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春燕一边把果酱拿出来,一边对林桃红,“当初你不也吵着闹着要去给人当丫鬟,还说要转去给人当外室生儿子,把正室给气死。”
林桃红听了这些话,脸色一时涨的通红,坚决不承认这是她说过的,“哪里有这样的事?”
张大娘是第一次知道,一巴掌直接拍下了林桃红的后背,“你还专门要去给人当小娘?可真是要把我给气死!”
林桃红被打了一巴掌,只能小声嘟囔,“大姐当时已经打过我了,怎么一件事还能打两回!”
王英娘在旁边帮着揉面团,冷不丁的开口,“我要是梨花,我就是在王家病死了,也再不回来。”
林春燕还没开头,张大娘就已经说,“这也看爹娘怎样,梨花娘虽然不靠谱,但也是真心想把她赎回来,你看杏花娘,连个动静都没有。”
林春燕把加了李子果酱的面团分成一个个小剂子,把旁边的花生瓜子碎用糖裹成圆球,她想着王员外爱吃那大奶糕,少不得就做了这出来当敲门砖。
王英娘的心思她也是知道几分的,未经她人事,莫劝她人善,王英娘虽然嘴上不说,可心里又怎么会不恨王锤子和何娘子。
那大耐糕做好之后,她也没着急的蒸出来,等明个一早走的时候,再蒸出来也不迟。
想着沙琪玛王员外应该也没订上,又多做了一份出来,这两份点心拿出去,也算是能拿得出手的。
夜里睡下,王英娘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林春燕不知怎么安慰她,只想着找个时间,单独和她说了话。
第二日,见王英娘眼下两片大乌青,就知道定是一晚上没睡,只能叹口气,“没得这事到让你心里不自在,就算他们想要把你带回家,你难不成还愿意了?”
那自然是不愿意的,只王英娘心里不痛快,“怎地别人都有爹娘照看,偏我就没有。”
张大娘听见了,直接开口,“谁说你没有,我不也是你半个娘,有什么好羡慕别人的,大多数都像杏花娘一样,不把女儿当个人看。”
王英娘眼圈一时又红了,“真应了那句话,投胎成女儿身,就是为了受苦的。”
“呸!谁说的这话。”林春燕不赞同,“不过是个人缘法没到,我原想你是个豁达的,脱离苦海就不把那些人放在心上,你就这样想,他们只是你之前的父母,你既然涅磐重生,他们往后和你再没关系,不行就真认了我娘当你干娘。”
张大娘也乐意,“从前我只说女儿好,别人都知我说的是假话,我自个也心虚的很。可这多半年的时间,咱们家过的什么日子,村里人谁不羡慕,虽然咱们时常拌嘴,可我这心里,是真觉得你们都好。”
难得见她这样,连林桃红都张大了嘴巴,“哎哟娘,你不说出来,我只当你还想着儿子好呢。”
张大娘白她一眼,“你且一边去,我还没给你算账。”
李有福他们早就收拾好了,见林春燕把大门打开,急慌慌的过来,林春燕拿木盒装了点心,说了和他们一道过去。
李有福松了一口气,弯腰作了好几次揖,“多谢燕娘。”
王英娘也要跟着去,“虽然不认识梨花,可她爹娘有这份心,我也想去帮帮忙,哪怕在一旁看着,也觉得心里好受。”
林春燕就应了,只让林桃红和张大娘先去摆摊,一会儿她直接就过去。
先去清风楼后门找了黄掌柜,想托他去给王员外说说情。
黄掌柜有些为难,“不是不想帮,是真不大熟,不若燕娘您去找赵官人,镇上就没他不认识的。”
林春燕又去找了赵官人,把带的礼送上,赵官人看到是自个心心念念很久的沙琪玛,哪里有不应的,当即就带着他们去了王员外家。
梨花一边捂着嘴咳嗽,一边扫着院子里飘下来的落叶和积雪。她这咳嗽已经有几个月,见了凉风就不止,几个人一个大通铺,又没有生火,冻醒了又是一阵咳嗽。
屋里的其他人早就怨声载道,还说要把她报给管事娘子,把她早早移了出去。
梨花知道移出去,就是必死的路,只能拿了之前攒的一些首饰体己银子出来,讨好这些同屋的丫鬟们。
就这样又过了一段时间,她身上的银子都掏空了,那些丫鬟又故伎重施。
梨花只能替他们干些粗活,常常干完了府里的活,又回来给这些人端水洗脚,洗衣裳。
