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会议主要是刘成明的项目汇报,有工作交接的部门和上下级旁听。
傅应呈向来讲究效率,他刚入座,刘成明立刻点了点头,简单开场白以后就开始汇报。
他刚说了几句,傅应呈面前桌上的手机却震动起来。
傅应呈伸手拿起手机,不耐地瞥了一眼,见来电显示没有备注,随手递给身后的秘书,眼神示意刘成明:“你继续。”
温秘接过手机,走出会议室,在身后带上门。
刘成明立刻道:“好的傅总,那我继续讲。”
傅应呈忙的时候让温蒂帮他接电话也是常有的事,一般接到的电话不是工作上的事,就是苏凌青又在没事找事。
没有来电提示的电话更是等于不重要,温蒂事后会把对方的电话内容精炼地总结转述给他。
谁知刘成明刚说两句,温蒂又推开门,拿着手机走了进来,手机屏幕显示还在通话中。
她自己不能处理的电话内容,甚至要打断傅应呈的会议来请示意见,这样的事除了她刚开始工作还显稚嫩的那半年,之后就没再出现过了。
温蒂走到傅应呈座位旁边,俯身,低声道:“王老师打来的电话。”
傅应呈:“?”
温蒂说:“……找季凡灵家长。”
傅应呈脸色微变,伸手接过手机,起身离席,匆匆丢下一句:“不好意思,你们先走流程,我一会来。”
*
北宛一中,医务室。
下课铃响彻整个校园,眼看着这堂课都要结束了。
江柏星在凳子上如坐针毡,焦急地看着躺着的女孩,情况却没有太多好转的迹象。
门就在这时被推开。
隔着布帘,能听见皮鞋踏在地板上的声音,步伐急促,值班的校医发问:“你是……”
“季凡灵家里人,王晴薇老师给我打的电话。”男人嗓音磁性低沉,夹杂着行色匆匆的喘气声。
“她在休息,”校医又问,“你是她哥哥?”
傅应呈无心解释,快步走近,倏地拉开蓝色的布帘。
光线透了进来,折射在银色的镜框上,镜片后的人脸色很沉,唇线紧抿。
床边坐着的江柏星惊呆了,腾的站起来:“傅先生?”
他脑子完全乱了,明明王老师说她会打季凡灵在档案里的家长电话,怎么来的是傅先生?
校医在傅应呈身后开口:“她误食花生过敏,呼吸急促,四肢乏力,我给她吃了一片氯雷他定,后来看效果不是很明显,又吃了一片。”
傅应呈走近床边,俯身轻轻拍了拍她,嗓音低沉:“季凡灵?”
女孩睫毛颤了下,睁开眼。
她躺在洁白的病床上,看起来更瘦了,一张浅蓝色的薄毯一直遮到小巧的下颌。
早上还好端端的人,此时额头一层薄汗,眼尾微红,嘴唇张着,急促又很轻地喘着气。
她睫毛垂着,瞳孔移到傅应呈脸上,很轻地皱了下眉:“……你怎么来了?”
声音也是轻轻的。
傅应呈心里仿佛被重重地拧了一下。
他伸手撩开她冷汗湿透的额发,探了下额头,额头发烫,还有点低烧,脸颊和鼻尖却是冰凉的。
身子还有点微微发抖,应该是冷的。
“明知道过敏了,为什么不去医院?”傅应呈声线微哑,脸色冷得有点吓人。
“傅先生,姐姐说她之前也过敏过,她说不用去……”江柏星匆匆解释,无意中对上男人掀起的眼神,后面的话噎进喉咙里。
傅应呈随手把她身上的薄毯拽掉,两下将自己的身上的风衣脱了,把她身子罩得严严实实,俯身,抄起她的膝弯,想把她抱起来。
季凡灵有一瞬间的抗拒,仓促瞥了眼旁边的江柏星,似乎是觉得丢脸,抬手按在他胸前。
她手指都是冰凉的,连推拒都没力气,还是任由他抱起来了。
“对不起,”江柏星站在一边,慌乱地道歉,“是我给姐姐的冰淇淋里有花生,我明知道姐姐过敏却忘了问……”
女孩叹了口气,费力地扭头看向他,忍无可忍道:“好了,是我自己要吃的……”
“少说两句吧。”傅应呈冷冷打断。
季凡灵不吭声了,闭了眼,偏头靠在他肩上。
女孩素来逞强,几乎是死也不肯示弱,胃痛吐到去医院输液也只有睡着了才肯被他背着,醒来的瞬间就慌不择路从他身上窜下来了。
那一靠,轻得跟只猫似的,甚至没有增加什么重量。
震感却好像一路传到了跳动的心脏。
……
她是真的难受到不行了,才会一声不吭地依靠他。
傅应呈说不出什么感受,只觉得心脏每跳一下都在闷痛,一刻也没有停留,大步流星地抱着人往外走去。
江柏星不知道该做什么,跟了上去,又觉得自己多余,停在了楼梯口。
与此同时,下课了就第一时间赶来的覃杰也从一楼往上跑来。
他跑到一楼和二楼交界处,抬头看见杵在那儿的少年,惊异道:“江哥,你怎么在这儿站着?她怎么样了?”
