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是有几分傲气的,直接站了出来朝曹掌柜拱了拱手,“却也不用这样,刚才比试之后,这林小娘子的确要更胜我一筹,我确实输了。”
曹掌柜听了一时恼怒不已,拼命的给宋大厨使眼色,想让他闭了嘴别再说。
这宋大厨这样,倒是赢得了大部分人的好感,那李娘子直接站起来,帮着宋大厨说话,“从前在京城的时候,这样的比试多了去,也没人总赢,自然没人总输,本就是人各自擅长的东西不一样。也不瞒大家,之前我和这林小娘也打了几次交道,还说要把我师父那道清蒸羊肉教给了她,却不料那小娘子做的清蒸羊肉滋味更好,她在厨艺一道上确实有天赋。”
宋大厨知道这是李娘子为了全他的面子,两个人毕竟都是和王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拱手朝她行了礼,又看向曹掌柜,“对不住掌柜的了,是我厨艺不精。”
曹掌柜哪里还能说得出半个字,这宋大厨已经是他能想到厨艺最好的人了,毕竟是师承大家,又从京城来,要是连他都不行,哪里还能再找得出其他的人来。
孙捕快这时候开口,“既然这样,咱们这次比试就算结束了,先前说着林小娘要是赢了,从此淑芳斋就不能再找他们的麻烦,可还作数?”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曹掌柜只能点点头,“自然是作数的,我们和这林小娘本来也没什么纠葛,全都是误会。”
张大娘在人群里喊,“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要是你再生了坏心思,难不成我们还能来找你?”
曹掌柜脸都黑了,“自然能来,当着咱们镇上这么些有头有脸的人,我既说了这话,就不会在有其他歪主意,咱们以后桥归桥路归路。”
对面吴记点心铺的掌柜跟着说,“几位娘子放心,我帮你们好好盯着,要是有了什么事,一准给你们送信。”
都知道淑芳斋和吴记点心铺已经打擂台很多年,有了他这句话,张大娘倒是放了大半的心。
人群也热闹起来,那几个饕餮正在把剩下的大耐糕分了吃,也有坐着的人迫不及待地上前想尝尝味道,热热闹闹一通。
王员外挺着他的大肚子,更是大手一挥,要把剩下的大耐糕都打包了,可那边李员外也这样想,两个人差点打起来。
王员外最后只得了几个,囫囵吃了,又凑在林春燕跟前说,想让她做些大耐糕来卖,“不管多少个价,你只管开来。”
那边李员外也这样说,“做多少我们买多少。”
林春燕一时赤手可热,不过都没应,扭头去找了曹掌柜。
“你要卖那山楂罐头的方子?”
曹掌柜眼珠子一转就知道这林春燕是打了一巴掌,又想给他们个甜枣,倒觉得这林春燕也是个妙人。
他想着有了这山楂罐头的方子也不错,总比什么也没有强,且他也看出来了,这林春燕十分不好对付,如今他们的名声在外面也有几分不好,又有吴记点心铺子盯着,要是林春燕家再吃出来些什么事,保不齐第一个怀疑的就是他们淑芳斋了,还不如就坡下驴。
见曹掌柜脸色有了转变,林春燕当即就从袖口里把那山楂罐头的方子拿了出来,也不多要,“想着你们一定是能把这山楂罐头卖出去不少,方子我就要十两银子,而且我们家还有很多山楂,你们要是用的话,也可以卖给你们。”
一听要十两银子,曹掌柜还有些心疼,皮笑肉不笑的说,“林小娘子可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这方子不仅能卖了,连那些山楂都想好了出路了。”
林春燕只笑着等曹掌柜还价,两个人拉扯一番,最终定了八贯钱。
这八两银子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可是一笔巨额,林春燕也觉得这些银子不少呢,收了钱痛痛快快的出了淑芳斋的门。
曹掌柜也是个妙人,特别站在门口和颜悦色的和林春燕说了几句话,倒把对面吴记点心铺子的掌柜看的目瞪口呆,不知道这其中又发生了什么事情,明明刚才那曹掌柜还黑着一张脸,再出来的时候,就笑得像三月的春风了。
