请功的事情,若有所思道:“听闻这位谢公子是谢言的外孙,难道生父乃是入赘?”
“这……若是奴才没认错的话,这位谢公子和昭王妃若以血缘关系论,他们还是堂姐弟。”洪公公轻声道。
当年谢氏和苏氏之间的事情,可让大伙儿看了好一阵热闹。
只可惜,谢公棋差一招,为了保下家族还有小外孙,只能退让,现下谢少虞进京,代表谢氏也要重新回归到大家视线了。
“堂姐弟?”霍瑾瑜稍微一揣摩,一下子明白,谢少虞生父应该姓苏。
即墨苏氏可是世家门阀中金字塔尖的那一撮世家,能从他们手中夺回孩子,而且还用的是母姓,谢公果然威武。
第33章
霍瑾瑜继续看战报,上面说谢少虞居然斩杀了五名鞑靼,这算是有了实打实的军功。
之前听宋致说起过这个弟子,按理说应该是标准的世家子弟模子,看来不止会念书,武艺也不差。
等到人回来后,肯定要封赏的,就不知道他日后愿不愿意入朝了。
不过既然回京了,应该能干活吧。
……
此刻南锣鼓巷一处宅院大门敞开,仆役恭敬地站在大门的两旁,恭敬老主人回京。
一名老者在书童的搀扶下,缓慢下了马车。
老者鹤发白须,一双永远笑眯眯的眼睛,让人感觉是个好脾气的人,大概注意养生,经常爱笑,老人除了眼尾的皱纹深些,面上的痕迹浅浅的。
谢言仰头看着宅院的牌匾,感慨道:“老夫终于还是回来了,不知道过往那些老友还记不记得老夫啊!”
旁边的小孙子谢骆旗笑道:“自从孙儿来到京城后,收到不少人的帖子,因为孙儿人生地不熟,就敢应下,等着您来呢。”
“嗯,不错。”谢言缓缓点头,“少虞可传来消息了?边关战事正起,他有没有受伤。”
谢骆旗听到这话,顿时噘起嘴,“有宋先生看着,谢少虞肯定没事,您不用担心他。”
谢言闻言抬手指了指他。
当初宋致去老家做客,小孙子对他仰慕的很,奈何对方只看中了少虞,所以让本来看少虞不怎么顺眼的小孙子就更加不满了。
谢骆旗尴尬地扭过头。
他就是不喜欢谢少虞,明明只算半个谢家人,偏偏深受祖父的宠爱,而且还为了他请了宋先生,他们其他人都没有这待遇,而且当年若不是因为谢少虞,他们也不会现下才回来。
……
曾太傅那边听闻谢言回来了,看了看手中的帖子,也不做耽搁,命令管家套马车。
谢言邀约的地方在京郊。
曾太傅到的时候,就看到一名老者坐在小河边持竿垂钓,河岸冷风簌簌,枯黄的小草在岸边蛰伏,借着阳光,偶尔能看到夹在其中的冰凌,小河上飘着一块块薄冰,仿若一块块刀刃,除了不远处的一颗光秃秃的老柳树,就只有老者身上穿的那身□□绿锦袍算是唯一的亮色了,
曾太傅的胡子被风吹的肆意摇摆,感受寒风迎面而来的热情,曾太傅现在就想一抬脚将对方给踹到河里。
谢言看到曾太傅来了,放下手中的钓竿,热情道:“曾兄,你来了,来一起钓鱼。”
曾太傅在孙子的搀扶下,小心走到岸边,上下打量他,“谢言,你将老夫喊道这里是发什么疯?”
谢言抬手指了指远处,“曾兄,你看,老夫已经这里买下了,打算盖几间农家屋舍,这里再种几株果树,岂不惬意?曾兄可羡慕?”
曾太傅再次审视对方一遍,确定谢言老糊涂了,啥也不说,转身就走,没走两步,袖子一重,扭头就看到自己被谢言扯住了。
谢言:“你还是这脾气,好了,居然你不喜欢,咱们钓鱼。”
说完,他指了指岸边放置的小椅子,钓竿、鱼篓、鱼食都准备好了,连火盆、瓜子花生都有。
“……”曾太傅胡子抖了抖,不过还是坐下了。
两个年过六旬的老人在初春冷风中钓鱼,这场面怎么看,怎么怪异。
最终曾太傅打破平静,“宋致传来消息,他与宣王将四公主救了回来,现在在武靖卫休养,谢少虞也攒了军功,杀敌五人。谢言,你这个外孙到底怎么养的?”
他以为是块澄澈无暇的美玉,现在看来是“玉”是“刀”不好说。
谢言放下了手中的鱼竿,从火盆里扒拉一把烤花生,递给曾太傅一半,“少虞他生母早逝,看似通透明理,实际疏离淡漠,这样活一辈子,有些苦,所以老夫就厚着脸皮求了宋致,让他好好刺激一下这孩子,看看能不能让那孩子换一种活法。”
曾太傅大掌碾去焦黄的花生壳,嘴角微抽,“你就不怕宋致将人给带坏了?”
“宋致若是教坏了人,到时候用不着老夫动手,你就忍不住了。”谢言顿时乐呵呵道
他话音刚落,就看到对面曾太傅拉着脸,一把将手中的花生扬了,另一手还攥着钓竿。
谢言顿感不妙,余光一瞥,忽然扬声道:“曾兄,你鱼上钩了。”
波光粼粼的水面,一尾小鲤鱼扯着鱼线在水面不断游荡,偶尔撞到河面的浮冰,引得浮冰颤动。
“老夫又不钓鱼,鱼上钩关我什么事。”曾太傅嘴上说着这话,还是一扬钓竿,想要将鱼儿弄上来。
然后细细的鱼线斜斜地撞上薄冰,薄冰如砍菜切丝一般,将鱼线割断了,已经上钩的鱼儿在水中转了一个圈,还贴心地跑到岸边,向曾太傅和谢言炫耀一下,然后一甩尾巴,直接消失在漆黑的河底。
岸边一阵沉默。
曾太傅低头看着手中的鱼竿,想着抽谢言几下,能不能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