听到管事娘子来叫她,梨花吓得腿都软,只跪下赶紧磕头,砰砰地砸出几个血洞来,“妈妈,求您别把我送出去,我这咳嗽马上就好了,保证不会给您添麻烦……”
管事娘子是知道前头来了人,员外亲自发的话,要把梨花带去。见她一来,梨花就把自个儿的头磕破了,心里着急,用了力把它扯起来。
梨花身子瘦弱的不行,管事娘子就像提小鸡仔一样,给她拿帕子把额头上的血痕擦掉,“没人要把你移到庄子去,只是前厅来找你回话,你且快去。”
梨花迷迷瞪瞪地跟在管事娘子身后,到了前厅,瞧见林春燕端坐在旁边,比上次她回家的时候长高了不少,人又水灵了。
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心内一阵砰砰乱跳,听了王员外说了一通冠冕堂皇的话,当场就把她的死契给拿了出来。
梨花像做梦似的接过,反应了一会儿才嚎啕大哭起来,抱着林春燕就不撒手。
“燕娘,我以后当牛做马,也要报了你的恩情。”
林春燕和赵官人王员外告辞,领着梨花出了王家的门,见她如今这样瘦弱,心内也是有几分酸涩。
李有福看到这样的梨花,更是觉得难受的不行,忙上前搀扶住她,兄妹两个就在王家的门口忍不住抱头痛哭起来。
“咱们还是先回吧。”
林春燕劝了几句,两个人才收了泪,李有福背着梨花往回走。
梨花走了一会儿,眼泪啪嗒啪嗒又掉下来,想着以后就是自由身,再也没人可以随意的打骂她,那卖身契就在她的胸口处放着,火热火热,烫的她胸口疼。
张大娘知道林春燕已经把事情办成了,念了一句阿弥陀佛,“这以后谁家要是再卖了小娘子去当丫鬟,就拿了梨花这事出来,要是真心疼自个儿家女娘的,怕也就会歇了那样的心思。”
王英娘看了一路,也跟着哭了一路,“王员外没要那赎身的银子,可看梨花病成那样,怕是那钱还不够抓药吃的。”
张大娘就说,“那时候不是和打烧饼的方娘子提过,她家不知还有没有秋梨膏,要是有多的,也能去要点来。”
林春燕摇摇头,“梨花这咳嗽,怕是和那方相公咳嗽不一样,她这应该是那时候被打了,又受了风寒导致,得把体内寒气驱出来才行。”
她也不懂,只赵娘子找了郎中看过,说是的确受寒留下的,才让赵娘子给梨花熬了陈皮萝卜水。
又说三郎学会做那酥鱼之后,天一亮就挑着酥鱼要去镇上叫卖,还不让人跟着,只说要先去探探路。
林二婶哪里能放心,可家里也没个闲人,只能焦急的等待着。
三郎拿着酥鱼到了镇上之后,就开始沿街叫卖起来,这天出来摆摊卖东西的少了很多,就连货郎也没往日那样勤快,听了叫卖声,倒真有人打开了门。
先问的价格,有嫌贵的,不过是酥鱼罢了,怎么比一条生鱼要多卖上好几个大钱来。
三郎也不着急,只让人先尝了味道,“我这鱼可是林小娘教出来的,味道是一等一的好,别处也没有卖的。”
这鱼外面裹了一层海带,里面的鱼刺也炖的软烂,就是小孩也不怕被卡住,味道又十分的不错。
那话自然也没几个人相信,不过尝了味道之后,倒也觉得不错,零零散散的也卖出去七八条。
虽然不多,但三郎已经很满意,他也不贪多,过了晌午就挑着东西往回走。
回去了,他还打算去村里人收一些鱼上来,这镇上卖的差不多了,他就挑了担子去附近的村里卖。
林二婶就是干活的时候,也是坐卧难安,翘首以盼了好长时间,才把三郎盼回来。
见三郎咧着嘴笑,就知道他定然是卖的不错,才松了一口气。
三郎得意的把挣的钱拿出来,分了一半给林二婶,“一会儿我再去收几条鱼来,明儿个怕是还能再多卖出去几条。”
看见他真的挣了钱回来,林二婶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也不枉你在灶间一直瞎折腾。”
家里的几个孩子挣的钱,都是存一半在林二婶这里,自个留一半当私房。
就这样,他们家买了猪之后,不过才月余的时间,又攒下不少来。
林二婶正要把那钱放到罐子里,突然动作停住,林二叔在旁边着急的催了她几下,“你怎么不放了,难不成还想自个昧下?”