覃杰前脚刚在楼梯上和傅应呈擦肩而过,愣是没看见他怀里被风衣笼住的女孩,跟个睁眼瞎似地左右张望:“季姐人呢?”
“……傅先生送她去医院。”江柏星示意傅应呈的背影。
“这你不跟着去?”
覃杰看着男人还没走远的背影,扭回头,疑惑道:“你不是喜欢她吗?”
第49章 家人
江柏星眼瞳一缩:“啊?什么喜欢?谁说的?”
“边钧说的啊?”覃杰理直气壮,“你不是在篮球场上表白了吗?”
江柏星面红耳赤,快步冲下去,远远望了一眼傅先生。
男人宽阔的背影完全挡住了女孩的身影,从江柏星的角度,只能看到季凡灵垂落的白鞋鞋尖。
男人没有停留,头也不回地快步走远。
——应当是没有听见。
江柏星缩回头,把覃杰一路拽上二楼,气得难得爆粗口:“我他妈什么时候表白被你听见了?!你不要乱说!”
覃杰失望:“哦,没有啊,那你什么时候表白?”
江柏星被这家伙气得咬牙切齿:“我不表白!”
覃杰反问:“那她怎么知道你喜欢她?”
“我不……我不是……我没有……”
江柏星结巴了三次,像是话烫嘴似的,硬是说不出“我不喜欢她”这几个字,将指节捏得咔哒咔哒响,最后叹了口气:“算了,我跟你说不明白。”
覃杰:“?”
“我小时候,一直把她当姐姐的。”江柏星低声说。
“哈?”覃杰感觉莫名其妙,“你小时候把她当姐姐,跟现在有什么关系?再说,她怎么看都跟你差不了多少吧?”
覃杰虽然大部分时候都缺根筋,但这句话歪打正着,一下子敲醒了江柏星。
她现在明明和他一样大。
江柏星原本混乱没有焦点的瞳孔,像是找到了头绪一样亮起来,喃喃道:“是啊,我怎么没想到……”
覃杰:“……”
覃杰忍无可忍地吐槽:“不是江哥,你这个智商怎么数学考147的,我感觉你好像在侮辱我。”
*
季凡灵被笼在傅应呈的风衣下,耳边咚咚咚的,分不清是自己的心跳还是傅应呈的心跳,倒是真没听见覃杰的话。
上了车,傅应呈又把她带去安升医院输液。
季凡灵觉得以她来这家医院的频繁程度,医生都该认识她了。
前几次她来医院,医生护士都对她特别温柔,谁知今天医生是个极为严肃的老学究,做皮试的时候板着脸跟她说了好大一通“过敏不是开玩笑的,急性过敏可能会出人命,一点半出症状,两点半才来医院,我看你是不想要命了”这样吓唬人的话。
季凡灵半天才心虚地插了一句:“我之前过敏也没……”
“也没什么?”医生盯着她,“仗着年轻就想硬抗,免疫系统全给你搞坏了。”
季凡灵:“……”
女孩没有力气反驳,求助地望向傅应呈。
男人站在一边,侧脸冷峻,没有丝毫帮她说话的意思。
季凡灵:可恶。
到底念在她是个病人,医生训了几句就让她休息了,过会儿还给她拿了床更厚的毛毯。
季凡灵回了陈俊的消息,跟他说自己好得很,但也没力气再玩手机,就一直闭着眼。
傅应呈来得匆忙,笔记本都没带,打了两个电话之后,坐在她旁边安静地发消息,界面在聊天框和合同文档中不停地切换。
季凡灵睁开眼,偷偷看了他一会,说不出心里什么感觉。
从小到大班里总会有同学因为受伤或者生病被家长领回家,那个时候其他同学的眼神都是羡慕的,毕竟小孩子眼里生病不算什么,翘课不上学才是真的爽。
季凡灵其实也偷偷羡慕过他们。
江婉永远都不会来接她了,而季国梁根本就不能算是个家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