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顺手揉了揉小孩脑袋:“你觉得高兴就好。”高兴就日十万啊,我的崽!你爹已经迫不及待了!
狄昭昭一下蹦跶得老高,兴奋的挂在爹爹身上,超开心地大声说:“高兴,我特别高兴!!特别喜欢!!”
***
这父子俩,一个神经大条,一个懵懂无知,还快快乐乐的以为铜钱案快要结束了。
以为看准了淮南王,就跟盗画案抓到贼,酒楼纵火案找出凶手一样,可以结案了。
殊不知在皇宫大殿内,群臣已经为这事吵……商量了一天了!
其实比起一些政策的推行,动辄在朝上吵上几个月,这已经算是快的了。甚至在历史上,还有提出来商议过几年,最后都搁置的政策。
这场朝会大乱斗,暂时没有赢家。
施、廖两家犹如头悬利刃,不知什么时候就要落下来,如今真是后悔都来不及。
暴凭江黑着脸出了宫,他被勒令清查兵马司,查清城门处的问题,还被沉着脸要求,“若你说城门没问题,那兵马司就给朕把血战后消失无踪的那伙人找出来。”
若两样都办不好,怎么办?暴凭江用脚指头想,都知道他屁股下面这兵马司指挥使的位置,是坐不稳了!
暴凭江一出宫门,就对手下道:“血战留下的血泊,绝不许外人靠近,等会我亲自去看看。还有,那几具尸体也务必保存好。”
他想过了,城门处清查自然不能松,但若能找到那一伙消失无踪的歹人,城门处即使真有被安插的棋子,他也有理由悄悄掩过去了。
那日人证、那片血泊,那几具尸体,最为关键。
暴凭江步履匆匆,带通身杀气,汹汹而去。
而皇宫中。
照清殿,有几位臣子被单独留了下来,皆为景泰帝心腹。
气氛凝重而压抑,矛头直指淮南王。
从派人前往淮南王封地,支援大理寺最先派去查找私铸钱币地点的差役,到如何凿证淮南王私铸钱币之事……
等到商量得差不多了。
最后,景泰帝合上那本蓝封小册,看着萧徽:“你最擅长处理此类事,又任散骑常侍,可代朕意,血迹一事,便全权交托于你。”
萧徽接过蓝封小册,颔首行礼:“臣职责所系,定不负皇上厚望。”
凡事要占一个理字。
君不见谋反都要打“清君侧”“匡扶**”等口号。
而在对淮南王发难之前,自然要让大理寺所呈证据,全都变成铁证,变成人人信服的铁证,这样才算师出有名。
最好是能直接找到淮南王私铸钱币的地点、材料、工具,退而求其次,是找到血战消失那伙人的踪迹,撬开他们的嘴巴,大概率是淮南王的人。
再次,就是把大理寺提供的证据,全部钉死,搜查施、廖两家,找到当初那批私铸的铜钱,让条条线索都指向淮南王之子。
最后这一步,虽然是最次的备案,但也是最后一道保底的关卡,自然不能出一丝错漏,景泰帝这才交给萧徽去办。
即使世人皆言萧放之行事不羁,但谁也不敢质疑他的能力。
景泰帝甚至提醒:“注意点,莫又要朕书案上出现一堆参你的折子。”
萧徽可没打算注意点。
他想搞场大的!
那蓝封小册,一看就是他宝贝小徒弟的手笔,看那火柴人,画得多有他们萧门的风范!看那呲血的线条,多么狂放不羁!
想想这本册子确立地位,传开后的威慑力,萧徽都忍不住大叹,不愧是他萧放之的小徒弟,霸气!
萧徽真是觉得哪哪都好,哪里能忍得了一群不懂血迹、不懂力学的家伙,在那里指指点点的评价?
景泰帝瞧见他眼底的兴奋,略微不放心道:“你莫要胡来,朕可不想又给你贬官。”
萧徽满不在意的挥手,承诺道:“您放心,我肯定给办得妥妥的,保证还让所有人都说不出话来!”
景泰帝狐疑的看向他。萧徽办差,可没哪一次行事能堵悠悠之口,大小不同而已。
但他也是头一次,得到萧徽这般保证。
莫名还有些稀奇,他感慨:“看来收了个小弟子,萧常侍心性成熟不少。”
萧徽:“……”但愿等我办完差事,皇上您还能这么想。
景泰帝安排完所有事,包括派兵前去保护狄府,紧绷的精神略放松了些。
他忽然翻着手边的证据,好奇问道:“狄寺丞任大理寺丞多年,为何此前朕对他并无太多印象?”