林二婶白了林二叔一眼,“你给我闭嘴,你把我当成了什么人,我做工一天挣的,就比这多了许多。”
林二叔一听就知道自个说错话了,赶紧转移话题,林二婶却把那铜钱举起来仔细看了看,问林二叔,“你看看这钱可是有问题?我怎么感觉分量不够。”
李二叔心里就打了一个突,掂量了一下,那边三郎也不说笑了,紧张的看着林二叔问,“爹,这钱真有问题吗?”
要真是私自铸出来的,那他今天就白干了。
他们这边有一铜山,虽然朝廷派了人镇压,抓住了自制开采的就是杀头的大罪,可总有人冒着风险去偷偷的挖回来。
只他们这些私自铸钱的工艺不好,或者是因为那铜不够用,往里面就掺了一些铅,分量上总会轻上一些,但只一不留神,也能把这钱当成真的收了。
朝廷为了严管这件事,不管收了钱的人知不知道这是私铸的,只要花了出去,就表示也是同伙,都要给抓起来打板子。
林二婶把每一个铜板都检查了一遍,确定只有几个之后才松了一口气,“一会儿我就去给燕娘说一声,让他们可得小心一些。”
第77章
林春燕听的也是大吃一惊, 再想不到这时候竟然会有人拿着私铸的钱来买东西,忙让张大娘把这段时间收的钱都拿出来。
张大娘也是害怕的,从前她手里没有摸过这么几个钱,不像林二婶, 她家有一个亲戚就是因这原因, 最后被官府抓了起来, 他们家就对这铜钱格外在意,特意教了下面的小辈怎么摸。
这么一排查, 真让张大娘发现了几个不对劲的,拿出来之后只骂骂咧咧。
“也不知是哪个混账东西, 竟然拿了私铸的钱来买东西。”
林春燕把那几枚铜板放在手里仔细的掂量了几下,才稍微感觉出几分差异。
“以后咱们可得小心一些。”林春燕叹气, 把那些私铸的钱放在另一个罐子里,只说这钱不能再动。
又夸奖了三郎,说他生意做得好, 才第一天就卖了这许多。
三郎被夸的重新高兴起来, 把这一路上的见闻都讲了, “等回头我这酥鱼的名声打出去了,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要来买。”
说着说着突然哎呦的一声, “我这还要去收鱼,一会儿晚,那酥鱼做出来就不好吃。”
见他这样活力四射,其他人也终于笑了出来。
“家里还有把称, 只管拿了去用, 帮着三郎一块称了鱼。”
村里面的人听说梨花回来了, 人瘦的不成样子,只差一口气吊着, 让人不由唏嘘起来。
之前菊苗娘巴不得让她去给人当丫鬟,来找赵娘子好多次都没说成,后来还和赵娘子生了龃龉,就是见了面也不说话。
如今看到梨花这样子,心里就是一阵后怕,只念叨他们没这福气,才没让菊苗去受苦。
如今村里的日子也好过,今个张大娘收了葵花花生,明个三郎又来收鱼,人人手里都有几个钱。要是再能去林春燕那里帮工,那才是一步登天的好日子。
梨花不耐烦见这么多人,只在自个屋里躺着,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只让赵娘子去打听一下杏花的情况。
赵娘子见她这个连说话力气都没的样子,只能含着泪为她打听。
“要是知道在哪了,我那治病的银子先别动,怎样也得先把她赎回来。”
梨花总觉得这就像是一场梦,等梦醒了,她还在王员外家的那个院子里日日打扫,受人欺负。
可即便是一场梦,她也想让杏花能在梦里片刻的安宁。
赵娘子转了一圈回来,只说已经问到下落了,让梨花再等一等,总得过了年才能出去打听。
梨花也不知信没信,倒是没再提这件事情。
再去摆摊的时候,每个铜板林春燕都掂量几下,表面上还是和往常一样,一来二去,倒真让她看出些门道来。
再想不到,拿了那私铸钱的,竟然是宋书生。