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嗤一声就笑了出来,瞥了李渊一眼后轻斥李承乾:“不要说阿翁的私事,不像话。”
李渊:“……”这话说的,好像他真的只看皮囊似的。
他轻咳一声,也训斥尹德妃:“说话当心些,你是长辈,要有点长辈的样子。”
尹德妃:“……”
李渊又扭过头问李承乾:“为什么要打尹阿鼠?”
李承乾还没说话,陈和先上前与李渊耳语一阵,李渊脸色微变:“你受伤了?”
一直老神在在的李世民脸色大变,一把把李承乾抱起来上下打量:“伤到哪了?”
“被马车撞了一下,肚肚有点疼,但现在没事了。”李承乾见李渊和李世民担心,还是没忍心骗他们,他对对手指,有点心虚地说,“对不起阿耶,我不该打人的。但他撞了人不道歉,还让下人撵我走,我一时不忿才打了他,不知道那是尹祖母的阿耶。”
李世民:“……”
李世民眼里的忧色缓缓收了起来,静静看臭小子表演,还配合地说了一句:“是他活该!”
尹德妃:“……”
尹阿鼠反驳:“圣上,恒山郡王胡说,我没有撞到他,也没让人撵他,我好好坐马车回家,莫名其妙被打成这个样子,皇上一定要替我做主啊!”
李承乾:“你就是有!杜荷他们都看到了,你还想耍赖?!”
尹阿鼠大声道:“圣上,那都是恒山郡王的计策,他故意撞到我的车上,就是为了给杜如晦报仇。我不是有心打杜如晦,但恒山郡王是成心的!”
李承乾叉腰:“你才是胡说,我没有故意找茬,我又不认识你。”
“你带着那么多人出现在我家附近,我的马车上还有尹家标志,你说你不认识?”尹阿鼠冷笑。
李承乾冷笑回去,当然因为长得好,依旧显得很可爱。
他脆生生道:“我们去西市玩当然要多带点人啦,不然像杜伯父一样被人打怎么办?我不知道你家在哪,也不认识尹家的标志,难道你是天王老子?所有人都要围着你转吗?”
尹阿鼠:“……”
尹德妃:“……”
李渊也:“……”
李世民撇过头笑了一下,然后淡声道:“尹阿鼠中气这么足,看来是好多了。”
尹阿鼠一愣,又恢复了气若游丝的样子,勉强解释道:“刚才被恒山郡王气到了。”
李渊头更疼,摆摆手道:“行了,你挑事在先,伤得也不重,此事就这么算了罢。以后出门当心些,莫要再撞到人了。”
尹阿鼠:“……”
他一时呆住,这话为什么这么耳熟?
尹德妃不甘心:“圣上,我阿耶都被打成这样了,还有他的手——”
李渊淡淡道:“他的手是被狗咬的,你难道要和一只狗计较?”
尹德妃很想计较,就算不能让李承乾付出代价,也要让他失去爱狗。可她说不出这样的话,她以后还想在后宫混呢!
最后也只能咽下这口气,抬着尹阿鼠走了。路过李承乾时还狠了瞪了他一眼。
李承乾:“阿嚏!”
李渊忧心道:“是不是病了?”
“不是不是,是尹祖母身上抹了太多香粉,我被熏到了!”他揉着小鼻子说。
刚走到门口的尹德妃一个踉跄:“……”
很好,她以后可能不用在后宫混了。
*
尹阿鼠和尹德妃走后,李渊还是让太医仔细给李承乾看了下,确认没伤到才放心。
李承乾对对手指,期期艾艾地说:“我骗阿翁和阿耶的,没有被马车撞到,我是自己摔的。”
说完就垂下小脑袋等着挨批评。
……没有动静,李世民轻哼一声没说话,李渊也没什么反应。
李承乾眨巴眨巴眼睛:“阿翁,阿耶,你们早就知道了?”
