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渊瞪了李世民一眼,孩子都被吓成这样了还一味逼他读书,像话吗?不会当儿子也就罢了,连父亲也不会当!
李世民:“……”
李渊柔声对李承乾说:“小孩子也不能总读书,空了也得多出去玩,时不时来宫里看看阿翁,别叫阿翁太想你了。”
李承乾先是点头,随后眨巴着大眼睛若有所思:“阿翁,你不生气吗?”
“生什么气?”李渊不解。
“就是…就是我今天来晚了,让阿翁等了这么久,阿翁不会不高兴吗?”李承乾试探地问。
李渊微微一笑:“你小孩子家又做不了主,阿翁怎么会生气?”
要生气也是生他老子的气!
李渊又瞪了李世民一眼。
李世民:“……”
李承乾没听出潜台词,听李渊说不生气,他立马抬头挺胸,乖巧可爱小兔子又变得神气活现,兴致勃勃开始跟李渊分享:“阿翁,我们今天去看尹阿鼠了哦……”
李渊目瞪口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没有受惊?”
李承乾茫然:“我为什么受惊?”
李渊:“……”
李渊默默看向李世民,是谁当初伤心欲绝,哭着说李承乾被吓得不轻的?弄得他也揪心不已!
李世民移开目光,不与李渊对视。
李渊板着脸训斥李世民:“你现在越发不像话了,为了一点小事使性子,连衙门的事都不管,还有一点做长官的样子吗?”
纵然李世民早已习惯,听了这样的话依旧心中难受,他梗着脖子道:“反正有裴寂他们在,我去不去都一样。”
裴寂是尚书左仆射,而李世民是尚书令,按理说是裴寂的上官。但裴寂是李渊的心腹,是李渊特意放在尚书省用来制衡李世民的一枚棋子。
他这会搬出裴寂,就是专门和李渊抬杠呢。
李渊脸色更难看:“你就是这么办事的?让朕如何能信得过你,如何对你委以重任?”
李世民冷笑:“您何时信过我?何时委我以重任了?您不是只看重太子和李元吉吗?”
“你这个逆子?”李渊气得脑仁疼,口不择言道,“你又何曾把朕放在眼里?朕几次三番派人请你都不来,真是好大的架子!”
李承乾目瞪口呆看着这一幕,正犹豫要不要拦一下,就见李世民眼眶一红,倔强、委屈又伤心地看着李渊:“阿耶就是这么看我的?”
李承乾:“?”
怒气马上就要冲冠的李渊也:“???”
第56章 玻璃
我和我年近六十的小伙伴都惊呆了!
李承乾目瞪口呆看着自家阿耶,和上回在马车里偷偷哭不一样,这回还当着这么多人呢。就连李承乾都不乐意让很多人看见他哭,好丢脸的!
他扭头去看伺候的人,惊奇地发现他们都缩肩低头,仿佛什么都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
而李渊看着李世民,缓缓皱紧了眉毛:“你又在做什么怪?”
“作怪?”李世民红着眼眶反问,“是不是在阿耶眼里,我做什么都不对?”
李渊:“……”
李承乾也茫然地看着自家阿耶,如果没记错的话,半个时辰前阿耶还说他作怪,现在他自己接受不了啦?
李世民苦笑:“我知道,我性子不好,不如大哥和四弟讨人喜欢。这些年大哥四弟陪伴阿耶,我一直在外面打仗,没有尽到儿子的本分。”
李渊:“倒也不是……”
李世民:“阿耶不喜欢我是应该的,但我已经尽力了。我一直努力想做一个好儿子,可惜终究比不过大哥和四弟。”
李渊:“……没有比不上。”
“阿耶不用哄我,我虽然有点难过,但不会自暴自弃的。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儿子不敢令父亲担忧。今天的事,不是我对阿耶不敬,实在是孙思邈突然来了,儿子一直忧心杜如晦和长孙氏的身子,一时情切忘了规矩。本以为我们是父子,不用讲究那么多……”
李世民怆然一笑,“是儿子无礼犯上,请阿耶责罚吧!”
李渊:“……”
李承乾看看李世民,再看看李渊,眼里也渐渐漫上了泪:“阿翁,你为什么讨厌阿耶?”
李渊:刚才还是不喜欢,现在就变讨厌了?
他无力道:“没有讨厌你阿耶。”
不喜欢也不至于,有再多矛盾争斗,李世民终究是他儿子。没有一位父亲会不喜欢自己的孩子。况且李世民那么优秀,李渊忌惮他的同时,何尝不以他为傲呢?
见曾经像孔雀一样骄傲的二儿子红着眼睛垂头丧气,李渊心里也不好受,长叹一声道:“罢了,你都说了父子之间没那么多讲究,阿耶还能和你计较吗?”
李世民呆呆看着李渊。
李渊轻咳一声,有些尴尬地转移话题:“孙思邈给你媳妇看过了?他怎么说?”