这事儿传的很快,那边王老太太知道林春燕竟然轻松化解了和淑芳斋之间的恩怨,倒是高看了林春燕几眼,想着王小郎君平日里也爱吃那些个吃食,不若就把她买来府里,也好过她日日抛头露面。
她把这事交给了手底下的婆子去办,婆子以为这是简单的很,老太君也没说要让林春燕签了死契,只是让她来府里做活,每个月不仅有月例银子拿,也是个自由身,就拿了这话直接去问林春燕。
却不料林春燕直接拒绝了,拿了话堵回去,“这倒是多谢老太君抬举了,只是我成日里懒散惯了,不愿受拘束,也喜欢和人打交道,只怕要辜负了老太君的好意。”
这婆子没办成事,就想着一定要多磨一磨林春燕,亏的李娘子在这边,直接替她打发了这婆子。
又对林春燕说,“这王老太君就是这样,谁要是入了她的眼,就总想着带回府里,你要是愿意去,咱们两个也能做个伴,既然不想,回头见了老太君,我替你解释一二,这老太君最是通情达理,绝不会强求了。”
林春燕谢了李娘子,就去码头摆摊子上。
不过因为这事,林春燕一时声名鹊起,来摊子上吃东西的人都多了起来,那天做的大耐糕更是被传的神乎其神,想来尝尝那点心的人不计其数,偏林春燕再没有做过,谁要是吃过,反而成了一桩美谈。
摆摊的时候还不忘往码头张望,见还是没等来张小舅,林春燕就有些慌,想着实在不行就拖了镖局的兄弟来,使了钱去把张小舅找回来。
就在她要动身的时候,张小舅终终于从船上下来,照例趴在岸边干呕了好一阵子。那船夫见他坐了这几日的船,还是这样的晕船,在一旁摇了头嘲笑几句他是旱鸭子。
一见他回来,林桃红先跑去把张小舅扶起来,嘴里埋怨着说,“小舅舅,你这次怎么去了这么久?我们可是担心的不行,生怕你出了什么意外。”
张小舅吐干净了,拿了竹筒出来漱了嘴,跟着林桃红回了摊子前,朝林春燕解释,“实在是去的那栖霞镇不太顺畅,那边和葫芦镇的情况还不大像,我才说要拿的东西卖。就有一群大汉冲过来,把那些吃食都抢了去。”
张小舅知道这些东西都值不少钱,见他们这些大汉如此粗鲁,在一旁自然哭天枪地。让他们好歹留一些,心里也知道他这怕不是一进到栖霞镇就被人给盯上了。
那些个大汉把东西带走,见他一个大男人在那里哭嚎,不耐烦的踢了他几脚,嘴里却道,“来我们这里做买卖,却是和别的地方不一样,首先你得拿了孝敬来,这些个东西就当是你小子孝敬我们的,下次可要警醒些,别让我们主动来拿。”
等这些人走了,酒楼的伙计才敢上前来扶着他,那边的掌柜开了口,“咱们这边做个什么事都得讲究个孝敬,就连我们这些开酒楼的,每月也要拿了银钱出来。”
张小舅听了,心里把那些大汉骂了一遍。知道买卖是做不成了,还不知道损失了多少,只能先回去再说。
可那大汉走的时候踢了他一下,力道有些重,不大会儿就高高的肿起来,他只好又多住了两三日,又找了郎中看了看。
听了张小舅讲这事,张大娘和林桃红自然很是气愤,“他们那里怎的这样,官府难不成就不管吗?”
张小舅有些不好意思,只和林春燕说了,那些丢的东西就从他这几天的工钱里扣。
“这确实不能,这事本也不是舅舅的错,何况你还受了伤,我看咱们就不去栖霞镇那边供货了。”
张小舅自然同意,他对那栖霞镇没什么好印象,在摊子前痛痛快快的吃了一顿,才觉得精气神回来了,在那里和林春燕保证,“下次去了其他地方之后,先打听清楚情况,不能再像这次一样直接把东西拿了出来。”
也是葫芦镇那边有些太顺畅了,让他飘飘然起来。
林春燕在心里琢磨着其他事情,附和了几句,见大壮来他们摊子上吃面条,赶紧上前问了起来。
大壮走南闯北,去过的地方不少,听林春燕问周边镇上的情况,也不着急吃面了,就和林春燕在那里说起来,“你这可问对人了,再也没有比我更清楚的咱们周边的这几个镇。不是我说,也就咱们白云镇和葫芦镇还像个样子,有王家胡家这些人的老宅在这边,倒是不敢如何。像松山镇栖霞镇这些下面的镇子,因着离县城远,地头蛇多了去。你们要想去那边做买卖,非得把他们喂饱了不可。”
林春燕听了连连点头,就把张小舅遇到的情况说了出来,“早知道就先打听清楚了,也省得白跑这一遭,丢了东西不说,还挨了顿打。”
大壮一听栖霞镇那边竟然直接敢抢了东西去,一拍大腿,“这可不能饶了那些人,你且放心,这事我保管给你讨要了公道回来。”
一旁竖着耳朵听的张大娘刚才只顾着心疼,这时候就赶紧问,“大壮小兄弟,你可是有什么法子?”