李世民幽幽点头,李渊也默认了。他们又不蠢,小孩子这点把戏还能看不出来?
李承乾眨巴眨巴眼睛,心虚地说:“你们不怪我吗?”
李世民当然不会怪李承乾,李渊原本有些生气,他不喜被人蒙骗,即便李承乾是为杜如晦报仇,更何况他一直以为李承乾是个单纯孩子,从没想过他也会说谎。
但在李承乾坦白后,这些生气和怀疑便烟消云散了。
李渊叹了一声:“以后不许用这种法子了,马车不是闹着玩的,万一真伤到自己怎么办?”
李承乾撅着嘴说:“可是杜伯父实在太惨了,阿翁不管尹阿鼠,我们只能自己动手啦。”
想到这里,李承乾后知后觉地开始生气,叉着腰问:“为什么阿翁不管尹阿鼠打人的事?”
李渊:“……”
李渊轻咳一声:“世民啊,你有事就先去忙吧。”
“今天事儿不多,我等会儿再去也行。”李世民不肯走,洗干净眼睛等着看热闹。
李渊:“……有点急事需要你办,朕交代给裴寂了,你去找他吧。”
李世民只能不情不愿地走了。
李渊等李世民出了御书房,这才柔声问:“承乾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哼!不吃!”李承乾脸撇向一边,“阿翁不要转移话题,你说,为什么不管杜伯父被打的事?杜伯父被打得好惨,好可怜的!”
李渊头疼地扶额:“杜如晦很严重吗?”
李承乾点头:“流了好多好多血,身体肿成那——么高,比尹阿鼠伤得严重多了。尹阿鼠还能和我吵架,杜伯父连话都说不出来。”
其实尹阿鼠伤得并不比杜如晦轻,没那么肿是因为还没到时间,能说话是因为还没接骨。
李渊没见到杜如晦的样子,听说都是外伤,最严重的也不过是断了根手指,就没当回事,但尹阿鼠的样子他刚才可是亲眼见到了,若杜如晦比尹阿鼠伤得还严重,也难怪李承乾这么生气。
——这里要隆重感谢尹阿鼠,为了博取李渊的同情卖力表演,这会儿都便宜了杜如晦。
李渊又叹了一声,揉揉李承乾的头说:“朝政上的事你不懂,这件事闹大了没好处。”
李承乾跳开两步不给他摸,气呼呼道:“阿翁不要当我是小孩子糊弄,我知道哒,阿翁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你知道就好。这不过是件小事,糊弄过去就算完了,若真仔细追究起来,对你们双方没有好处。”
“现在就有好处了吗?”李承乾一摊手,“阿翁不罚尹阿鼠,我们心里不高兴就把他打了一顿,事情还不是闹大啦?”
小家伙一副你看你办得什么事的表情,李渊被气笑了:“你倒教训起阿翁来了?”
李承乾摇摇头:“我没有教训阿翁呀,我是在和你说道理,阿翁觉得我说得不对吗?”
“不对!”李渊说,“你是带人把尹阿鼠打了,但这对阿翁来说也不是大事,这不就已经解决了吗?”
“不对不对,阿翁说得不对!”李承乾脑袋摇得像拨浪鼓,“这件事没有解决哒!现在尹祖母和尹阿鼠肯定特别讨厌我,以后有机会他们肯定要欺负我和阿耶的,到时候就又闹起来了。可能到时候阿翁觉得是另一件小事,但一直没完没了,谁知道会不会变成大事。”
李承乾晃晃小脑袋:“我的一个朋友说过,如果伤口生了腐肉,就要把肉刮下来再包扎,如果不管不顾蒙上纱布当做看不见,那只会越来越严重,永远不会好哒。”
这是李承乾和系统讨论杜如晦的事,系统告诉他的。
李渊仿佛想起什么,脸色不太好看,揉揉李承乾的小脑袋:“今天折腾得不轻,早点回去歇着吧。”
“那阿翁记得反思。”李承乾板着小脸叮嘱。
李渊:“……走吧走吧。”
李承乾蹦蹦跳跳地走了,李渊沉着脸不说话,陈进端了凉茶进来,小心翼翼地问:“圣上有烦心事?”
