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明显被镇住了,像是没想到她这么疯,但很快因为自己犯怂而恼羞成怒,粗粝的声音高亢道:“呵,呵呵,我还怕你不成?你有种就烧……”
突然,身后脚步急促靠近。
室外冰冷的潮湿空气被衣摆卷起,一个黑色的高大身影大步流星,从季凡灵身后挡在她身前
一只修长的手,自上而下,径直朝着火苗盖了下去。
季凡灵惊了一下,怕烫到他,松开手,打火机被抓进掌心。
火苗熄灭,傅应呈眼里的光也彻底冷下去。
男人还在叫嚣着“小婊子,你以为把人叫回来就……”,傅应呈眼神冷沉,一拳打在他脸上。
男人的头瞬间往后仰去,又被傅应呈拎着领子拖回来,继而是更狠更快的一拳!
咚的一声闷响,男人后脑结结实实地撞墙,滑坐在地上,瞬间哑火。
傅应呈回头瞥了眼季凡灵。
季凡灵触及他的眼神,缩了缩脖子。
这么凶干什么。
傅应呈攥着季凡灵的胳膊,把她拽出房间,掌心用力抹了一下她的脸,抹出满手的酒精:“火很好玩?还是寻死很好玩?”
“你当我傻?我心里有数。”
女孩仰头瞪他,小脸上酒精混着血:“我没寻死,我就吓唬吓唬他。”
“他不敢,你敢是么?”
男人的瞳孔在黑暗中颤抖,像是怒极了,声线冰冷:“是啊,你怕什么,你都死过一次,死对你来说什么都不算。”
他这个眼神。
季凡灵依稀记得,和当年她受伤了以后不肯去医院,少年盯着她的眼神一模一样。
莫名让人心虚和愧疚的眼神。
好像刚刚她想烧死的,是他傅应呈。
季凡灵慢慢眨了下眼:“……你手没事吧?”
傅应呈一拳下去,晚上她辛辛苦苦包扎的伤口,又完全裂开了。
说话间,血顺着他的指缝往下淌。
傅应呈无视她转移话题,也不欲和她多说,抓着她的胳膊往外走,跟当年拖她去处理伤口时手劲一样大。
季凡灵顾忌他手伤,只好跌跌撞撞跟上,看见吕燕呆呆站在走廊上,喊了她一声凡灵,大门玄关处站着一号房小情侣里的那个女生,她手里拎着炸鸡外卖盒,挑眉看着他俩。
傅应呈谁都没看,脸色沉得吓人。一路把她拉出门,拽进电梯。
进了电梯,季凡灵才回过神:“不是,你拉我去哪啊?”
傅应呈一直攥着她的胳膊,好像永远不打算放手似的,冷冷道:“我家。”
“哈?”季凡灵用力挣脱,“傅应呈!你喝多了吧?去你家干什么?”
“今晚你还想住在这?”
季凡灵:“怎么不行?”
傅应呈不说话了,看了她一眼。
深深的,又很短促的一眼。
季凡灵有点不敢和他对视,避开他的眼神,把手机递给他:“你的。”
傅应呈把手机换了回来,发消息让陈师傅到楼下接人。
电梯门打开,傅应呈把季凡灵拉出楼道,但季凡灵不肯再往前走了:“傅应呈,我不去你家。”
“你就这么喜欢住这?”
“这是喜欢的问题么?这不是钱的问题么?”
“我借你钱。”
“你想借,我还不想借了呢!”
季凡灵破罐破摔说出口,又觉得丢脸,又觉得火大,甩开他的手:“我不想哪天一觉醒来,发现我要打一辈子工还你的债!”
“那不还不就行了!”
傅应呈冷怒至极,脱口而出,“我从来也没要你还过!”
两人对视着,空气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女孩完全卡住了,像是大脑无法运转了一样,发出迟疑又短促的一声:“……啊?”
是她未曾预想的回答。
不还了?
哪有借钱不还的?
那就不是借了,那就是白给了。
所以傅应呈为什么要白给?
……
所以他晚上到底喝了几瓶?
季凡灵从前十七年就没有吃过什么好的,她的人生不是屎味的巧克力就是巧克力味的屎,以至于她现在就算吃了一大口糖,也不相信这口糖背后没有阴谋。
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无缘无故对她好的。
绝对。
不可能的。
卷着雨丝的夜风又急又凶,穿梭在小区里密集的高层楼房之间,发出刺耳的尖啸。旁边的路灯忽闪了几下,终于还是灭了。黑暗像翻起的波浪吞没了露骨的情绪,又归于寂静。
两人在黑暗中站着。
季凡灵用力捏着自己的衣角,张了张嘴,好半天找回了声音:“为什么啊?”
为什么借我钱。
为什么又不让我还钱。
……
为什么对我好。
傅应呈嘴唇动了动,眼神黑压压的,高处夜幕里的树冠被风吹得哗啦啦作响。
“……我不直说,你就永远不明白是不是?”
第31章 故地
傅应呈:“我不直说,你就永远不明白是不是?”
季凡灵愣了下:“你不说我怎么明白?”
路边传来一声低低的汽笛。
两人转头看去,黑色的迈巴赫停在夜色中。
陈师傅摇下车窗:“傅总。”
季凡灵:“……来这么快?”这有三分钟吗。
陈师傅的眼神在傅总和女孩中间转了两个来回:“我想着可能,傅总还要用车,就没走远。”
季凡灵一头雾水地看傅应呈:“不是说他把你丢这的?”
傅应呈向车子走去:“别让陈师傅等着。”
季凡灵听着话下意识就迈步了,走到车门边上才反应过来,迟疑了一下,还是跟着坐进了车里。
毕竟确实不安全。
季凡灵太了解室友那种人,他本来未必有那个胆子对她出手,只敢在法律边缘偷偷做一些猥琐的事恶心她。
但他现在吃了瘪,“男人的自尊”受挫,很有可能恼羞成怒真干出点什么事。
假如傅应呈没有邀请她,她今晚也不会住合租房,而是去找个网吧凑合趴一晚。
等到明天,那男的冷静下来,就绝不敢再骚扰她。
上了车,却没人说话。
车厢里一时氛围古怪。
行驶了一段时间,季凡灵转过头,开口问:“……所以,你刚想说什么?”
旁边的男人还有些醉态,不像平时正襟危坐,一双长腿支着,姿势有些松散和疲倦,正低着眼在手机上发消息。
闻言,他抬头看了眼司机,意有所指:“回去说。”
陈师傅在前面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
季凡灵表情更古怪了。
难道还是见不得人的理由?
季凡灵车都上了,才想起来:“那我房里的东西怎么办。”
傅应呈眼皮不抬:“找人给你收了。”
季凡灵哦了声,又说:“我可以自己收的。”
傅应呈不理她。
季凡灵:“……”
空气安静下来,她后知后觉有点内疚,不管怎么说,傅应呈刚刚带伤帮她出头,出钱又出力,她还对他发脾气。
女孩咳了两声,摸了摸鼻子,眼睛盯着地毯:“那个,刚刚,谢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