见他们目光这样热切,大壮立刻觉得自个儿身上多了几道光环,“我们镖局的虎子就是栖霞镇的,我使了兄弟去问,过不了两日就让他们把东西还来。”
大壮呼哧哧地把面条吃完,这事也被他搁在了心里,回去就和孙安元他们说了。
虎子再也想不到这事竟然和林春燕他们有关,在那里有些难为情,“定然有我哥哥捣鬼,我回去了就和我那哥哥说一说,真是成日里打雁被啄了眼,倒是不知道是林小娘子卖的东西。”
孙安元干脆就放了他假,让虎子先回栖霞镇,“东西尽量都给带回来,听大壮说,可是拿了不少东西,再让人来赔了罪,总不能白把人给打了。
虎子最崇拜的就是孙安元了,他说的话那可是当成圣旨的,立马收拾了东西就回了栖霞镇,把他那个正在吃酒取乐的哥哥找到,直接就问了那些个被抢的东西。
大牛万没想到这时候还能看到自家兄弟,以为是出了什么事,听到他问那些个东西就大笑起来,只指了自个儿的肚子,“这事你是如何知道的?那些个东西别说味道还真不错,都被我们哥几个给吃了。”
虎子立刻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家哥哥,“全都给吃了,那可是两担子货呢。”
大牛也意识到不对,敛了神色问,“可是有什么不对,你认识那挑货的货郎?”
“人家可不是货郎,是专门来咱们这里卖那些吃食的,说来做这吃食的林小娘子,和我们镖局的人都认识。今儿个来就是我们镖头让我把那些东西找回来的,你们还把人给打伤了呢。”
虎子边说边叹气,想着这事没完成,还不知道该怎么给孙安元和林春燕交代。
大牛也一时呆住了,那些个东西都被他们吃了,总不能再吐出来,把人打了倒是好说,不管赔钱还是让张小舅打回来,他都能接受,只能尴尬着挠头,看着虎子犯难,憋了好半天才说,“要不这么着,那些个东西就全当是我们买的,一并连那看郎中花的钱算给你。”
说着就从身上摸出来几个铜板,朝虎子跟前推了推。
虎子看也不看那几个铜板,小声嘟囔着,“这几个铜板值当什么,那些个东西都是贵的很。”
大牛也没了办法,“要不这么着,我们亲自去给那林小娘子陪个罪,就当是认个朋友,以后他们来咱们这里卖东西也不用交那保护费了,我罩着他们。”
虎子也想不出其他的好办法,只能点头答应,带着自家哥哥回了白云镇。
孙安元见东西没拿回来就猜到了七八分,大牛也有些害怕孙安元,只能笑说了几句场面话,孙安元思索片刻,知道他们打的是什么主意,想着林春燕既然想把东西卖出去,少不得也要和这些人打交道,只带了他过去。
因着他们镇上有王家老宅,又出了胡家那样一位官,都说这个地方人杰地灵,倒是把县衙里的书院开到了他们镇上。
宋书生是他们摊子上的老回头客了,从卖小河鱼小河虾的时候,就常会过来吃。如今是只要书院放假,他就拿了三个铜板过来这里吃素面。
这已经成了他科考之余的一个放松方式,每次在这摊子上看着人来人往的人,或买了果冻豆腐或要了面条,觉得新鲜热闹的很。
这天他又要了素面来,只没看见惯常来吃炸酱面的李娘子,还有些奇怪,问了林春燕,“往日里都是这个时辰来吃,今儿个怎么没见?”