李渊轻叹:“这件事朕是否真的做错了?”
“小孩子几句戏言,圣上怎么还当真了呢?”陈进嗔道,“您是天子,这样的小事想怎么处理都是应该的。”
李渊没说话,这件事是小事,那若是立太子这样的大事呢?
陈进覷着李渊脸色,状似无意道:“奴才瞧着恒山郡王活泼机灵得很,跟安陆郡王不太一样呢。”
安陆郡王是李承道。
李渊含笑摇头:“聪明是聪明,只是不如承道稳重。”
*
随着李承乾出宫,他打了尹阿鼠的事也传开了,传的当然是“尹阿鼠撞人后不赔礼还要撵走李承乾,李承乾无奈将之暴打”版本。
吃瓜群众看热闹看得飞起,配合“杜如晦欺辱尹阿鼠,尹阿鼠怒而将之暴打”食用更加。
除了少数人觉得李承乾仗势欺人,大部分人还是支持他的,谁让他和尹阿鼠对比惨烈。
李承乾是个孩子,平时就很懂事讨喜,还弄出火炕孵蛋法这种利国利民的好东西,肯定不是坏孩子。况且人家又不是有心的,不是尹阿鼠先撞的人家吗?就算不是又怎么样,谁让尹阿鼠先打杜如晦,小孩子为长辈报仇出头,冲动一点怎么了?
反观尹阿鼠,平时就仗着女儿得宠作威作福,儿子都因为当街强抢被流放了他还不知道收敛,当街殴打朝廷官员,听说杜如晦伤得很厉害,王太医去过都不管用,这几天秦王府和杜家还一直在到处找好大夫,可见尹阿鼠多么狠毒。尹阿鼠还恶人先告状,以为皇上放过他就没事了?现在遭报应了吧!
活该!
回家后听到这些议论的尹阿鼠差点喷出一口血。
李建成和李元吉也得到了消息,李元吉很不高兴:“老二家这孩子太不像话了,阿耶还这么纵着他,大哥,阿耶不会看上他了吧?”
“看上他什么,扶持他上位?”李建成失笑,“我和二弟还没决出输赢呢,暂时轮不到这些小辈。”
李元吉皱眉:“这孩子有些邪乎,最近坏了我们不少好事,还有他弄出的那些东西,什么线装书、墨笔,你知道外面叫墨笔什么吗?叫皇孙笔!还有最近这个孵蛋……”
提起孵蛋,李元吉就想起秦王府那不堪回首的一天,顿了顿才继续说:“要是他再拿出点别的东西,保不齐阿耶会动心,到时候为了他选择李世民,咱们可就全完了!我觉得魏先生说得不错,这孩子不得不防。”
“你想的太多了。孵蛋什么不过是小打小闹,阿耶不会因为这个怎么样的。”李建成摇头,“且我得到消息,阿耶还是觉得承道比较稳重,你不必忧心。”
“好吧,小孩儿不用管,那李世民呢?他最近和阿耶的关系可好了不少,还有三姐,我给她送了多少东西,三姐一点反应也没有,现在连我府上的人都不肯见了。你说她是不是已经站到李世民那边了?”
李建成皱眉:“应该不是,三妹妹不是这样的性子。”
李元吉撇撇嘴:“那谁说得准?他俩打小关系就好,万一三姐为李世民破例呢?”
李建成不说话,李元吉焦急道:“三姐虽然没有兵权,但在军中极有威信,若她也支持李世民,咱们就更危险了。”
李建成叹气:“再看看吧。”
在他没看到的地方,李元吉眼神逐渐变得阴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