李世民还是没说话,好似没反应过来。李承乾替他回答:“孙先生也治不了我阿娘,但他可以帮阿娘缓解,以后就不会这么容易病了,他还能给阿娘做药丸,病了也没那么难受。”
李渊颔首,这对长孙氏来说已然是好消息。
“那杜如晦呢?”
提到这个,李承乾高兴起来:“杜伯伯的病可以治好了!”
“杜如晦竟真的有病?”李渊很惊讶,杜如晦的情况李渊也知道,毕竟李世民请了不少太医去杜家看诊,想瞒也瞒不住。
李渊不知道李世民为什么认定杜如晦有病,但太医们都说他没病,李渊也觉得杜如晦没病,甚至怀疑这都是李世民的手段,虽然不知道目的是什么。
谁知道这就查出病来了!
李承乾使劲点头:“杜伯父的病很严重,不及时治会死哒,不过孙阿翁很厉害,很快就可以治好他了。”
确实有几分本事,算得上名不虚传。李渊沉吟道:“若孙思邈果真治好了杜如晦,朕可以许他入太医院。”
李承乾一本正经:“嗯嗯,回去我问问孙阿翁。”
“还要问他?”李渊失笑,“医者最大的心愿不就是进太医院吗,孙思邈还能不乐意不成?”
“孙阿翁和一般人不一样,他之前都不想来长安的,要不是我重金向别人求他的线索,我们可能到现在还找不到他。”李承乾捧着小脸道,“幸好我还救了孙阿翁一命,他才没有生我气。”
李渊皱眉:“他还敢与你生气?”
“为什么不敢?”难道他长得很吓人吗?
李渊:“你是皇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恒山王,孙思邈身无半分功名,也没有经世之才,你有事只管让他去做便是了,不必顾忌他的心情。”
李承乾不赞同道:“孙先生很厉害哒,再说我还要让他想办法给我阿娘治病,当然要对他好一点啦。这叫恩威并施刚柔并济,阿翁不要太粗鲁啦!”
李渊:“……你还懂恩威并施和刚柔并济呢?”
“当然了,我懂的东西可多啦!”李承乾得意地说。
……
祖孙俩说着话,李世民终于回过神了,解释道:“孙先生没有怨承乾,且他追求医术上的精益求精,所以才一直隐于乡野治病救人,恐怕不会想进太医院。”
李渊愣了一下,云淡风轻道:“那就随他去吧。”
实际心里非常不自在,他和李世民闹得不愉快多了,往往到了这时候,不是李世民甩袖离开就是他开口撵人,这还是第一次刚吵完架就心平气和地说话。
李世民也有点尴尬,沉默一会儿才说:“孙思邈医术不错,要不请他进宫为阿耶把一把脉吧,有病咱就早点治。”
李渊:“……”
这是什么话?什么叫有病就早点治?这是咒他吗!
换成以前,李渊少不得训斥两句,现在他只想叹一声:李世民太不会说话了!
但李世民自己都说了,他努力了,也尽力了,就是不如别人讨喜,他这个做父亲还能跟他计较吗?
忍了忍了。
李渊拒绝了让孙思邈进宫把脉的建议,父子俩又没话说了,在这种淡淡的尴尬气氛中,李渊又和李承乾玩了一会儿,就摆摆手打发他们回去。
至于什么算账,什么处罚,早忘了……
回家的路上,李承乾一直打量李世民。
李世民不动如山:“看我干什么?”
李承乾:“我觉得今天的阿耶跟以前不一样。”
“没什么不一样,只是想通一些事情而已。”李世民懒洋洋半歪着,“你教我的,不要跟阿翁硬碰硬。”
咦,他是这么教的吗?
李承乾挠挠头,总觉得有哪不太对。想了一会儿才恍然大悟,板着小脸道:“阿耶做得不对,我教你的说话技巧,最终目的都是让自己高兴,可你现在一点也不高兴。”
李世民嘴角弯了弯:“你怎么知道我不高兴?我分明很高兴。”
“阿耶骗人!你就是不高兴,我看得出来!”
李世民哈哈大笑。
李承乾:“……?”
李世民笑够了,拍拍儿子的头威胁道:“今天宫里发生的事不许告诉别人,否则晨练时长翻倍。”
“……知道啦,我才不是管不住嘴的小孩。”李世民怏怏应下。
而不许李承乾向任何人透露的李世民,当天晚上就将此事一五一十告诉长孙氏,怅然道:“我没想到和阿耶会变成这样。”
长孙氏有些心疼:“二郎不必因此难过,阿耶只是性子与你不同,并非对你没有感情。”
“我知道……”李世民沉默片刻,“观音婢,我是不是太固执了?”
长孙氏摇头:“二郎只是太纯粹了。”
李世民绝非没有手段的莽夫,但他的感情过于纯粹,对于真心看重之人坦诚相待,不愿意使用任何手段。
但世上像他这样的人能有几个呢?那些真实的情绪:不快、埋怨,不是任何人都能接受的。这些情绪不能消化,便会令关系越来越糟。
叫长孙氏说,李世民有现在的改变是好事,只是他心里大概有些过不去,觉得自己和李渊的关系没那么纯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