林春燕就说,“之前李娘子是想知道那炸酱面如何做出来的,如今知道了,倒也不像从前那样日日过来,等有空的时候才出来,也不只吃那炸酱面了。”
宋书生听了感叹一句,又说起其他的话来,“上次托了那胡小郎君的福,也吃上了你们摊子上卖的菊花酥,味道甚是好,听说你们还在镇上比试了一次,不知做的什么?”
他自个舍不得买那些精细的点心,同窗拿了那些来分着吃,他也会大方的收下,偶尔用别的方式还了去。他这样大方,倒是让一些人不敢小看他。
“做的是大耐糕,有机会了做了在摊子上卖。”
两个人说了会儿话,宋书生瞧见同窗张天河路过,就伸了手招呼他,“确是巧了,在这里碰见了张兄。”
张天河也不是别人,就是里正家那个读书郎,不像宋书生这样接地气,他被养出来一身清腐气,最是看不起那些做买卖的人。
他大哥家在这镇上,偶尔沐休的时候他就不回村里,只在大哥家住着。
被宋书生叫住了,张天河脸上有些难看,林桃红也还记得和他拌嘴的事,冷哼一声。
张天河看不起林春燕他们,对宋书生还是顾念着同窗之情,说了几句话,闻到宋书生那碗面条散发出来的香味,他肚子早就饥肠辘辘,此时就不受控制的咕噜咕噜叫了出来,恰好让一旁的宋书生听到了。
张天河脸上一红,拿了袖子挡住脸,头上攒的花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掉下来一朵,只觉好不狼狈。
宋书生爽朗一笑,扯了张天河的袖子让他坐下,“想来张兄还没吃饭,这摊子上卖的东西不仅干净,味道也是一顶一的好,还是秦兄之前同我说了,我才知道这摊子的。”
说了一堆,把自个还没吃的面条推给了张天河,让他先吃了,“我再去要一碗来。”
张天河知道宋书生家里条件不是特别好,还不如自个儿家呢,哪里会让他掏钱来,想着反正已经坐下了,也不怕林桃红笑话,扯住宋书生的小袖子,自个去摊子前转悠了一圈,要了那凉菜和一碗素面来。
林桃红见他竟然花了钱来买他们摊子上的东西,心里窃喜不已。倒是没了刚才的那股不高兴,给他加了好些个豆皮。
张天河早就饿的不行,这时候只寒暄了几句,就迫不及待的拿了筷子吃起面条来,他先喝了一口汤,虽然是素面,但是汤底也是香的很,恨不得把这一碗立刻都吃得干干净净。
见他吃的如此狼吞虎咽,宋书生不由觉得好笑,“张兄,怎么如此饿?看着像是几天没吃饭的。”
张天河有些不好意思,“和家里人拌了几句嘴。”
宋书生十分理解的点头,安抚了几句就不再提。
走的时候,张天河又打包了一些吃的,想着自个住在哥哥家,嫂子一直不高兴,更是连饭都不做了,回了娘家,他这才饿了肚子。
他拿着这些东西回去,张大嫂已经从娘家回来,他还没说什么,张嫂子就吊了脸。
原本就因为里正要供张天河读书,张大嫂心里就不平衡。见他沐休了也不回去住,反而来他们家,心里如何能舒服?
张天河自然也会看眼色,忙把带来的东西拿出来给嫂子和侄子看,“这就是咱们村那林小娘做的吃食,我尝了味道不错,怪道他们如今做的红火。”
张大嫂盯着桌子上的东西扫了几眼,几乎全是她从来没见过的吃食。回娘家的时候也是听说过几耳朵的,知道他们如今卖的红火,却从来没舍得拿了钱去买。
既然是小叔子孝敬的,她就不客气,拿了勺子先舀了果冻豆腐,吃上几口又尝了那豆皮,她家孩子在一旁看了,也去拿了勺子来,还不忘给自个爹分了一个,一家三口很快就把张天河带来的东西吃个精光。
“这手艺还真是了得,下次不想做饭了,咱们也买些来吃。”
见他们吃的欢喜,张天河心里也高兴,一旁的小侄子直接扑在张天河的怀里,缠着他让他下次来的时候再带一些来。
张天河一口答应下来,说好了下次沐休的时候他带着侄子去买,到时候摊子上的东西让他自个去挑。
心里着实松了一口气,想着哥嫂不会再因了他吵架,倒是以后要常去摊子上买了吃。
一艘货运的大船停了码头上,不少人都伸长了脖子去看,干苦力的更是早早就围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