照清殿内几位臣子,也颇为疑惑。
直到取来了吏部的考评记录,狄寺丞的历年考评极少为优,大多为良,中。
萧徽啧啧道:“这可和咱今天看到的狄寺丞完全不同。”
今日在朝堂上的狄寺丞可谓锋芒逼人,逻辑严谨,思维犀利,对案子信手拈来,无论与何人对峙都稳如磐石,巍然不动。
景泰帝看到吏部给出评价的标准,是狄寺丞的破案率在大理寺大多只为中下,便眉头一蹙:“去大理寺取文录来。”
取来相关资料,稍看看,就能发现记在狄寺丞名下的案子,都是些棘手,难破、耗时耗力的案件。
稍微往前寻一寻,便能看到早些年的时候,狄寺丞判过勋贵之子,为被豪强侵占田地的百姓撑腰做主,诸如此类的事不少。
这是得罪人了。
有时候权贵高官,也容不得如此不畏强权的秉正之人走到高处。
景泰帝叹息着放下文录,又问:“今年狄寺丞势如破竹,即使棘手难办的案子也都一一勘破,可是其子狄先裕长成,可助其父?”
“还有这狄先裕,他年岁几何?科举考到哪一步了?为何朕此前从未听闻京城中有此人物?”
在场几位臣子,其实都在近日,对狄先裕所有耳闻。
此时面面相觑。
狄先裕这年岁,长成?人都有子开蒙了!
狄先裕的名声,惫懒愚笨?您能听过才怪了。
狄先裕的科举,哪一步?好像根本没开始。
最后还是萧徽顶着景泰帝期待的目光,答曰:“年二十有余,在考童生?”
第45章 人生除死无大事!
这句“在考童生?”的语气, 都含着一丝犹豫和不确定。
景泰帝怀疑自己听错了:“童生?”
他想,也许是狄先裕名声不显,考到了更高的阶段, 但是没人注意到。
这也并非罕见的事。
在朝堂中能力出众的臣子,当初念书时也不一定都名声赫赫,这与性格、天赋都有关。一般来说,诗赋、文章出众的,最容易出名气。
再往远了看,名留青史的人物,也并非都是状元、榜眼、探花。二榜、三榜中出青史留名之才的也不少。
景泰帝想,也许狄先裕就是如此。萧常侍只是不确定他有无考中秀才、举人。
毕竟除了自家父母, 谁也没那么多闲工夫, 去关注别家儿郎的科举进度。
却听萧徽以一种颇为复杂的语气,回答他刚刚的疑惑:“……额、确实无功名在身。只是臣也不确定,他现在还有没有考童生试。”
景泰帝:?
“无功名在身?”他不敢相信的重复, “狄先裕如此奇巧之才, 竟无功名在身?”
他怀疑萧徽记错了人, 转头看向其他几名臣子。
虽然狄先裕新的名声,因为时间尚短, 且过于脱离常规,导致传扬范围成谜, 传播深浅程度成谜。
但从前二十几年积累起来的名声和印象, 还是很扎实的。
如今新旧对冲, 更令人成迷。
狄先裕,谜一样的男子, 谜一样的咸鱼。
再几位略有耳闻的臣子, 面对景泰帝对狄先裕颇为明显的好感、喜爱和期待, 也不好真说那些“天资平庸”“性子懒散”“气坏夫子”“嬉闹学堂”……
于是有些干巴巴地给出略显中庸之道的评价,完美地展现了为官多年修炼出来的语言功底。
但有一点怎么用语言修饰,都是没法改变的铁打事实——狄先裕确实身无功名,连童生试都未过。
景泰帝听完,面庞上浮现出难掩的错愕,好一会儿才道:“这是为何?”
为何狄先裕这等聪慧奇巧之才,连童生都未能考取?
听描述,倒也不像是被打压的庶子。
姜琛作为前太子太傅之子,从先皇时期就追随太子一派,如今也是景泰帝心腹之一。
他对狄先裕也有印象,印象还颇为深刻:“许是缺了点念书的天赋?此子胸有壮志,还孤胆凌云敢想大败鞍厥,”说起这姜琛就忍不住笑了会儿,“不过他也曾对臣说,不擅武器,最多只会做小儿弹弓。”
结果说完,就跑去工部,给出了能解天罡破阵椎的法子,姜琛笑道:“是个有趣的。”
“还有此事?”景泰帝更是来了兴致。
姜琛瞧了眼他那气死人不偿命的同门师兄弟,甩锅道:“臣也是听萧常侍提起,才知此事。”
也就只有这个品种的坑货,才好意思在截胡了人家弟子后,还特意来当面炫耀!
萧徽也对这事记忆犹新,简单说了说。
其实在草原上吃牛羊,把酒高歌,策马奔腾,把草原当做自己国家的领土,这对狄先裕来说,真不是什么稀罕事,他还去旅游过呢!
但对失了北燕五城近百年的雍朝人来说,是何等豪迈,何等霸气,无异于武将扬言禅姑衍山、勒石燕然的豪情壮志。
正如小昭昭意识不到自己天赋之稀,狄先裕也没意识到,前世辽阔强大的国度到底意味着什么。
与生俱来的东西,总让人难以察觉有多珍贵,多难得。
一如手脚,直到失去,才知道四肢健全都是莫大的幸福。
玉照殿内。
听完萧徽所言,在场众臣都心中豪情涌动,几欲高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